32、诛心之言

“大少爷!秦公子找你!”

李祁才起身,还未洗漱,就听马涂的呼声。

“秦兄亲自来了?”

“对!看秦公子表情还听着急的。”

李祁点头,加快了收拾的速度,秦禄明往常都不会亲自来找他,有事也只是叫人过来通知一下,多数时候还是李祁自己去丰来书肆瞅瞅。

关于李祁写话本,还是《梁丘传》作者一事,整个李府也只有马涂知道,李文彦虽也知李祁在写话本,但一位李祁只是玩玩,没当真,加上李文彦速来不看杂书,根本不知道自家孩子已经是京城聊得火热的《梁丘传》的作者。

既然今日秦禄明很着急的亲自来李府找他,想来确实是有什么要紧事,李祁在洗漱时回想一番,也没想到什么,不会是关于《梁丘传》流言的事吧?

还是他们丰来书肆跟着陈家投资的钱,被打劫了?

李祁一进客厅,果然见秦禄明一脸愤怒的坐着。

“秦兄,发生何事了?”

“你看看!”秦禄明递过来一本书。

“《闺中秘事》,子规公子的新书?”李祁疑惑的抬头看向秦禄明,有低头继续翻开,看到第一页,李祁就瞪大了眼睛。

‘近日闲来无事,吾亦阅览不少新出话本,多有佳作,心中甚喜,总算吾道不孤,一行一事之发展,非一人可成,再看如今良秀,对话本未来已多了几分期待。

听闻京中近日有一书大火,吾亦有观看,等翻看时,却是失望不已。

话本,在吾看来,应是内在精巧,重在说事传情,而这本却将这精巧的心思放在了外在之上,实在有违话本,讲授故事的本意。

而吾本抱有好奇的内在,也尽是通俗粗鄙之语,观之犹若嚼草,难以下咽,实在难入人耳目,而这般的话本,竟堂而皇之出售出来,当真令京城风都臭了几分,吾亦心寒。

也甚好,有众多佳作,可疗吾心,可清风气。’

“呵!还真是诛心之言,这子规公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也敢来评价天下话本!”李祁没再往后翻,一把将书甩在一旁。

这子规,没提一句《梁丘传》,但只要稍作了解,谁不知这子规公子说的就是《梁丘传》!

还说《梁丘传》污浊了京城空气,寒了他心!他子规公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李祁脸上发冷,秦禄明也是愤怒。

“这子规背后有兰雅居撑腰,自然可以随便乱放屁,说不定他敢这么在新书的第一页写,就有兰雅居背后的指使,现在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解决,把影响压倒最低,现在这《闺中秘事》已经在大殷各地发售,还不知这话会传多远。”

李祁压下心中的愤怒,冷静下来,“兰雅居在各地都开有书肆,各地的印刷是分开的,我们先去查查,这一页在其他地方有没有印上,《梁丘传》在外地刚刚发售,也没有京城这么火热,兰雅居应该不会全部印上,但还是得调查清楚。

还有,这到底是子规自己的想法,借助了兰雅居的帮助,还是兰雅居的想法,借助了子规的新书,若是前者还好办,至少跟兰雅居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若是后者,我们就必须搞清楚兰雅居到底想干什么?

丰来书肆只是新开的小书肆,怎么也威胁不到兰雅居,若真是兰雅居的动作,他们目的是什么?单纯打压我?”

秦禄明听李祁一番话语,也回道,“我和表姐也是这番看法,但表姐认为兰雅居针对的可能是丰来书肆,不单是你和你的《梁丘传》。”

李祁想想也是,虽然从最初的流言开始,就一直针对的是《梁丘传》和知言这个人,可单单针对他一个话本新人究竟有何意思?

李祁揉揉肚子,还没吃早饭,就先被新消息气了一通,还是先吃饭,吃了饭才好解决问题。

“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弄清是谁的想法,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之前关于《梁丘传》的流言,确实是兰雅居传出来的。”

……

京城某处茶馆内。

“你看了子规公子的新书了吗?”路人瞅瞅周围,小心翼翼的跟好友八卦着。

“还没有,今天出来的?”见自己好友一脸神秘的小心样,他也跟着好奇起来,难不成这子规公子写了什么精彩,与以往不同的故事不曾。

“今早发售了,叫《闺中秘事》,我赶着时间就买了,精彩的不是内容,是它的首页,你知道我在首页看到了什么吗?”

