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元嘉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让人拿了御史的奏章,细细的看了起来。只是越看他越是怒火高涨。
林如海有没有贪赃枉法、倒卖盐引他还不知道吗?
受人指使,受何人指使?他林如海就是他安排在江南官场的一颗钉子,更是他的心腹亲信。而且盐引一事也是他吩咐下去让林如海密查的,如今他这里还没有收到林如海的汇报,他安排的人却先被御史台的御史给告到了大朝会上。
究竟是谁想要先下手为强处置掉林如海?元嘉帝下意识的就将怀疑的对象定到了他的几个成年皇子身上。
元嘉帝的皇子公主很多,光是皇子就有十多位,除去当年的大皇子和早夭的五皇子,如今成年的皇子就有七位。
老二是个莽夫,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什么头脑。只是他母族显赫,母亲又是宫里皇后之下唯一有封号的“娴贵妃”。他是没什么胆子和脑子向江南那地儿下手,却不代表他背后的母族势力不会撺掇着他去做,所以老二是极有可能的。
老三是他当日醉酒临幸了一个宫女所生,母族不显平日在宫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听说近日倒是跟老二走的有些近。
至于老四,元嘉帝想到这个儿子就有几分愧疚。想当初老四的母亲静嫔曾也是宠冠后宫的美人,再加上静嫔没什么家世,人又温婉体贴,元嘉帝对她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只是好景不长,静嫔怀孕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自己却去了性命。元嘉帝那时候失了爱嫔,心中便对刚出生的四皇子有些迁怒,将他交给皇后抚养后,就没再管教过他。
而老四再一次进入元嘉帝的视线,是从那次他不惧他的怒火,冒死为昔日的大皇子——后来的义忠亲王伸冤求情。他那次虽然因为迁怒冷落了老四,事后回想却觉得他的第四子倒是一个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这一点也恰似勾起了元嘉帝对静嫔的怀念,想到昔日的爱嫔辛苦诞下的孩子却是被他这样冷待,他便有些后悔。
后来将他起复安排他做事,他也是勤勤恳恳毫无怨言,最关键的是老四脾气冷傲孤高,又不爱跟朝臣结交,想来“盐引”一事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老四了。
老六倒是有几分手段,他可是听说京城学子中有人尊称他为“贤王”的。他还没死呢,他这个做儿子的倒是贤名远播了,还是结交那些读书之人,野心不小,本事也不小,可惜就是没有放在好的地方。若说盐引一案的幕后之人和今日让御史状告林如海这事是谁做的,元嘉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至于老七老八都是珍妃所出,珍妃的性情恬淡,连带着两个儿子也养成了与世无争的性子。况且两个儿子中老七喜爱商贾之事,平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那些商贾之人结交。
老八则是个洒脱的性子,平素也不爱待在宫中,倒是个江湖侠士的脾性。
而老九是现在宫里最受宠的甄妃所出,去岁刚成了年。他母妃甄妃是金陵甄家的人,其兄甄应嘉现任金陵体仁院总裁。虽说甄应嘉官位显赫,但他如今有这高位,全都仰赖元嘉帝对甄家的恩宠。甄应嘉有什么本事,元嘉帝心中一清二楚,因此老九这边也能排除。
剩下的几个不是年纪还小,就是母族低微,想来想去,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上面的那几个了。
元嘉帝明显的脸色不善,下面的朝臣惯是会看脸色的,于是各个闭口不言。
朝堂上的气氛明显沉寂了下来,元嘉帝脸色不善:“盐铁官营,盐政更是江南税收的根本,如今倒是有人胆大包天想向这块动手?这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不将朕的江山百姓放在眼里啊!”
那御史一听,还以为元嘉帝的意思是要处置林如海,他自认为猜到了元嘉帝的心思,便连忙上前跪道:“请圣人严惩林如海!”
