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葬花

既然答应了老太太,贾瑾便没有推脱,第二日就带上宝玉,贾兰,贾环一起去了孔学政那儿。

因着事先已让洛雨来知会过,孔学政对于几人的冒昧来访倒是未多说什么。

宝玉几人还在外面候着,贾瑾先进了孔学政的书房。

书房里,孔学政正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卷在看,对于进来的贾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贾瑾:感觉得罪师伯了,怎么办?

贾瑾知孔学政对他这自作主张的行为有些不满,只是老太太昨日当着众人的面强逼于他,他若是不答应,怕是昨日就不好从老太太那儿脱身。

更何况他的确有心想将家中子弟引荐到孔家门下求学,昨日虽说是被老太太强逼着,但他心里也确实是起了一点子想法。

话虽如此,但的确是他鲁莽在先,因此对于孔学政的冷待,贾瑾也只能腆着脸受着。

“今日家中子弟冒昧来访,的确是学生之过!师伯要骂要罚,学生都受着,只是这收徒之事,收与不收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嘛!若是真有那看的上的,师伯不妨留着相看相看。先贤有云:‘有教无类’若是真让师伯发现个好的,那也是无愧于先贤说的这话了!”

见贾瑾连先贤的话都拿了出来,孔学政气的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桌椅碰撞的响动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他指着贾瑾的鼻子就骂道:“你倒是跟你老师一模一样,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还相看相看,你当你那些兄弟是大姑娘不成,花言巧语,鼓唇弄舌说的便是你跟你老师两人!”

远在金陵正跟师爷讨论事务的方知府莫名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衣服,喃喃道:“莫不是有人在念叨我不成?”

孔学政一向是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以前也就方知府这个小师弟能让他变点脸色,如今却是又多了一个贾瑾。

“今日回去给我将论语抄上十遍,好好给我学学什么是先贤的因材施教,有教无类,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这儿送!”

贾瑾知他话里意思,他面上苦笑,心中却是送了一口气。

孔学政这是已经应下了宝玉他们的求见。

贾瑾出了房门,见门外的几人除了宝玉外都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他们刚才在门外等候时,房中突然就传来了孔学政暴跳如雷的骂声,几人顿时神色都有些惶然,尤其是宝玉在听见孔学政的怒骂声时,整个人身子都颤栗了起来。

而贾环则满是幸灾乐祸。

贾兰在三人中年纪最小,辈分也是最小,他虽然很想问问他三叔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不请自来而使孔学政生气,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只眼带安慰的看着贾瑾。

贾瑾自是将众人的表现一一记下。

将三人带到孔学政面前,贾瑾就退到了一边,没有再说话。

孔学政眼神审视的打量了一遍三人,等看到宝玉时,眉头就是一皱。

相较于贾环贾兰两人一身淡色的儒裳,宝玉则身穿一件百碟穿花的红色长袍,在三人中显目是够显目,偏生宝玉神色畏缩,看到孔学政看他,下意识就往贾兰贾环两人身后躲,两相对比下来,反而是落了下乘。

孔学政又逐一询问了几人的功课。

一番询问下来,竟是年纪最小的贾兰答的最好,贾环虽也答了两句,答案却并不出彩。

等轮到宝玉时,孔学政刚想问话,只是话未出口,宝玉却是已经小脸煞白,神色惊惶失措,显然是被孔学政给吓到了。

孔学政没问几句,便不再询问。

等几人回到贾史氏院子,贾史氏便问起今日之事。

她刚才见宝玉回来后的那副样子,心中便隐隐猜到了结果,只是却仍旧带着丝侥幸,宝玉是个聪慧的,那孔学政若是个惜才的伯乐,必是会发现宝玉这块美玉的。

贾瑾一五一十的将今日之事道出。

等听见孔学政收了贾兰做弟子时,贾珠夫妇面上就是一喜,只是见老太太脸色暗沉,便也没太表现出来。

“这孔学政就真只收了兰儿一人,那宝玉?”贾史氏问道。

贾瑾装作可惜道:“二哥学识也是不错的,只是许是在师伯面前太过于惊慌,反倒没有答好,不过兰儿被孔学政收下,瑾儿也算没有辜负老太太的嘱托。”

言下之意就是,宝玉自己没发挥好,你要我做的,我也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便不管了。

贾史氏无奈叹气,神情也萎靡了许多,“也好,也好,兰儿也是个好的,只是宝玉,倒是可惜了!”

贾史氏终究有些意难平!

