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这几年专心礼佛,也是教会了下官许多禅理,其中一句便是知足之人,虽卧地上,犹为安乐。不知足者,虽处天堂,亦不称意。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王爷可知其中禅理?”
忠顺亲王一愣,他刚才的话中隐隐有试探之意,后面那句老天爷不公的话也是出自真心,只是没想到,他骂天道不公,我命不由人,贾瑾却是调过头来教导他知足常乐,让他学会知足,这人,这人倒是有趣的紧!
只是知足常乐嘛,或许年少的他就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只是后来这一切都变了······
“贾修撰倒是个口才卓绝之人,本王佩服不已!我那侄儿也是好运,竟是能寻到贾修撰这样的奇才!”
贾瑾连忙口称“不敢”,两人行了几步便进了铁槛寺,贾瑾一人去佛堂中供奉抄写的经书,而忠顺亲王则一直等在外头没有离开。
贾瑾有些受宠若惊,对于忠顺亲王这人也是越发的看不透。
等到贾瑾从佛堂中出来,便见忠顺亲王负手站立在寺庙中的白果树旁,却是微微有些出神。
贾瑾站在他身后也是沉默不语,半响才听忠顺亲王开口道:“幼时本王母妃宫中也曾种过一颗白果树,这树长寿寓意极好,我母妃当时种它便是希望本王与皇兄都能平安康健长命百岁,只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贾瑾虽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但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才听见忠顺亲王低沉的笑声,“贾修撰虽说年岁不大,倒是沉稳的很,难道你便一点好奇心也无?”
还未等贾瑾做出反应,忠顺亲王又自顾自的说道:“少年人可不能如此古板老沉,将来这姑娘家可是······”顿了顿,他一抚掌道:“本王倒是忘了,贾修撰如今已经与林大人的千金定了婚事,唉!差一点贾修撰可就成了本王的侄女婿了!”
忠顺亲王一脸遗憾,贾瑾倒是还没有忘了那日在老圣人的生辰宴上他满脸的幸灾乐祸,此时对他说出的话更是没有半点反应。
这人说话句句玄机,满是陷阱,贾瑾每回答一句都要反复思量,唯恐被他捉到一丝错处。
两人离开铁槛寺向停靠马车的地方走去,贾瑾一直距离忠顺亲王三步远的距离,想到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心中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说忠顺亲王今日试探不断,但好歹都被他用各种理由给蒙混了过去,若是没有意外,蒋玉菡应是已经成功离开了状元府,忠顺亲王是个聪明人,他府外的探子想来应该也会撤走了!
他正垂着头沉思,却见前头的忠顺亲王忽的停下了脚步。
“本王今日遇上了一件难事,如今倒是无法抉择,便想听一听贾修撰的意见如何?”
“王爷请讲!”贾瑾心下一紧,知晓忠顺亲王等会儿要说的事情怕是跟他脱不开干系。
忠顺亲王语带遗憾道:“今日与贾修撰相交,本王是极为喜欢你这人的,只是可惜啊!贾修撰这人的好奇心却是用到了不合适的地方,救了不该救的人,听了不该听的事,你说你这条小命本王是留着好呢还是不留着好呢?”
贾瑾后退几步,与忠顺亲王相隔了几步,这才开口道:“王爷说笑了,下官愚钝,倒是不明白王爷所说!”
忠顺亲王低沉的笑了几声,语气却是十分冰冷,“本王本是十分欣赏贾修撰这样的人,毕竟你可是难得敢违抗本王那高高在上的皇兄的人,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只是贾修撰显得太过有信心了些,你一人以身犯险来到这荒郊野外的,难道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殒命于此?”
贾瑾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直视忠顺亲王的双眼,眼中却是不见一丝慌乱,他神情疑惑道:“王爷所说,下官实在是听不明白,下官只知今日出门是为了替母亲祈福,不巧在路上遇见了王爷,其他的仅此而已!”
贾瑾低垂着头,他在赌,赌忠顺亲王刚才所说的话只是对他的最后一次试探。贾瑾如今也算的上是京中的风云人物,他出身荣国府,如今又是圣人颇为看好的一人,若是他失踪或是有个什么万一,圣人那儿必是会派人来查探,而铁槛寺虽说在城郊,但是也不算偏僻,贾瑾的行踪比不难查探,若是有心难免不被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贾瑾同时也在赌忠顺亲王这人,他有种奇怪的直觉,他赌忠顺亲王不会要他的性命。
“哈哈哈······,谁让贾修撰老是一副老成的模样,这少年人就应该意气风发,肆意张扬,你这模样,啧啧,你说林家那姑娘将来可怎么受的了你!”
