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梦境

这日用了午膳后,黛玉便感觉身子有些困顿,夏日炎炎,本来身子便会疲乏,因此黛玉也并不以为意,打发了身边的几个丫鬟下去,道自己需小睡片刻。

因害怕午间多睡引得晚上睡不着,黛玉让雪梅她们未时三刻便叫她起来,待雪梅她们下去后,黛玉斜卧在榻上,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黛玉却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境里的她恍如神魂离体一般,犹如一株无根的浮萍漂浮在半空中。

她正在无措间,却见一个蹁跹袅娜的仙姑向她缓缓飘来。

来人正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

今日这警幻仙姑将黛玉的神魂勾出引到自己这太虚幻境,其实也是情非得已。

自从她将神瑛侍者安排入了红尘,又派了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从中指引周旋,自以为万事妥当的她便没有再过多理会。

直到近日她一时兴起翻起幻境宝录,这才发现了不妥。

这,这神瑛侍者何时竟多了一位兄弟?这贾珠竟是未死?林家一家子竟然都活得好好的?这与她所安排的事情已然全部背道而驰。

再翻看那神瑛侍者在凡间的历练,别说什么情情爱爱,求而不得的红尘苦楚了,压根看的上他的人都没有几个,她精心安排的木石情缘更是被视如敝屣。

如今那神瑛侍者还要被逼着读书举业,他下凡尘可是要去历练情劫的,哪是去体会这些?若真这样下去,待他神瑛侍者历练归来,别说让神瑛侍者记着她这恩情了,还不得来找她的麻烦。

她正想召了那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来询问,竟发现原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两人竟是半点回应也无。

警幻仙姑原想下凡尘一探究竟,却因着天规诫律所限,如她这般位列仙班的仙人无事不可擅离职守,因此她竟是无从得知原由!

警幻仙姑心下着急,要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再拖个几日,怕是一切都要已成定局。

万般无奈之下,她便只好引了黛玉神魂出来。

只要入了她这太虚幻境,想来只要她好言相劝,再重新给黛玉施一个咒术,引她记起她身为绛珠仙草时在神瑛侍者处所受的灌溉恩情,好让她用这一世的泪水去偿还这灌溉之恩。

这警幻仙姑的打算是很好,只是这结果是否如意,却已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汝可是姑苏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是也?”警幻仙姑语气娇媚,若是男子听见,怕是全身都酥麻了,偏生眼前之人是黛玉。

黛玉见警幻仙姑发问,心中莫名就有些不喜,原因无它,那警幻仙姑虽说仙姿缥缈,只是那衣着却是太过暴露了些,看着便觉轻浮,这让从小便受了正统女学的黛玉十分看不上眼!

且那警幻仙姑自持身份,还真看不上黛玉这绛珠草修炼而成的一届小仙,因此在询问黛玉的话中不自觉便带了些倨傲,黛玉本就敏感,当下便听了出来。

她心中虽说对今日遇到的事情十分惊惧,但因着林如海一直以来的教导,且还未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她便也强自按捺下了自己心中的惊疑,只装作怯懦害怕的回道:“你怎知我父亲名讳?您是天上的仙姑吗?如今这里又是何处?仙姑寻我来此可是有何事?”

警幻仙子见黛玉怯懦的样子,心下便十分满意。

黛玉的前身不过是一届刚化形的小仙,且因着她的咒术法印对她言听计从,如今有她警幻出马,还不是让黛玉如何便如何!

“汝本为西灵河畔的一株绛珠仙草,因受赤霞宫神瑛侍者日夜灌溉,这才得以化成人形。如今那神瑛侍者下凡历劫,汝为报其灌溉之恩情,自求下凡,以泪水报答其灌溉之恩······可是如今你却对那神瑛侍者的转世之人贾宝玉无动于衷,这样可是如何还泪?岂不是要白走了这一遭红尘俗世。”

警幻仙子将黛玉与宝玉的前世今生一一与她概述,她原以为等她说完,黛玉必是会泪水涟涟的悔悟到自己的过错,进而便会听从她的安排。

而在黛玉听来,警幻所说的那些话,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如今父母安在,哪里是那孤单漂泊无依无靠,且要寄人篱下的孤女。

于是黛玉回道:“仙姑这话我却有些不赞同,既然那绛珠草是长在那灵河畔,自是有那河水滋养,又何需那神瑛侍者多管闲事多此一举的去行那灌溉之事?比起那一点点的甘露,那绛珠草最该感谢的不应该是那滋养它的灵河吗?”

