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羁和银仙没费太大的工夫,就找到了伊达航说的那个储物柜。
有银仙的法术帮忙，就算是非法潜入这种事,做起来也格外容易。
他们本就是应物主人的要求来拿的,倒也不算是恶意盗窃。
柜子里有一个开了口的文件袋，只有封面上贴着张便条。已经模糊的字迹，隐约可以辨认出写的是“长野县警诸伏高明警部”。
燕无羁判断这大概就是收件人了。
文件袋并不算太沉,袋子里装着枚小型的信封,摸上去依稀是个方方正正、手掌大小的硬物。
除了这个文件袋，柜子里还有很多照片。
伊达航盯着那些照片,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请求道：“可以顺便把这些照片也一起取走吗？”
燕无羁叼着手电筒问：“是也要一并送给收件人？”
“不，”伊达航的表情十分郑重，“请把它们找个地方烧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燕无羁迟疑看了看手中的照片。
这些照片大概是伊达航还在警察学校时拍的，里面的他看着还很年轻,和身边穿着制服的同伴嬉笑打闹混成一团。
“看上去是非常珍贵的东西,真的要烧掉吗？”
他同伊达确认。
伊达航点了点头，不舍但坚定道：“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再给活着的人添麻烦,这对我来说是珍贵的记忆,但却是他们的催命符。”
燕无羁感觉这位伊达警官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他如伊达所言照做,将信封和照片一并裹进怀里带走。
在门口放哨的银仙和小雏已经等得有点着急了，燕无羁向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钻进银仙的法阵里准备撤离。
就在此时，走廊的另一端却隐隐传来巡逻的脚步声。
燕无羁连忙关掉手电筒,并小心将记忆置换器捏在手心。
虽然银仙早在他们身上施加了隐身法术，但如果被人看见大半夜悬空的手电筒、文件袋和被撬开的储物柜……怎么想这个画面都是灵异事件吧。
巡逻的手电灯光已经投在了墙角，眼看就要拐弯过来——
然而不知为何，那灯光在距离拐角一米多处停住了。
墙那边传来一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声音：“……同行？”
“……”燕无羁不知他们该不该做出回应。
“敢在警视厅的人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你的胆子比我还大啊！”
那个年轻的声音语中带着笑意，“怎么办，要不要捉住你呢？”
燕无羁默默和银仙交换了眼神。
银仙加快了施法的动作，三人一灵很快消失在传送的阵法中。
许久没有得到应答的、伪装成警员的少年，突然猛转过墙角，将手电筒正对着面前的走廊——
然而月光下的走廊安静、空荡，没有任何人影。
“……？”
少年困惑压了压自己的警帽檐，古怪喃喃：“奇怪，我弄错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右边那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撬开过的柜子上。
少年在阴影中勾起了唇角。
他忽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
回到温泉旅馆的三人长长舒了口气。
立了大功的银仙带着小雏去浴场泡汤，燕无羁则掏出怀中的文件袋和照片，在榻榻米上摊开。
伊达航的手掌抚过照片上那些人的笑颜，眼中流露出怀念而柔软的神色。
燕无羁无意瞥见其中某个黑色短卷发的人，莫名有些眼熟。
他指着那个脸上挂着彩的卷发青年，问：“这位也是警官吗？”
伊达航瞄了眼他指的照片，爽朗笑道：“啊，没错。他叫松田阵平，毕业后去了警备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这小子是拆卸狂魔，还爱惹事打架，但却是个厉害的拆弹专家。”
他顺手还点了点松田身边那个有些文气的俊秀青年，介绍道：“这个看着挺温和的轻浮男是萩原研二，和松田一样是拆弹的好手。他俩互为挚友，总是成天到晚厮混在一起。”
“……”燕无羁一瞬间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死神小学生他穿越前只看到四五百集，但这两位警官，他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那个为了保护平民、在摩天轮里传出消息后被炸死的警官，就叫松田阵平。
“松田那家伙，为了给研二报仇，专门从爆.炸物处理班调到了搜查一课，没想到比我走得还早……啧。”