时间便在兜兜转转间到了来年的四月,这几个月贾瑾与贾兰一直跟着孔学政学习,他人虽然严厉,对贾瑾的学业却是帮助良多。

贾瑾自是心中记下他这份教导之恩。

这日,贾瑾刚从老太太院中出来,才行到半路,却是被黛玉的丫鬟雪梅拦下:“瑾三爷,我家姑娘请三爷过去一趟,三爷可是要去?”

贾瑾:黛玉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当然要去!

脚步一转,便跟上了雪梅的步子。

雪梅领着贾瑾去了后花园的凉亭中,此时正值一年春暖花开之时,后花园中自是一番争奇斗艳的好颜色,黛玉身披着一件绒毛披风正静静地看着园中的景色。

贾瑾忽然就生了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贾瑾进到亭中,黛玉这才回身。

她知他学业繁忙,再过两月,他便要上金陵去赴考。

只是这几月每每想到当日在贾史氏院中,听见贾史氏与贾瑾的一番对话,她心中总会生出一些疼惜。

她心思灵敏,很快就想通了当日贾史氏是在强逼贾瑾同意带宝玉几人一同前去求学。

她心下对贾瑾有些微的同情,纠结了几月,今日终究还是服了软,叫了雪梅请了贾瑾过来。

只是等贾瑾到了面前,黛玉又有些为自己突然的唐突举动懊恼,因此在见到贾瑾时,她便闷声没有说话。

黛玉这别扭的样子,贾瑾不是没有发现。

他这人虽说在别人面前一向表现的利落大方,但对待黛玉,他一贯都比对别人更加用心,因此倒是很快就发现了黛玉的不同。

他首先开口道:“林妹妹来找我可是有事?”

黛玉:这人为什么说话总是如此直白!让她怎么回答!

贾瑾:······

还是黛玉身后的雪梅实在看不过两人这不尴不尬的相处方式,抢先一步说道:“三爷,我家姑娘找您肯定是有事的,对了!我们姑娘还有东西要给您呢,只是您问的如此直白,我们姑娘脸皮薄,怕是会不好意思的!”

黛玉的脸“噌”的一下就便得通红,她有时候感觉她的丫头简直就跟那人是一国的,时时刻刻不为那人说话,现在该让她如何收场。

雪梅:姑娘,我冤枉啊~

贾瑾轻轻的笑出了声,声色浅浅,却是蕴含着喜悦:“倒是我的不是了!妹妹可否原谅哥哥?”

说完对着黛玉做势一揖。

被自己的心腹丫鬟和贾瑾联手弄的自己面红耳赤,黛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见贾瑾要对她作揖道歉,她有些微恼道:“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何需我们秀才公行此大礼!”

贾瑾知黛玉这是恼了,连忙讨饶道:“什么秀才公不秀才公的,在妹妹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瑾哥哥!”

黛玉:她父亲说的没错,瑾哥哥就是个登徒子!

“原是你前段日子帮我们建的那个堂子,如今已有了些样子。按着你教导的法子,不拘男孩女孩都让他们学着认些字,于他们将来也是一条出路。至于那些老人,我母亲的名下有家糊纸的作坊,便让他们帮着做点轻省的伙计,也算能让他们勉强得个温饱!”

黛玉说起这些,脸上的羞涩渐渐散去,与贾瑾的交谈也自如了许多。

贾瑾心中感叹,他的黛玉本就是这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如今这样光华四射的样子,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听说你再过两月便要去金陵参加乡试,这东西赠与你,望你榜上有名,蟾宫折桂!”

说完便递过来一个素色的香包。

贾瑾一愣,倒是没有立马接过,他觉得今日的惊喜有些大,他得缓缓。

黛玉见贾瑾没有接下,伸出去的手便想收回,神情也带上了一丝委屈。

贾瑾缓过神来,见她如此,赶忙将她手里的香包接过。

手中的香包透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香味很淡,隐隐透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这香包,嗯?这里面装的是桃花~”

贾瑾口里的桃花两字说的缱绻且意味深长,惹得黛玉连忙辩解道:“沁芳园那儿的桃花谢了,我便收集了些落花晒干了做了几个香包,你读书若是累了,也可闻着缓缓心神,这东西不独你有,父亲和粲儿也是有的!”黛玉连忙解释。

“落花?才四月那桃花便谢了吗?”贾瑾喃喃道。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时,黛玉葬花时的情景,也不知如今改变了那么多的黛玉还会说出那句“红消香断有谁怜”吗?

心中那么想,贾瑾一时没忍住便问了出来:“林妹妹,你见那落花可是有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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