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樱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和围巾,还有长及膝盖的大衣,无论哪个方向看都显得臃肿。

已经蓄了好几个月的头发,垂下时会遮住他的侧脸,乍一看,是一个文静的小姑娘。

靠着这个伪装和他清亮得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声音,樱井在外挺着大肚子打工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还因为不爱说话的内向性格引起很多怜爱。

几位店主都以为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单身妈妈,所以也都怀着恻隐之心留他在店里打工,樱井不解释,有时还会给他们一些与事实相去甚远的暗示,以图获得他们的同情。

倒也没有错,他确实被抛弃了,但是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算算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八个月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待产了。

但是樱井没有钱,他的身体拿出去只怕会被医生当作实验对象,这座城市并不安全,港口黑手党的存在让这里的不法分子更加猖獗,即使比别的城市驻扎着更多的武装力量,也很难昧着良心说一句“安全”。

腿上有了一定程度的浮肿,原来的鞋子也都塞不进去,上网查过这是正常现象,樱井除了每天回去给自己打热水泡脚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艰难地爬上楼梯,樱井在自己那个小房间的门口撑着墙休息片刻,才掏出钥匙开门。

楼下传来“咚咚”的声音,应该是穿着皮鞋走在上面造成的,樱井不敢耽误,快速开门拖着笨重的身子进去。

他租房子的地点离贫民窟很近,有许多暴力集团驻扎,天黑以后,什么动静都会传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从来都很谨慎。

关门的时候,刚刚听到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眨眼间,已经可以看到那个人的头顶。

从正在关闭的门缝里看到那个人头上缠着绷带,樱井连忙垂下眼,不敢看对方的样子。

而那个上楼的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恰好看到樱井消失在门后的样子。

正对着那扇门的对面有一扇窗户,上面肮脏的灰尘几乎给玻璃镀上一层膜,右下角还缺了一块。

但是这并不阻碍碎金一般的夕阳倾斜进这个楼道,照亮那扇正在阖上的门。

屈膝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玄关,樱井平复了一下“砰砰”跳的心脏,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心意相通,此刻也不安地翻起身,樱井熟练地摸摸肚子安抚。

太宰治停在楼梯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脸,会是相似吗?细心的他也没有放过那个人异常的腹部,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的性别,只怕要以为对方怀孕了,应该是生病了吧。

继续上楼,太宰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倏然,他笑了,自己和这个孩子是不是很有缘呢?

樱井熟练地用租房里的煤气灶给自己做饭,好几个月了,也算是熟能生巧,吃过晚饭,他继续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看接生视频。

他打算准备好工具,自己在家生孩子,去医院风险大而且花费高,孩子出生后的一段时间内,他应该没有精力去工作。

这么一想,他那么一点存款真的是可怜得很。

第二天早上,樱井提着垃圾袋出门,刚探出头,就发现门边站着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从对方的发色和头上的绷带判断出这正是昨晚出现的那个男人。

对方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半倚在门旁的墙壁上,冲他打招呼,“你好啊,邻居。”

樱井被吓了一跳,眼中不自主地就流露出“请问我们认识吗”这样的意思。

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故意忽略,那个男人视线放在他凸起的肚子上,“这是怎么了?你生了什么病,有没有去好好看医生啊小朋友。”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樱井不想搭理他,但是又不敢不搭理,只能含糊道,“啊,是啊。”

男人突然凑近,直视他的眼睛,“我叫太宰治哦,是新来的邻居,就住在旁边的房间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太宰治说完这些话就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啊,昨天刚刚搬家,真的是累死我了,要回去补觉啊补觉,但是呢,小朋友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樱井小心地打量他,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也就没有撒谎,“我叫樱井寄阳。”一个名字能做什么,他可是连户口都没有的流浪者。

“好吧,那樱井,我回去补觉了,你是要出门吗?请便哦。”

不要说的好像你是这里的房东一样啊。

樱井心里默默吐槽,但面上还是充分发挥自己乖巧外表的优势,十分有礼貌地道别,“那再见,太宰先生。”

听到少年下楼的动静,太宰治回过头,看着那小心翼翼走路的背影发呆。

到底是什么呢,樱井隐瞒的东西,还有,他上次见到他的地方离这里十分远,就算被人救治,也应该在那附近才对。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什么人可以让已经死了的人复活呢?他是知道有一个护士的异能力十分惊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员都能救回来啦,这孩子的运气有那么好吗?

“那么,失礼了,我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不会乱动里面的东西的,樱井君原谅我吧。”

太宰治大摇大摆地用一根铁丝撬开主人已经离开的房间门,临近贫民窟的房子,价格便宜的同时在安全方面也十分疏漏。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打工的店里生意好的出奇,樱井也就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没坚持到下班腰部就酸的不行,腿也开始抽筋,肚子里没有一刻消停的。

樱井默默决定,等到下周,下周他就不来了,毕竟现在月份很危险,好像频繁胎动就是即将生产的前召。

迎面又进来一位客人,樱井反射性摆出笑容,“欢迎光临”。

太宰治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呆了很久,面前那台老旧缓慢的电脑内部风扇发出“呜呜”的声音,屏幕发出盈盈蓝光,照在他没有被绷带遮住的半边脸上,那些婴儿奶粉,纸尿裤,还有浏览记录里的生产视频。