伊达航咬着牙签，惆怅看了看天花板，“不过后来听说高木把他喜欢的佐藤学妹搞到手了，他被我们哥几个狠狠笑话了一顿哈哈哈~”
燕无羁微微一怔，“伊达先生……不是地缚灵吗？”
“是啊，”伊达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活人我是没法交流，不过我的兄弟们……不巧都和我一样殉职了！他们偶尔会来看我，尤其是景光那小子……”
他指了指照片最左边那个眼角上挑的凤眼青年，“拜托燕桑的信封里装的就是他的遗物。”
“我被拜托将景光的遗物交给他哥哥诸伏警部，却在送出信件前意外身亡，所以这东西在我柜子里放了一年，一直都没能送出去。”
燕无羁突然觉得手里的信封有点烫。
原来照片上的五个人，伊达航、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诸伏景光，都已经去世了。
那么伊达航想要烧掉这些照片，只可能是为了保护最右边那个浅金色头发黑皮肤的帅小伙。
“虽然很想让零那小子看到我和娜塔莉的婚礼，不过碍于我们都是‘天上’的人，这种好事，零果然还是缺席比较好哈哈哈……”
伊达警官开了个有点沉重的玩笑。
“零，是这位小哥的名字？”燕无羁指着最右边的青年问道。
伊达点了点头，“他叫降谷零，在警校那会儿我是班长，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万年第二，第一就是他了。别看他长得瘦弱又文雅，身手和头脑都是一等一的。”
燕无羁又仔细看了会儿照片中那些年轻但笑容真挚的面孔，“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哈哈，正因为我们五人组太过调皮捣蛋，所以到了下届美和子她们那年，各种规矩都变得格外严格……”
伊达航大概是想到了佐藤学妹充满怨念的脸，心情变得很不错。
“不过可惜……”
这位生前被同事称为“怎么也杀不死的硬汉”的男人，居然也露出一点怅惘的神情。
“我们这些人，在学校的时候一心要成为怀揣荣誉和使命感为国家和国民服务的警察，结果没有一个活过30岁。但愿零能走得远一些。”
燕无羁默了默，道：“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
“？”并不擅长古文的伊达警官无法听懂。
燕无羁解释道：“是说人生终有一死，无论长短都是命数，不足以感怀，只恨才略志向没有施展，不能完成使命……”
他顿了顿，将那些照片整理在一起，然后放进用绳子圈了一圈的容器里，绳子上贴上写着“伊达航”的纸条。
“但我不喜欢那样的结局。”
燕无羁用魔力弹点燃照片，火舌将人间的照片吞噬殆尽，但灵体的伊达航手中，却逐渐显现出一张张照片来。
“我只希望不论台前的英雄还是幕后的谋士，在命数到头时，永远不必壮志未酬饮恨而死。”
伊达警官为能触摸到照片而惊喜了一下。
他欲像对待兄弟那样勾过燕无羁的脖子，但手臂从对方身上穿过的时候，他又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小燕老弟，说真的，我觉得你挺适合我们这行，可以考虑考虑。”
“……我这张总被当成黑社会的脸，似乎和警察的身份并不契合。”燕无羁闷闷道。
“哈哈哈，也并不全是脸的问题，是觉得你身上有种……对了，军伍的气质！”
这年头，这种做事稳健、身手可靠又有正义感的硬汉，当个特警什么的不要太合适。
“谢谢，但我还是更喜欢和平的生活。”燕无羁谢绝了他的建议，“我还没有警官们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仅仅是捍卫自己现在所珍视的，就已经为能力不足而捉襟见肘。”
伊达航于是对他笑了：“不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是无法贯彻正义的，你还得加油啊！”
燕无羁认真点了点头。
他收敛起神色，郑重而认真承诺道：“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东西完整交给那位诸伏警部。”
“呀，也不用突然这么严肃……”伊达扬了扬那些烧给他的照片，“能收到这么好的纪念礼物，回头让阵平他们看到这些黑历史，一定会大吃一惊！”
燕无羁忽然想起些其他的细节：“话说回来，您和这四位都是同班同学吗？”
“是啊，怎么？”
“……冒昧问一下您去世时候的年龄？”
“28岁？”
“…………”
今年25岁的燕无羁，和28岁的伊达航，单看长相，年龄差看起来就像是冲矢昴和毛利小五郎。
伊达大叔、额不，大哥……您长得未免太老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出自《三国志·周瑜疾困与孙权笺》。
过渡一章埋点线_(:з」∠)_
今日送分题：请问巡逻的警员小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