元嘉帝怒极反笑,整个朝堂只听见他不带温度的冷笑。有几个熟知元嘉帝脾性的老臣已经猜到了元嘉帝的心思,这些人都是些人精,看到元嘉帝的样子便知这事不简单,于是各个装起了鹌鹑。只是有几人看向跪在中间的御史,眼神不自觉却带了些同情。
那御史久久等不到元嘉帝的回复,他大着胆子抬起头,却看到了元嘉帝阴沉的脸色。这下这人也知道是猜错了元嘉帝心思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
这御史本是二皇子麾下的人,只是平日不受二皇子重用,便一直有些郁郁不得志。他昨日下差之后闲来无事便去了茶馆听说书。行经一个幽静小巷的时候,突然被里面两人交谈的声音所吸引。起先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两人交谈间隐约传来的“二皇子”“盐引”“六皇子”等词让他停下了脚步。
出于直觉,他觉得两人交谈的事情必然不简单。他便偷偷摸摸的一直尾随着这两人,结果还真让他听见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原来这两个人竟是六皇子的门人,他们得知二皇子派人在江南一带倒卖盐引,便想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六皇子。
这御史一听顿觉不妙,盐引之事可大可小,若就那么被捅到了圣人那里,二皇子怕是不死也要脱成皮了,更遑论以后争那个位置了。
他正着急,却见一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份二皇子的“罪证”,说是今夜就要将它交到六皇子手中。正好明日就是大朝会,那时必要给二皇子来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这人还高兴的谈论起这份“罪证”的出处,说这次能够得到这份证词还全靠了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帮助。
另一人则说那林如海早就私下里归顺了六皇子,这次明明查到了那幕后之人是六皇子,却帮六皇子殿下隐瞒了下来,还说到以后若是六皇子能够事成,必是少不了林如海的高官厚禄等云云。
这御史本就心急,一听两人的话中意思,便有些记上了林如海。
随后那两人便分开了两处,他跟着那怀里带着“罪证”的人很久,好不容易等那人行到一个偏僻处,他出其不意的蹿出拿棍子打晕了那门人,掏出那人怀里的东西,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回了家中,掏出东西一看,这御史差点被吓了个半死。他有心想立刻去禀报二皇子,只是一来当时天色已暗,二来就是他私心中总有那么些小心思,想要在二皇子面前立个功劳。于是便按捺下了心思,反而想着怎样才可以帮二皇子逃过这个劫难,这样事后二皇子必是会将他引为心腹加以重用的。
这御史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是让他想出了办法。他们言官本就有督查百官之责,这林如海竟然敢帮六皇子诬陷二皇子,那便让林如海自食其果,也可以让圣人看见六皇子的险恶用心。
于是便有了大朝会上,御史状告林如海的这一幕。
元嘉帝笑完,突然将手中的折子一拍,站起身喝道:“既然爱卿说林如海有罪,那就拿出证据来,只凭这几份证词就断言林如海的罪行怕是不够!”
“而且这证词上只言明有幕后之人,爱卿怎么就断言这幕后之人就是林如海!”
“这,这,林如海身为巡盐御怎会与此事无关?臣,臣亲耳听见有两人说是……”跪在地上的御史连忙狡辩道。
“够了,盐引一案月前朕便已经知道,林如海是奉朕之命调查此事,爱卿可还有什么话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合着元嘉帝早就知道这事,并且还派了林如海去调查。只是不知为何林如海这边还未调查清楚,自己却在朝上先被人诬告了一番。
这明显就是那位幕后之人怕事情败露,于是先下手为强了。
“臣,臣有罪,不应该听信谗言,诬陷林大人,请,请圣人恕罪!”御史跪着的身子不断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刚才已经回转过来了。
这哪会那么凑巧让他听见了那段对话,又那么轻易让他的拿了罪证?合着这就是个阴谋啊,幸好他藏下了那本记着二皇子收受钱财的账本,要不然圣人盛怒之下,二皇子怕是也要遭殃!这御史有些后悔,都怪自己立功心切被迷了心智。
他却不知,他这点庆幸在二皇子看来并不值得一提,朝中没几个人不知道他是二皇子一系的人,他今日所行其实已经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指使他的人就是二皇子了。
元嘉帝继续道:“既然这事你们都已知晓,那便遣了人过去,与林如海查清楚,朕倒是想知道这胆大包天之人到底是谁?”
此事到此已经明了。元嘉帝下了明旨给林如海,让他查清此事后回京亲述,又派了四皇子徒晏清亲下扬州,势必是要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了。
林如海要回京的消息次日贾瑾就知道了。他一听见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告诉林黛玉。黛玉这段时间一直十分担心她父亲,若是听见这个消息,必是非常高兴的。
贾瑾找了由头就要往黛玉院子里去,而不巧在门口却碰见了也过来找黛玉的贾宝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形容此时的贾瑾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