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省亲

宝玉看到贾政,身体便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他小时便十分害怕贾政,这种惧怕在上次被狠狠的打了一顿之后便得愈发严重。

宝玉见到贾政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以前还只是单纯的畏惧,现在的话,一见贾政他便浑身抖如筛糠,便是刚刚起的那点的疯魔之症,也被对贾政的惧怕给强压了下来。

贾政见到瑟缩的宝玉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宝玉的表现十分看不上眼。

大周朝极重孝道,尊长训斥并责罚卑幼是极其普遍和常见的,尊长在卑幼面前拥有绝对权威,这也是贾政差点动手打死了宝玉,家中却是无人敢置喙的原因。

“你们两个,不在房里读书用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可别把心给耍野了,没得耽误了功课!”

贾政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是斥责。

贾瑾暗自嘀咕贾政这种先入为主、不分青红皂白的行径,只是面上却仍旧是一派温和:“今日阳光正好,二哥久病刚愈,瑾儿便叫了二哥出来走走,也好松快松快筋骨,学业上自是不敢松懈半分,这事也是请示过老太太的!”

贾瑾的话中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且他一力将事情担下,又因他得了贾史氏的允许,贾政甩甩袖子不再说话。

他手下的门客见父子三人气氛诡秘,有心想要从中调和,便开口说道:“政公今日游园本是为园中布景题匾对联,既是巧遇了两位公子,不妨叫上两位公子与政公一起如何?听闻娘娘与两位公子自小便是亲厚,若是知道是两位小公子亲自提的匾词,必是会欣慰异常。”

这门客有张能言善辩的巧嘴,便是贾政听见此话,脸色也好转了起来,想到贾瑾身上的举人功名,又听闻宝玉在诗词一道上还算小有造诣,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宝玉原是不想去的,只是又不敢忤逆贾政的话,因此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了贾政一行人。

贾瑾则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了,他对园中的景观毫无兴致,只是想到将来黛玉许是要三不五时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便想着先给黛玉定下一块环境清幽的地儿,因此便饶有兴趣的跟上了贾政一行。

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在园子的外围,小厮打开里面的院门,众人这才进了里面来。

迎着回廊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座特别出奇的假山,贾政与其门客纷纷惊叹它的鬼斧神工,竟是停在那里不住夸赞了起来。

贾瑾却是暗自撇嘴,不过就是几块从苏州那里运来的破石头,在京中这些建院子的人家中却是卖出了一个天价,借着这些假山怪石,不过短短一月徒晏清就筹到了汉中赈灾的银两。

这事也让徒晏清对商贾之事上心了起来,同时也让他对那些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庞大势力有了更深的忌惮。

等众人欣赏完假山的奇特,一行人便沿着假山下的小道进到了山口之中,从山口进去之后,众人便看到山头上有一个特别光滑的白石,就像镜子一样,不用猜就能知道它是用来题字的。

贾政开口,希望众位门客可以为其题字。

只是有宝玉和贾瑾在,几个门客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贾政是希望两人题字,因此便表现的十分敷衍,有题说叫“叠翠”的,有题说叫“小终南”的,总归贾政都不是很满意,这时便有一个门客上前建议道:“政公不妨请两位小公子来试试,指不定能有一番奇思妙想!”

那门客那么说的原由当然是冲着贾瑾来的,他们可是听说贾瑾年纪轻轻就已经连夺四元,再加上他师出孔门,将来成就必是不可限量,现在先在贾瑾这里卖个好,于他们并没有害处。

贾瑾却是没接这人的话头,反而对众人拱手作揖道:“瑾儿便不献这个丑了,老师常说瑾儿诗中少有灵气,便是平日所做诗词也总被批满是匠气,便不献这个丑了!听说二哥在诗词一道上也是得了几分夸赞的,不妨就让二哥来吧!”

那门客听到贾瑾的拒绝,当下便愣在了原地。

贾政冷哼了一声,却是将目光移向了宝玉。

因着园中的景致,宝玉原先都已经有些放松下来的神情又不自然的绷紧了些,“此,此处并非主山正景,不过是为了引人进去探景一观,不妨叫“曲径通幽处”倒还显得大方气派些,父亲以为如何?”