警幻仙子心下恼怒,她竟不知这林黛玉竟是如此这般伶牙俐嘴,偏生黛玉这话却又无法让她辩解!

“只是这灌溉之恩······”

警幻仙姑还想说话,却突听黛玉厉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妖人,编织这些胡言乱语的鬼话,如今我父母兄弟安在,你却偏说我父母早亡,如今又将我弄来这个地方,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警幻仙姑气急,她原以为这林黛玉看着一副好哄骗的样子,没想到竟是如此冥顽不灵,如此,那就不要怪她做出什么了!

刚才黛玉与警幻仙姑说话时,下意识已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虽说她不知有用无用,心中对警幻仙姑却已经暗自生了戒备。

通过与警幻仙姑的对话,黛玉心中已经对此时的状况有了了解,若是她猜想的不错,如今的她只是神魂离体入了这幻境。

听些年长的人曾说起,若是这种神魂离体的情况,只需有人喊她名儿,她便能苏醒。

想来只要外面有人唤她,她的神魂便可归体,待她苏醒,必是要去找林如海说这事,这妖人如此邪乎,怕是也只有交给他父亲处置了。

她心中暗暗计算着时辰,指望着雪梅她们将她叫醒。

“你这妖人,若是识相还不快快将我放了!若是我父亲······”

警幻仙姑被黛玉这一口一个的“妖人”给气了个火冒三丈,她指着黛玉顿时就要施展咒法,“区区绛珠草,竟是如此冥顽不灵,本仙好言相劝你不听,那便怪不得本仙了!”

说完这话,警幻仙姑就结了咒印打向黛玉。

雪梅雪清到了时辰便进了黛玉房中,此时黛玉睡得正酣,雪梅见黛玉睡的香甜,原还不想将她们姑娘叫醒,还是雪清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上前唤黛玉。

这时,只见原先还在安睡的黛玉却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身子也有些微微战栗,似乎是在梦中遇见了极可怕的事情。雪清心下一惊,怕黛玉这是梦魇了,赶忙上前就要去推她,只是雪清的手还未触碰到黛玉,却见原本还紧闭着双眼的黛玉一下睁开了眼。

“啊······”黛玉一声惊叫,引得丫鬟几人都围在了她身边。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魇了,不怕不怕,这梦境都是相反的······”雪清连忙上前安慰。

雪梅几人也赶忙开口抚慰。

然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黛玉却始终不发一言。

几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黛玉幽幽道:“我无事,你们都散了吧!”

雪梅几人都不知,就在她们离开后,黛玉缓缓从脖颈处扯出一根红绳,红绳上原本坠着的那颗流光溢彩的玉石挂坠却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光华,玉石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黛玉轻轻一碰,挂坠顿时四分五裂。

一滴清泪顺着黛玉好看的眉眼缓缓落下!

远在金陵的贾瑾刚刚在答卷上落下最后一字,此时已是乡试第三场的最后一天。

早在第二天时,贾瑾就已经完成了第三场的卷子,如今不过是把它誊抄上去,便可等着一会儿的离场。

而就在这时,原先还面色如常的贾瑾却是突然便了神色,原先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额头也是不自觉的有汗滴落下,他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贾瑾赶忙调转身体中的灵力,轻柔的灵力缓缓运转全身,让贾瑾的痛苦也得到了一丝缓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贾瑾这才好转。

贡院的大门缓缓大开,贾琏守在门口不住张望,好一会儿,才见到贾瑾摇摇晃晃的从贡院中走出,可是让贾琏和洛雨都吓了一跳。

贾琏和洛雨赶忙上前搀扶。

他们两个都觉得贾瑾这场怕是遇到了什么,谁让贾瑾前两场考完,出门时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哪像这场考完,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虽然勉力支撑到了他们面前,却是没说几句便晕了过去。

吓得两人又是找大夫,又是伺候贾瑾喝汤药,可是好一阵忙乱。

直到第二日,贾瑾才苏醒过来。

只是他一醒来,却是立马就叫来了洛雨,让他回京都去打探黛玉情况,洛雨原是不肯,却见贾瑾态度十分强硬严肃,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整个人的气势十足。

洛雨从未见过贾瑾这副模样,赶忙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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