贾瑾:······
忠顺亲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凶狠凌厉的人不是他一般。
两人行到马车停放的地方,贾瑾这才告辞离开。
等贾瑾的马车渐行渐远,忠顺亲王嘴角挂着的笑才慢慢的隐去,他身边的长史觑了觑他的神色,这才小心问道:“主子,我们为何不将人给处理了,虽说这小子在京中还有点名头,但是只要处理的干净些,必是没有人能够怀疑到您头上的。”
忠顺亲王眼神冰冷的看了长史一眼,顿时便吓得他冷汗涔涔。
“主,主子······”
“哼,蠢货!本王怎么就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咱们这位贾修撰脑子可是比你们这群废物灵光多了!他今日用他自己做了诱饵骗了我们所有人,便是本王都被他引到了这里。他是笃定了本王不会对他如何,这才铤而走险,少年人有勇有谋,若本王不是与他立场不同,还真想与他好好结交一番。”
“罢了,罢了,这小子即是已经知晓,那本王那位好侄儿怕是要有所防范了,跟宫里那位说一声,本王让他做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长史连忙领命。
等到马车行到城门口,贾瑾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他的手心不自觉沁出了冷汗,忠顺亲王说的每一句话都满是陷阱,他实在想不到今日他若是答错了一句话,他还能不能够平安归来。
他对忠顺亲王也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毕竟忠顺亲王问出最后一句话时,贾瑾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的。
马车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圈,确认后头没有人跟着,贾瑾的马车这才转入了醉霄楼的后门,包间内林如海已经等在了那儿。
如今香茗阁已不适合贾瑾频繁的出入,他为官后便与林如海定了醉霄楼做两人私下相见的地方。
此时的林如海正在包间内来回踱步,他自从收到贾瑾派人送来的玉玦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让人去打探贾瑾那儿的状况,自是也在那儿发现了许多生面孔。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时担忧贾瑾处境,原先他还以为是贾瑾得罪了老圣人,老圣人对他有所不满,这才将人派了人过来,准备给贾瑾一点教训。只是看那些人的模样,林如海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这种惶惶不定的情绪中,林如海收到了贾瑾要求相见的消息。
等贾瑾说完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林如海顿时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虽说我与圣人一早便怀疑过他,但是那人一向便是一副毫无野心的模样,况且圣人待他不薄,他有什么缘故要······?”
林如海显然十分震惊。
能在老圣人和徒晏清的眼皮子底下把玄甲军都纳入麾下而不被察觉,不得不说忠顺亲王心思隐藏之深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知会圣人早做防范,今日他即是将我放了回来,那他手中必是还有什么招数没使,我们需得早做防范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忠顺亲王手中的那块虎符,只是如今他即是起了戒心,我们想要拿到却是不能了,这事还是要早些知会圣人。”
林如海点点头,两人又匆匆说了几句,贾瑾这才回了府。
接下来的几日,贾瑾一直在关注宫中的情况,只是不论是徒晏清那儿还是忠顺亲王那儿,却都是异常的平静。
这日贾瑾照常陪同大皇子在殿中读书,殿门外却突然传来十分嘈杂的脚步声,殿外看守的人似乎与什么人起了冲突,吵吵嚷嚷的,便是贾瑾他们这儿也听见了声音。
大皇子性子虽然温和,但一向安静的读书氛围被打扰,此时也十分的恼怒。
“混账,何人在外喧哗?”
大皇子寝宫内的一个侍从慌乱的跑到他身前,满脸惊恐道:“大,大殿下,殿外来,来了一伙人,说是奉老圣人之命,如今要接管重华宫。”
“什么,这不可能,皇爷爷,他怎么会下这种旨意!本皇子倒是要出去会会他们,竟是敢假传圣旨!”
贾瑾连忙将大皇子拉住安抚道:“大殿下莫急,如今切莫冲动,即是领了旨意接管重华宫那便肯定是有原由,大殿下稍安勿躁,待下官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