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微妙心情,远在考场的贾瑾怕是体会不到了。
四书是科考的必读科目,学过的人大致都知道这两题的含义,但要如何把自己的观念贯彻其中,那便是要看各自的学问了。
因此有些学子每逢科考前便会到处打听主考官的喜好,若是金陵原来那位知府大人,那么他们只需往辞藻华丽,歌功颂德那方面写,必是能有个不错的名次的。只是这次这新任知府刚刚上任,众人皆是不知他的喜好,这就让有些学子为了难,一个个或是抓耳挠腮或是摇头晃脑,甚至有几个学子嘴中念念有词,很是得了一番警告。
贾瑾看完题,心中便隐隐有了思路,很快就动笔写了起来,他以“仁政治国”为主题,又引了大周的开国皇帝元武帝为例,以历代的贤名仁爱的君王为对比,洋洋洒洒歌功颂德的写了三百多字。只是也不全然都是恭维,贾瑾的度把握的很好,将历代君王的功过检讨惨杂其中,通篇读下来,让人舒爽的同时又引人深思!
若是四皇子或者林如海其中一人在,那必是会啐他一句“小滑头”。
而对第二题贾瑾则是全然批判的态度了,他将不仁德的君王对国家百姓的危害细细详述,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与第一题的答案完全是大相径庭。
贾瑾这两道题做完,时间才只过了一个时辰,他将手中的笔搁下,准备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再做那道试帖诗。
而他对面的那位学子自他动笔后,额间的冷汗就一直泌出,他见贾瑾几乎就是没停歇的下笔,更是惊叹不已,等贾瑾搁下笔,那学子才缓过神,他这一个时辰光顾着看他去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去做试题。
而贾瑾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转去做试贴诗,县试第一场考的试帖诗是咏竹,贾瑾于诗文一道上并没有什么慧根,只是试帖诗自有它的格律要求,贾瑾拼拼凑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做出一首还算工整的试贴诗。
等最后一个字落下,贾瑾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又检查了一遍籍贯、名字、有无犯忌讳等,皆是没有错处。
这试题一答完,贾瑾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这才有空取出考篮中的点心,就着给的清水慢慢吃起来。
诸事完毕,只等着考试时间到。
贡院外,贾琏与带来的护院家仆早已等候在外面,也不怪贾琏对贾瑾这般重视,为他跑前跑后,皆是因他知道了贾瑾与四皇子关系不凡。
从那群来保护他二人的护院口中得知,四皇子极为看重贾瑾,贾琏先时以为是元春的缘故,毕竟贾瑾也算的上是四皇子的小舅子了,后来才发现不是。那领头的护院说四皇子极为喜爱贾瑾,责令他们保护好贾瑾,若是贾瑾有所损伤,他们这队人也不用回去复命了。
这话说明什么,说明贾瑾与四皇子早已相识,指不定元春能入四皇子的眼还有贾瑾的缘故。且贾瑾做为贾家这一代第一个科考的人,在贾琏看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至于他,他这个人读书已经是不成的了,于经济仕途上也没什么心思,将来就想守着传下来的爵位安生过日子,因此选择一个人做靠山,自是重要!
随着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有收卷的人员上前将贾瑾的试卷弥封,贾瑾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其余的学子一起出了贡院。
贡院外,贾琏见一个个学子鱼贯而出,找了一会儿这才找到贾瑾,贾瑾的身量还未长好,在一群学子中并不明显。
贾琏看贾瑾面色还好,也不敢问他考的如何,接他上了马车这才往贾家的院落赶。
等进了贾瑾的房间,贾琏这才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瑾弟这场可是有把握?”
贾瑾这次倒是没有逗他:“这首场录取还算宽泛,自是有把握的,只是······”
见贾瑾还有未尽之言,贾琏连忙问道:“可是瑾弟有什么不妥?”
“倒是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这几日琏二哥若是方便,可否帮弟弟打听一下这新任的知府大人?”
贾琏听见,松了一口气,他拍着胸脯应道:“就这事,包在哥哥身上,哥哥读书不行,这些跑腿打听的活儿还是干得的!”