那些门客当下便赞叹了起来。

宝玉的语气讷讷,贾政原先对这名字还有些满意,只是见到宝玉这样子,却是有些淡了神情道:“不过几分巧思罢了,想来你若是把对这些东西的心思放在读书上,也不会如今竟是让你侄儿都比过了你去!”

这话一出,登时便有些冷场了下来,便是贾瑾都有些同情起了宝玉,反正在贾政眼中,宝玉便是那一事无成的浪荡子,做什么都是错,宝玉如今性子的养成,除了贾史氏一味的偏宠溺爱,也离不开贾政对他声色俱厉的态度。

众人又赏过了园中的佳木茏葱,奇花闪灼,沿着小路便行到了一处翠竹遮映的所在。

这院院外一带粉恒墙漆,院内则是长着千百竿的翠竹,入门后沿着曲折的游廊,便见廊上挂着一架鹦鹉,这鹦鹉生着五颜六色灿烂华美的羽毛,嘴儿尖尖的,神态灵动。

黛玉平日就喜欢这些小动物,想来见到这鹦鹉定是十分开心的。

这里的摆设清幽,后院种着大株的梨花,院墙跟还有潺潺的流水顺流而下,想到前世黛玉在这里修竹读书,满是幽怨、孤独和泪水的一生,贾瑾的心头就泛起了难言的心酸。

虽是有前世的种种,但贾瑾却仍旧觉得这里更加的适合黛玉,这院子里四面都种植着翠竹,翠竹,象征的是一种不屈不挠的可贵品质,高洁中带着儒雅,含蓄里透着活力。

而黛玉恰恰拥有着这种高贵且自然脱俗,婀娜又风姿绰约的魅力。

等众人赏完了院子,便各自回去了,只是临走之时,宝玉明显一副想要找贾瑾说话的模样,只是最后也不知为何,宝玉又没有来寻他。

贾政向宫里递了省亲的折子,很快,内务府那儿就传了消息回来,圣人定了元春正月十五的省亲日程。

这个年节整个荣国府都过得挺折腾的,唯有贾瑾因着远离了贾家的是是非非,反而得了几分难得的平静。

日子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一大早,贾瑾便被敛秋给叫醒,等看到念夏捧上来的华服,贾瑾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平日的衣着偏素淡,哪里习惯这种颜色艳丽的,当下便让念夏去撤换了。

念夏原还想说上两句,但想到她们这位爷一贯是个说一不二的,便听命下去了。

等到了荣国府,便见贾家两府的男眷都已经等在了门口,贾瑾面上显出一丝笑意,心中却在比较前世元春省亲的不同。

前世的元春是在晚膳后才乘着凤驾御辇来的,在府中统共也就待了几个时辰就走了,便是通过这省亲的时辰也能看出元春的不受宠,偏生贾家人就跟猪油蒙了心一般,只看得到眼前的繁华。

这次,贾府却是一早就得了内务府的传讯,言明贤妃巳时初叩拜了圣人,便可出府,随着贤妃这次的省亲,伴随而来的还有许多圣人对贾家的赏赐。

方昭为私下里跟他说了,徒晏清已经知道了他在蝗灾一事上出的力,只是不好明着给贾瑾赏赐,便借着抬举元春来给贾家点体面。

元春省亲的盛况自是吸引了许多百姓观看,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讲着元春省亲一事。

贾政等人站在门口,凌冽的寒风也没有驱散他们脸上的喜意,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兴奋非常。

贾瑾穿着一件靛青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头戴着一顶嵌玉小银冠,整个人便看着俊雅非凡。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便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不自觉的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站在他身旁的宝玉,不自觉便有些自惭形秽。

宝玉本来长的也不差,稍稍打扮也是一个雍容的贵公子,只是两人站在一起,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会被贾瑾吸引。

元春从凤辇上下来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的两人,心中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徒晏清在她出宫时就与她讲明了为何要给她这等的殊荣,不仅仅是因为安乐公主,更重要的是为了贾瑾。

瑾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如今已然长成了一个可以让她成为依靠的存在。

还没有等元春过多感伤,便见领头的贾政带着众人便要给元春下拜,元春忙吩咐人将他扶起,他们在门口说了几句,贾政便要领着元春去省亲的园子。

就在众人转身之际,贾瑾眼神一撇,却看见了围观百姓中的一僧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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