一切痕迹都在表明,自己最开始就否认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作为前任黑手党干部的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人体改造实验室。

正午已过,阳光偏移,房间内的温度低了一点,太宰治站起来,像是不经意的,把那台因为太久没有操作已经熄屏的电脑打翻在地上,随后,他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不过几分钟,原本拥挤整洁的小窝就如台风过境。

太宰治就那么不慌不忙地走出大开的房间。

向城市中心走了一段路,肉眼可见的人多了起来,汽车行驶的发动机轰鸣声,旁边小店里同伴打闹的嬉笑声,还有大嗓门的大妈和店主讲价的声音。

太宰治低头看着自己的终端,走走停停,不时抬头看着道路两旁店铺的牌匾。

终于找到此行的目的地,太宰讲究地对着店外光亮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衣领,确定自己把那些道貌岸然的渣男气质都隐藏起来后,一脸纯良地走进便利店。

柜台前的收银小姐笑得十分甜美,声音好像浸了蜜,“欢迎光临,希望您在本店购物愉快……”声音越来越小的同时,语气也变得犹疑,话尾的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完了,眼前这个人的气质……和每个月来店里收保护费的大哥好像啊,他们这个月应该按时交了吧。

收银小姐脸上笑容变得勉强,偷偷按了电话。

太宰看也不看她,径直进入商品区,还像模像样地提了一个购物篮。

走过几个摆满零食的架子,余光看到角落里有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影,又退后几步。

樱井不方便弯腰,他正跪坐在地上给下层的架子补货。

太宰治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哟,好巧啊,我正要找你呢。”

樱井抬头看他一眼,是早上的邻居,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购物篮,手上动作不停,“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心里却想着他们租住的房子附近好像也有大型超市。

太宰治蹲下,把购物篮随手放在一边,“原来樱井在这里工作啊,早知道请你帮我捎些东西。”

……哪里来的这么厚脸皮的人啊。

“自己出来走走,认认路也好。”

太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是请新任邻居帮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可以快点熟悉起来。”

这脸皮厚度,樱井第一次见识到。

“那你需要买些什么呢?我可以告诉你相关的货架在哪里。”

太宰治可爱地冲他眨眨眼,“不如樱井带我去吧,我要买的东西还不少呢。”

樱井表情僵硬,思维停滞一瞬,而后深呼吸,提醒自己,这是客人。

“那太宰先生跟我来吧,您要买些什么。”

太宰治提起篮子,跟在后面半仰起头回忆,“那个,我想想啊……婴儿奶粉……”

樱井脚下一个踉跄,“太宰先生要婴儿奶粉干什么?难道您带着孩子一起住吗?”

太宰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当然没有呢,人家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有孩子啊,是我要自己喝哦。”

樱井:这个人很麻烦,石锤。

“太宰先生的喜好真的是很特别。”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两人走到婴幼用品区,太宰治居然真的十分认真地挑选起奶粉来,准爸爸樱井也忍不住一起看了起来。

另一边货架后,被一个电话炸出来的店长偕同几个店员躲在那里,看着专心挑选奶粉的两人。

“哇,店长,那个男人不会就是抛弃樱井的那个渣男吧。”一个店员小声用气音说道,“应该不是斋藤你说的黑手党吧。”

店长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收银小姐肯定自己,“不可能,他肯定是,他身上那种属于黑手党的气息,我是不会认错的。”

停顿了一会儿,继续挽尊,“也许,这个男人既抛弃了樱井又是一个黑手党呢。”

另一个妹子十分嫌弃,“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这样,看起来挺好看的,居然做出这种事,他该不会已经有了爱人,但是为了樱井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又想骗樱井把孩子生下来给他吧。”

店长的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

几个女生躲在柜子后面发挥想象力,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渣男行为都安到了太宰头上。

“他是个GAY,来骗婚的。”

“他流连花丛,片叶不沾,到年纪了父母要求他结婚生子,他为了搪塞父母,打算抢走樱井的孩子。”

“他生了病,想要樱井孩子的肚脐血救命。”

………………

店长不打算再忍,“轰”地直起身,她要拯救樱井,不能让这个渣男又来利用樱井,单身妈妈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人想来欺负她们母子。

太宰治早就知道那里躲着几个人,其实樱井也知道,毕竟货架之间也是有缝隙的,并非完全的密闭,而且这个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她们几个自以为的窃窃私语这边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声音还是有的。

把手里一款奶粉放到樱井眼前,“你觉得这款奶粉怎么样?”

已经投入进去的樱井接过来,下意识看起了成分表,“这款奶粉里微量元素很全,维生素、蛋白质、脂肪也都有……等等,乳清蛋白的比例好像有点低。”

正看着,手里的奶粉罐就被人夺走。

取而代之的是店长一脸的怒其不争,“樱井,女孩子一定要自爱。”

樱井:“嗯…………”

“一定要有独立的意识,不能被渣男三言两语就骗回去,世上有一整片茁壮的森林,不要抓着一棵歪脖子树不放。即使生过孩子也没有关系,总有男人欣赏你这样自立的女人…………”

樱井眼中冒出几个圈圈:诶?店长在说什么,是日文吧,为什么他有点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哒宰:这个老女人在说什么………

我发誓,这个世界有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