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进宫已经快四年了,四年的宫中生活让元春改变了很多,曾经的她对自己的将来也有着期待和幻想,期待自己拥有一个相濡以沫的夫君,将来再生几个可爱乖巧的孩子。
只是从小跟着贾史氏学习的教导,家族的栽培,以及她心中那点儿对命运的不甘还是让她进了宫。
原本依着贾史氏的安排,她是会被送到甄妃宫里的,毕竟甄家与贾家是老亲,贾史氏私底下甚至跟她讲过,甄妃已经答应等九皇子成年后就将她纳为庶妃。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哪,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被这样主宰,这时贾瑾找到了她,说会为她安排假死然后送她离开,当时的她有一瞬间的心动,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拒绝。这世道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这样她又何必让她的弟弟为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她选择了进宫,但是却是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成了皇后殿中的一个女官。
她不争不抢,只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不想她这淡然处之的性子反而颇得了皇后娘娘几分好感,最后她成了皇后娘娘最亲近的人。
深宫中的日子很难熬,幸好皇后娘娘的性子宽和大度,有时她干完了手头上的事儿,私底下也能做点绣活,甚至还从皇后娘娘那儿得了几本杂书。皇后娘娘喜欢听说书,她便与皇后娘娘念些话本子,总归这日子也慢慢的熬下去了。
四年的宫中生活磨掉了她曾经的单纯无知,在宫里的每一步都在勾心斗角,前一脚还在说话见面的人后一脚可能就没了性命,这样的事情元春见过的太多。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这个深宫中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以前的元春心中不是没有野望的,只是见识过了深宫的血腥与残酷,她突然就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现在的她只想在宫里待到能出宫的年岁,等出了宫之后她便自己找个庵子了度残生。
贾家如何,她也不管了,总归还有瑾儿!她一个女子又做的了什么呢,她已经在宫中走了一遭,已经完成了家族的使命,以后如何,便都是各自的造化了。
她以为日子就会是这样了。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冷漠的男人。
那日是她第一次见到徒晏清,当时她正在给皇后娘娘汇报宫中的采买用度,而他正好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直低着头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徒晏清看她时一闪而过的视线,只听见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就算是跟皇后娘娘讲话,他的语调中也不带任何的情感,疏离的有些不近人情。
她想,这一定是一个很少笑的男人。
等他走后,她才从皇后娘娘那里知道,来的人是当今的四皇子,从小便丧了生母,是由皇后娘娘一手带大的。话虽如此,元春也知道,宫中失了母妃的皇子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即使四皇子名义上由皇后抚养,但缺少生母的关怀长大的孩子难免会过得艰辛,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捧高踩低的深宫中。
元春难得对这位四皇子产生了一丝同情。
只是这一点点怜悯也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慢慢的磨灭下来。
直到在一次徒晏清的请安过后,皇后娘娘突然把她叫到了面前,问她四皇子这人怎么样?
皇后的话中含着些探究的意味,元春当时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皇后的问话,她尽量还是捡着一些好词汇去夸赞四皇子,天知道,她对四皇子根本就不熟悉。
皇后似是也知道了她的尴尬,将她叫了过来说道:“刚才老四来向我说,你们贾家归还户部的欠银有功,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想向我要一道懿旨纳你做他的侧妃!”
元春成为四皇子侧妃的事在勋贵世家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连圣人都有所风闻将四皇子叫了过去。
虽说只是一个侧妃,但是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且贾家毕竟占着“四王八公”的头衔,元嘉帝便有些狐疑。
只是等四皇子从皇宫出来后,圣人对他的态度就更加关怀殷切了。
不仅让钦天监选了好日子,更是给四皇子赏下了许多好东西,竟是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有心之人想要打探,却也只是听说四皇子在圣人那里哭了一遭,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众人打探不出,四皇子又是个噘嘴的葫芦,元嘉帝又是那样一副态度,于是其他人也就只能将目标对准了贾家,指望从贾家这儿打听个所以然来。
如今的贾家一改之前的门庭冷落,每日来拜访的、打交道的、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王氏不管事,邢氏想插手贾史氏不乐意,于是家里的绝大多数庶务都落在了贾链和王熙凤的头上。
贾链与贾瑾的关系不错,随着年岁渐长,贾琏倒是有些收起了往日浪荡不羁招花引草的性子,再加上有王熙凤管着,他便也收了心,虽说还是骨子里的轻佻还在,总归现在还按捺的下来过日子。
而随着他与贾瑾关系一步步的密切,他越来越见识到他这位堂弟的不凡之处。
曾经有段时间家里的日子十分艰难,族田欠收,铺子里又亏损的厉害,那时管家的还是王氏,贾瑾见他母亲天天为这些事情忧愁,便想了法子出来,只几个月公中就多了一大笔银子出来,也让他们家度过了那次危机。
贾琏曾私底下询问过贾瑾到底是什么办法,却见贾瑾笑的神秘,他还以为这堂弟藏私,却听见贾瑾一本正经的问他将来有什么规划打算?
