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会元

李嬷嬷这话一说,房中有几人立时便变了脸色。

麝月,晴雯等人伏在地上,额头顿时便浸出一层薄汗,李嬷嬷那话虽只说了袭人一人,但她们都是在宝玉房中伺候的,难免别人就不会把她们也归入到袭人一伙当中,而且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如今李嬷嬷这话出口,便是已经叫她们名声受辱,她们将来又落得哪里好?

贾史氏面色铁青,李嬷嬷这个老糊涂,竟然将这种事情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这宝玉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这老货给我闭嘴,你们,你们给我讲袭人那个小蹄子带过来,二爷如今才多大,便使这些狐媚手段引诱他,若是二爷有个好歹,便是给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贾史氏气极。

底下跪着的人顿时噤若寒蝉,李嬷嬷的干嚎一下卡在了喉咙里,看见贾史氏眼神掠过她时满是寒意的双眼,她心中才算真的害怕了起来。

可是这事真跟她老婆子没关系啊,定是袭人那个sao蹄子,都是那个sao蹄子耐不住寂寞勾引了宝玉,跟她真的无关啊!

李嬷嬷被吓得四肢乱颤,却还是在大声辩解着自己的无辜,她嗓门儿又大,引来贾史氏院里好些伺候的人围观。

虽说离得有些远,但是隐隐约约还是听见了什么“袭人”“勾引”“二爷”等字眼,众人虽然慑于贾史氏的威严而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可是私下里却是七嘴八舌的小声说了起来。

贾史氏忙吩咐两个强壮的婆子堵了李嬷嬷的嘴,院子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袭人被两个婆子强拉过来时就只穿了一件里衣,许是被婆子直接从床上拽起来的,袭人的鬓发凌乱,眼角还残余着泪痕,而她那件里衣也是半掉不掉的挂在那儿,里头隐隐约约露出一截粉红的肚兜,看着倒是与平日老实巴交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这副狐媚的样子出现在贾史氏面前,便让贾史氏气的火冒三丈,“好啊,好啊,倒是老身眼拙了,原以为你是个好的,这才将你派到了宝玉的身边,指着你能够好好照顾宝玉,没想到你这个浪蹄子竟是个勾引爷们的下贱之人!”

袭人本就风寒未愈,一路被拖到这里,路上受了许多白眼不说,光是她这副样子路上就让许多人看了去,袭人羞愧欲死,自从跪在贾史氏面前便开始垂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奴才没有,奴才冤枉,奴才一向对二爷忠心耿耿,定是她们看我不顺眼,这才合谋了来诬陷我!奴才得蒙二爷看重,房里其他人自是看我不顺眼。还有那李嬷嬷,平日在房里便是作威作福,仗着奶了二爷,平时便是连二爷都不放在眼中,更别提我们这些伺候的丫头了!”

狗咬狗一嘴毛,说的许是袭人和李嬷嬷两人了。

那李嬷嬷被人捂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以表示自己对袭人的不满。

宝玉房里的其他几个丫头自是也委屈不已,其中闹得最厉害的便是麝月了,眼见这段时间她在宝玉这儿受了宠,以后许是就要取代了袭人的位置了,没想到这几日宝玉竟是重新又对袭人亲近了起来,可是把她气了个够呛!

麝月原先也是起了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的,不过她想的简单,只想着现在与宝玉培养好了关系,以后好被宝玉收为房里人。没想到,袭人竟是先她一步下手为强,如今出了事,竟是还要连累她们不成?

“老太太冤枉啊!袭人在我们当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二爷又亲近袭人,竟是我们房里第一得意之人了!平日里也是对我们摆着一副姨娘主子的派头,老太太可不能听信了她的话去。”

袭人听见又是一番辩解云云。

贾史氏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原以为自己给宝玉的都是最好的,没想到她的宝玉竟是受了这般的“罪”。又想到那时她让贾瑾出府另居时,贾瑾就曾委婉的提醒过她,让她重新再筛查一遍宝玉身边的人,她那时被马道婆的话迷了心眼,竟是半点没想到这些。

若是她当时细细查了,就不会冤枉了瑾儿,如今又是害了宝玉,此时想到这些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好啊!原以为你们都是些好的,没想到竟是养了一群牛鬼蛇神在身边,拉出去,拉出去,来人都给我拉出去发卖了,给我找个人牙子打发卖的远远的,若是一家子家生子的,便全家都发卖了!定是你们冲撞了我的宝玉,这才让我的宝玉从小便三灾八难不断!”

贾史氏竟是把一切的罪责都往袭人这些人头上甩。

若说袭人李嬷嬷麝月等人还算是真的别有用心,那晴雯,秋雯,碧痕等人就是真的无辜了,其中又以晴雯最是悲惨,她原是赖家的丫鬟,不过是贾史氏看她生的一副好颜色,这才把她要了过来配给宝玉,若是被发卖了,那她真的就是没有去处可去了!