“神神秘秘的,你直接说就是了。”这没看子规先生新书的人有些不耐,催促着好友。

“啧,别着急嘛。”好友又重新坐直身子,慢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吃了两颗花生,眼瞅着人不耐烦了,这才又悄声开口。

“这是日子,不是那《梁丘传》火了吗?反正我也没看,听说内容不怎么样,尽是些大白话,没有丝毫文采风流,也不知怎么火的。

反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子规公子也看了,还在他新书首页批判了一番,就说那《梁丘传》只知道搞封面外表,内容粗鄙,那知言也是个腹里无墨的人,真是大快人心!”

对面友人也一脸震惊,“子规公子真这样写了?”

似乎不满友人的质疑,那人皱皱眉头,有些不爽,“怎的,我还骗你不曾,你去书肆随便买一本子规公子的新书不就知道了。”

友人这才真的相信起来,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怀疑的神色,但确实是相信了自己好友的话,他一直知道自家好友喜爱子规公子所著的话本,因此对子规公子也是一向推崇。

在《梁丘传》刚出来时,自家好友就嫌弃过《梁丘传》花里胡哨,定是个绣花枕头,自然也没有买来看过,后来果不其然,听闻《梁丘传》居然是用白话文写的!

那可是下等人才会用的写法,友人不屑的想着,倒是听说有不少什么才子大师什么的,在倡导推广白话文,开玩笑,这种下等人用的语言怎么可能推广,真是些沽名钓誉的人。

所以这友人跟自己好友一样,也是看不起《梁丘传》的。

若是李祁知道他们二人对白话文的鄙夷,肯定能够理解这两人的心思。

这两人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才华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想展示自己的高贵和不同,越想远离一切与下等相关的东西,在他们看来白话文就是低等的、没文化的人才会用的,像他们这样的文化人,怎么可以去阅读白话文!

甚至对号召白话文的大儒、才子都表示怀疑。

他们自然也想不到,白话文的通俗易懂、学习方便,更利于教育普及等好处。

而这样的两人知道自己喜爱的子规公子也公开谴责《梁丘传》,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一人一言的说起知言、说起《梁丘传》的不是起来。

反倒旁边的一人听了直皱眉,本来这人是不打算听到什么的,实在是这两人说话声音太大,让旁坐的人被迫听了一堆的话。

“我说!虽然我是不看话本的,但听你们说那子规公子,公然在自己话本上辱骂同行,这在哪都算是失礼吧。”

两人一下子就都愤怒了起来,马上骂了回去。

旁坐这人,也是有人陪同吃茶的,当然,又有几个人是单独去茶馆吃茶呢?

反正,最后两桌的四个人,骂到了一起,到最后,都跟《梁丘传》扯不上干系了,反倒问候起双方的祖先来。

而醉音楼的戚容,自从爱上了看《梁丘传》以来,每回也会拿自己攒下的钱去买新一册的《梁丘传》。

今日他也是刚打扫完自己负责的区域,就听几位师兄聊天说,子规公子在自己的新书里嫌弃《梁丘传》。

子规公子的话本,在整个大殷都是出名的,哪怕许多人不看话本,依然知道子规公子这个人,在戚容所在的醉音楼,甚至都有一个曲目,是根据子规公子以前的话本改编的,由此可见这子规公子在话本界的地位。

是以,戚容听说后也是心头一紧,害怕此事中伤到他喜欢的话本和话本作者。

戚容回头看了看,就此事讨论的热烈的师兄弟们,心中犹豫又难过。

醉音楼以花旦扬名,戏曲风格天然就与子规的话本相近,加上醉音楼曾改编过子规的话本,还因此带来了不少话题和客人,自然大多支持子规。

更何况跟子规相比,知言确确实实是个新人,虽然《梁丘传》在京城卖的火热,还有外地书商购买,但与子规公子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

因此,子规公子在新书上写上这么一番话,知道是《梁丘传》的也大多偏向子规公子,不知道的,一打听,自然也对《梁丘传》有了不好的印象。

戚容自然也是担心到了这一点,他本对子规公子和他的话本无感,如今也多了些厌恶情绪,中伤贬低同行,还是以这样恶毒的言语,怎么他师兄弟们,就不觉是那子规公子品行不端呢。

戚容拽紧自己衣袖,又好似想通什么似的,悄声回到了自己房内。

“哎,方师兄,你看,这戚容最近神神秘秘的,总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来跟我们打声招呼。”这方师兄正是之前李祁来醉音楼时,遇到的打了戚容一巴掌的那青年。

方师兄回头看了眼戚容离去的背影,不在意的笑笑,“打什么招呼?用他那鸭子嗓打吗?”

“哈哈哈哈~”

“就是,哈哈~”

一时间,醉音楼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