而贾瑾打发贾琏去查这事自也是有他的一番用意。
金陵做为旧朝古都,自是有一番天然的优势。金陵地势险要,可攻可守,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且因金陵富庶,每年上缴的税银都十分可观,因此每任的金陵知府无不是圣人的心腹。
前任的知府虽是圣人心腹,暗地里却早与甄家勾结,这次甄家倒台,这人也被查了出来。
原想着继任的应该也是圣人的什么亲信,只是这次试题中明晃晃对上位者的打脸,贾瑾便心中有了猜测,他让贾琏去查,不过也是求个心安罢了。
在贾瑾等待县试第一场发案的日子中,京都的四皇子府,徒晏清收到了一份来自宫中的密报。
将手中的密报递给坐在下手的一位中年男子,徒晏清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的的敲击着扶手,似是在考虑什么难事。
而那位中年男子看完密报,却是面露喜色,只是见徒晏清紧抿的神色,他还是小心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对徒晏清道:“四殿下,这宫中的密报若是无误,何不趁着这次圣人病体未愈,将刑部尚书也换成我们的人,这样六部就有四部都是我们的人手了。”
徒晏清没有应答。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机关算尽步履维艰,如今终于到了要取得成果的时候,他却没了成事后的那种喜悦,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感。
他的父皇终究还是老了,在九皇子和甄家的事了结后没多久就病倒了。
密报里说元嘉帝这次病倒其实是在气急攻心的情况下厥了过去,虽说最后还是在太医的全力医治下保住了性命,只是醒来后这手脚却已经有了些不利索,换言之怕是中风了!
一个帝王,若是连自己的腿脚都不能控制,那又何谈处理朝政国事。而对于元嘉帝这样一个对权力掌控如此痴迷的帝王来说,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更是无法忍受。
徒晏清原以为他知道这事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那样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能下杀手的人,如今有这样的报应,不过是天理循环,恶有恶报罢了!
只是他突然想起年幼时,大皇子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元嘉帝面前时的场景,那时候元嘉帝还只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父皇,没有被权利的欲望迷了双眼,那时的他拉过自己的双手,宽阔有力的大手轻抚他的发顶对他说“朕的老四都长那么大了啊!”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只是世事变迁,一切终是变了!
徒晏清垂下眼帘,无身的叹了一口气,再抬头眼神却已经无任何对旧日的留恋:“吩咐下去,刑部换上我们的人······”
等待发案的日子对于贾瑾来说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对于贾琏却是有些忙碌。
自从得了贾瑾的嘱托,他三不五时的就往外面跑,没几天就将新任的知府大人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还别说,这新任知府还真跟四皇子有些渊源。
这新任知府姓方,也是金陵人士,只是这方知府年幼变丧了父母,一直都是寄居在金陵的伯父家。而他那位伯父便是那位写了折子给圣人想要揭发甑家恶行,最后却让自己锒铛入狱的官员。
方知府年少便被伯父收养,伯父待他便如亲子,且他年少成名,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举人。只是伯父入狱后他们一家投告无门,方知府原想去敲那登闻鼓,却不知如何被四皇子得知,四皇子赏识他一身的文识又赞他一身的傲骨,多番为他周旋,这才让他伯父在牢中没有多受磋磨。
这方知府是个感恩的,去岁他在会试中一举夺名,之后又在殿试里拿了个二甲传胪,只是他考了殿试后却没有领任何官职,如今倒是被派到金陵做知府来了。
既已知晓了方知府的底细,贾瑾便放下了心,等了几日终于是到了第一场发案的日子。
一大早贾琏就拉着贾瑾来到贡院的门口,这贡院左边有面案墙,便是发案时张贴名单所用,此时距离发案的时间尚早,只是那里却是已经聚了许多人,这其中不乏还有来参考学子的家人等,因此整个贡院门口熙熙攘攘,跟那集市也没什么分别了。
贾琏带着两个体型壮硕的护院各占了一个位置极好的地方,贾瑾原想着不让贾琏过去,奈何贾琏兴致颇高,倒是比他这个参加考试的人还要上心些。
于是贾瑾只好一人去了不远处的茶馆,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贡院那里终于是有了动静。
只见那里人头攒动,推推嚷嚷好不热闹,榜单一被贴好,每个人都争相往前挤,恨不得立时就找到自己的坐号。这发案的名单上只写坐号不写姓名,贾琏与那两个护院早就领了他的坐号,此时挤在人群中,贾琏便不住的向前看。
“天字四号,第一名是天字四号······”
贴近名单前的几个人中有人忽然叫到,这让还一个劲儿想往前挤的贾琏忽的停下了脚步,半响,他忽然喊道:“中了,中了,我弟弟是第一名!”
不远处的贾瑾:这哥哥有些丢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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