袭人也是吓得肝胆俱裂,头砰砰就往下磕,额头不多时便红了起来,袭人正欲再扣,脑中忽是一番天旋地转,再一起身时却是一下便晕了过去。

有眼尖的婆子看见袭人的里衣下摆竟是浸出了一丝血色,登时便叫道:“老太太,这,这袭人姑娘莫不是······莫不是有了身孕?”

贾史氏一瞧,整个人的身子都是一个踉跄,她面色阴寒的看了一眼喊出这话的婆子,心中却是一阵无可奈何。

若是她能提早发现宝玉房中的猫腻,必是不会如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去发落宝玉房中的人,不过就是宝玉房里几个伺候丫头,真不好便是全都发卖了又如何!

只是她刚才一时怒极,那些婆子去抓了袭人时动静也是大了些,再加上李嬷嬷的一阵干嚎,怕是宝玉这事是瞒不住了!

如今这婆子的一句话更是让贾史氏陷入了两难,如贾家这般的世家大族,家里的子弟没有娶正妻之前哪里会让什么妾室姨娘生下庶子庶女,便是真有了也是一剂滑胎药下去。

只是贾史氏知道宝玉性子,若是真在宝玉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便草率的替宝玉做了决定,将来宝玉若是知道了这事,怕是会与她生了间隙!这绝不是贾史氏所想看到的。

如今她竟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贾史氏给鸳鸯使了一个神色,鸳鸯赶忙拉了两个婆子过来抬起了袭人去了里间,又嘱咐了一个丫鬟让她去请府医过来。

贾史氏转过身,刚要继续对底下跪着的一群人说话,门口却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人,正是贾府的大管家林之孝。

林之孝一撸袖子,早春这严寒的天气,他脑门上却是硬生生出了一头的汗,可见这一路是有多么着急。

“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今日会试放榜,我们瑾三爷中了头名会元,如今报喜的衙役已经来了府中,琏二奶奶要我来与您说说,如今府里可是要安排个什么章程?”

贾史氏听见这话,心中似悲似喜,喜的是贾家这代在她有生之年终于是出了一个能光宗耀祖的,悲伤的却是这个给满府得了大荣光的孩子跟她并不亲近。

“告诉你们奶奶,阖府赏一个月的月银,瑾儿院里伺候的赏两个月的月银,快遣人去东府那儿知会珍哥儿,这等喜事,怕是还要开趟宗祠……”

等林之孝家的听命离开,她这才看着仍旧跪在底下的那群人,心中也是愁闷的很。

想到她今日为宝玉劳心劳力了这么久,如今却是换来这样的局面,贾史氏的笑容里都带上了苦涩。

“罢了,罢了,如今宝玉还未好,一切便等宝玉好了再说!你们都给我回了宝玉院里尽心伺候着,至于李婆子,哼!宝玉房里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嬷嬷被捂了嘴,只能呜呜咽咽的被两个婆子给押了下去。

宝玉房里这档子事,竟是以一个诡异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袭人的命运如何,竟是被贾史氏给瞒的紧紧的,因着众人都被贾史氏给敲打过,明面上也不好讨论,只是私底下却是议论纷纷。

宝玉这里的纷纷扰扰却是半点没有影响到贾瑾,因着今日是放榜单的日子,一大早贾瑾便被贾珠和贾琏拉到了贡院门口。

虽说会试放榜,有专门的报喜人会去府里报喜,但贾瑾仍旧还是没有抵挡住两个哥哥的热情邀请,而被强拉到了贡院外的茶楼。

茶楼里多是些等待的放榜的学子和他们的家人,因着提早定了位置,三人在茶馆靠窗的一个位置落了座。

距离放榜还有段时间,众人难免就会聊起一些关于今次会试会元人选的话题,不多时,三人便已经听说了好些会元人选。

“你们说今次会元,谁的几率大?我猜是济南府的庞黎朗庞举人,想那庞举人在会试前的那几回诗会中以一首菊花诗可是惊艳全场,且他是济南府今次的解元,此次会元必是他的囊中之物……”

“此言差矣,我奉天府的朱有朱举人,虽说家境清贫了些,在我奉天却是素有贤名,他少时成名,师从白鹿书院,年纪轻轻便考上了举人,也是此次会元的人员之一!”

“还有我绍兴府朱汐于……”

“还有我河间府赵羽飘……”

众学子议论纷纷,听的贾瑾三人也甚觉有趣,贾琏却是暗自嘀咕了起来:“怎么就没人说起瑾弟,在我看来可没有比瑾弟更适合做这个会元的人了!”

贾琏这话虽然是嘀咕,嗓门却是极大,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都是纷纷向他们这桌侧目。

贾瑾:兄弟,你也太能给我找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袭人有还是没有?小天使们,快点给我点动力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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