贾琏能有什么打算?他父亲是袭爵了的一品将军,虽说等到他时,爵位会降下一等,但也是个三品的威烈将军,总归他这辈子就算无所作为,他也照旧是衣食不缺的。
贾琏并不是很在意贾瑾的这个问题。却听贾瑾又问了一句“链二哥觉得这爵位就会是你的了吗?不要忘了,老太太还在,而她老人家最偏宠的可是宝玉!”
这话让贾琏惊疑不定,也打破了他一直固有的想法,他忙不迭的就问贾瑾是否是知道了什么,贾瑾却让他好好想想,等想通了想明白了再去找他。
心里揣着事情,这事又切乎自身的利息,贾琏能看到的能想明白的就多了。他看见这家里明明袭了爵位的是他父亲,住在正堂的人却是他二叔。外人来,也多有贾政去招呼,外人只知贾政不知贾赦,虽说他也觉得他二叔更加合适,但是他总觉得这事是不对的,不应当如此的。
而老太太对宝玉的偏宠则让贾琏有了更深的感觉,或许真如贾瑾所说,将来还真不会是他袭了爵位。
贾琏这才慌了,他去找了贾瑾,却不想贾瑾还是问他之前的问题,贾琏这才开始反思了起来,他素来没有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唯一算的上本事的也就是会看人几分脸色,嘴皮子上有几分利落,可凭着这些他将来又能做些什么?
这么一想,贾琏倒是真有几分自残形愧,只是他素来是个脸皮厚的,于是便腆着脸跟贾瑾讲了。
贾瑾没笑话他,反而跟他细细分析了一番。就这样,贾琏跟着贾瑾投了一千多两的银子到洛风名下的一艘商船上,只几趟的海船商贸跑下来,贾琏就跟着赚了两千多两银子,而贾琏也彻底信服了贾瑾。
时隔四月,贾瑾再次见到了徒晏清。甫一见面,徒晏清就明显感觉到了小家伙的情绪不是很高,对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与以往那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架势大相径庭。
徒晏清心中好笑,难得软了语气,“你小子莫不是不满意我这份大礼?”
“哼,您也不提早跟我打个招呼,一下子从四叔变成大姐夫,我也是需要点时间适应的。”贾瑾状似委屈的抱怨道。
“你说你姐姐一副娴静的性子,你怎么老是咋咋呼呼的!”
贾瑾被他这句话气的小脸通红,难得反驳了他一句,“我原想着等我姐姐岁数大了出了宫,我亲自给她觅一位良人的。”哪想到被你给搅了局。
贾瑾的后面那句话没说出口,但看到他那模样,徒晏清难得也有了些心虚的感觉,貌似他这次的确是有些突兀了。
“其实我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你姐姐几次,你姐姐看过去~嗯~人挺不错的!”徒晏清的话带着丝回忆。
“即便如此,您也不该不问过我姐姐的意见就贸贸然的向皇后娘娘求了懿旨,您这样做,不仅为我姐姐,为我贾家招来了觊觎,也怕是会让圣人起疑心。”
贾瑾的话中虽带着责备,却又隐含着关心。徒晏清的心一暖,回答道:“圣人那里你自是不用担心,圣人本就亲近你们这些勋贵老臣,我这样做,他只有乐意的份。而且我与他讲我子嗣不丰,听说你姐姐是正月初一出生的大福之人,若娶了她,说不准能为我绵延子嗣,圣人便准了我的请求!”
贾瑾一听又想炸毛,他姐姐如果以后生不了十个八个的孩子是不是还要落下福缘浅薄的名声?
“况且,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想要嫁与我?”
贾瑾疑惑的问他:“难道您询问过我姐姐?”
“当然”没有。徒晏清的后半句话咽在口中。
贾瑾也知再跟徒晏清纠缠下去也没意思,懿旨已下,不出意外,眼前之人就真的是他姐夫了。如今他这般痴缠,不过也是希望徒晏清能对元春有些重视,也好让元春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四叔,我想要参加明年的童子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