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感受到一阵激荡的神力带来的意念,静心聆听,片刻后,他站起身,原地消失。
齐则达接到萧知的电话，说想借齐修贤用几天,然后,又请他和齐德娴在大祭岭找几个干活利索的人，去农庄东区帮忙采摘野菜。
齐则达大喇叭一开，村民听说是去帮农庄干活,一会儿工夫就报了二百多个人,齐则达和齐德娴挑了五十个。
文晏和万家兄妹给这五十个人讲清楚都采摘哪些品种,每种需要采多少，什么样的野菜符合采摘的标准，完了马上往雀园跑。
他们到的时候,怀江、易眠、贡宝、沈厚、齐修贤、灼灼、出出和带着钟春秋的葛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阿哩和飞飞、康康也在。
怀江看人到齐，直接一挥手：“全体，什么都不要问,跟着萧医生走。”
萧知手轻轻一动，一群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已经站在了一处鲜花烂漫的山岗上,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花开正艳的山峦。
贡宝大叫：“鱼脊山？九舟之地？白泽大神，这是九舟之地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易眠手抚过一片红艳艳的花：“终于回来了。”
文晏摸摸这朵花,看看那棵草，再看看远处的山山水水，若有所思。
萧知把一过来就秒睡的齐修贤、灼灼和出出放在一片草地上，过来问他：“乌雅，你还是想不起一点混沌之事吗？”
文晏转身，指着北面一片山丘：“那是，九商之地？”
萧知面带欣慰：“你想起来了？”
文晏点头又摇头：“有点眼熟，脑子里就出现这个名字，好像，还有，很多小动物。”
万家兄妹惊奇地看着文晏和萧知。
他们只觉得这个地方辽阔壮丽，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对自身并没有任何异常感受，萧知和文晏的对话却是大有玄机。
萧知说：“你再多看看，然后努力回忆，看还能想起来什么？”
贡宝说：“就是，努力回忆，你是重明亲手所创，混沌世界第一只鸟，后来的鸟都是照着你创造的，你怎么能想不起来呢？”
文晏看萧知：“您刚刚叫我乌雅？”
易眠说：“你是重明大神胸羽所化，在混沌世界负日而行的乌雅，乌家树是混沌世界的扶桑树，是重明大神觉得你赴日辛苦，亲手创造出来让你休息和玩耍的。鸦息树原叫若木，是啾啁在九舟之地，也就是是现在你脚下的地方，培育出来，种于极西之地，让你夜间休憩。”
文晏扶住了头：“共工大神和诸位善水的神祇布雨之日，重明会带我来这里和禽鸟灵兽玩耍。
九商之地，是重明大神为被哥牢吞噬的九舟之地百万灵兽伤感难过，将它们的尸骨葬在了那里，啾啁大神将那个地方取名九商，从此不许任何人踏足。”
萧知点头：“对。还有吗？”
文晏扶着头想了半天，摇头：“想不起来，我怎么会这么笨？”
“不是笨。”萧知说，“天道收割时，你正好负日西行到极西之地，正准备落在若木上小憩。你提前已经得多过重明的警示，有所准备，当时再听到天空中重明急促的啼鸣，你本想按重明提前交待的散去大部分神识、魂魄和神力，沉入若木之下，却看到两对被女娲送到极西之地繁衍生息的人族和被重明送去陪伴人族的灵兽在若水边汲水濯足。
重明跟你说过，人族珍贵，是拯救混沌世界的唯一希望，他们没有神力，不会为天道所不容，但那些灵兽不同，他们是九州和青鸟创造出的后天神祇，一样是天道惩罚的对象，所以你没有把散去的神魂沉入地下，而是和散去的神力一起，覆盖住了那些灵兽。
天道震怒，以雷霆之势横扫混沌大地，你魂飞魄散之际，重明的一缕神力把你的一丝丝神魂打入若木之下。
你现在回忆不起往日之事，不是你笨，而是你那一丝魂魄太微弱，能承载的记忆有限。”
文晏眼睛微红：“我又想起来一点。”
天道之罚，亿万倍于烁金利刃犹显不足，重明将一身神力尽散与混沌，与混沌诸神一起抗击天道收割，天道所到之处，黑雾翻卷，浓云崩塌，金色光芒照耀天地，那是诸神神力溃散引起的风暴，是重明的神力与天道搏杀撞击迸射的光芒。
文晏问：“老板现在怎么样？”
萧知说：“越来越好，否则，你们来不了这里。”
除沈九州外，封印中的九舟之地，除非与他和重明同行，否则，没有人能进来。
齐飞燕可以，是因为重明已经在里面，她孕育了重明，九舟之地视她与重明为一体。
文晏说：“那就好。”
沈厚仁偷偷问贡宝：“你们，原来都是混沌大神吗？”
他是女娲亲手创造的最后一个人族，天道收割时，伏羲大神溃散的神力在他成形的瞬间与他融为一体，但他得到的只是神力，而没有神识和魂魄，所以，他对草木种植天赋斐然，却没有关于混沌世界的记忆。
他拥有神力还能在天道收割中存活下来，是因为女娲大神在他成形之时，散去了大半的神魂和神力庇护人族，他是离女娲最近的一个，女娲的神魂替他挡下了天道的利刃。
贡宝恶狠狠地瞪着葛辽说：“对啊，倒霉的混沌大神。”
葛辽吓得一缩脖子：“我我我，我我……”
除万家五兄妹之外的众神都盯着他：“你怎么样？”
葛辽心虚得连笑脸都不敢陪，讪讪地低着头眼睛乱瞄。
哥牢神性贪婪狡诈，是混沌世界最臭名昭著的神祇之一。
天道收割前数年，重明的未来之瞳就看到了混沌诸神悲惨的结局，他发出警告，并给出了散去大部神识和魂魄、神力可能躲过天道惩罚的建议，众多神祇半信半疑，哥牢却是深信不疑的。
他跑到重明和白泽大神很少光顾的昆仑之西，女娲补天之处的遗落之地躲起来，有计划地一点点散去神识和魂魄、神力，在天道收割时，果断地只留下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神魂和神力，迅速沉入昆仑之下，所以，他的记忆比较完整。
但他苏醒在昆仑山边缘，那里几乎没有残留的神力，所以，他只觉醒了极少一部分记忆，今天来到神力浓郁的九舟之地，他的记忆轰然而至，全部回来了。
想到自己在混沌世界的数不尽的劣迹，尤其是他吞噬九舟之地百万灵兽的往事，他再厚的脸皮，在这几位知根知底的强大神祇面前也有点挂不住。
他还非常不愿意让钟春秋知道他的黑历史。
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钟春秋会那么亲近了。
他吞噬九舟之地的灵兽，重明几声愤怒的啼鸣，他的神识和魂魄几乎散尽，他惊慌失措地在混沌世界乱逃乱窜，误打误撞到了钟山，恰好，睡得天昏地暗的钟山之神烛阴翻了个身，他趁机把自己沉入钟山之下，躲在烛阴的脚边。
烛阴一睡便是几万年，中间不饮不食不息，重明对烛阴亲切，不肯打扰他入晦，葛辽因此逃过一死。
烛阴神性淡漠，但并非草木山石，对于在脚底边陪了自己数万年的哥牢，他比其他神祇要热心一点。
被重明几声啼鸣散去大部分神魂神力的哥牢，出去可能就得被瘟趾那样的恶神吞噬，于是，他就留在了钟山，和烛阴大神相伴数百万年，直到他神魂又强大起来，他才离开。
之后千万年，他经常去看烛阴，带的礼物经常都是偷九舟之地的花草树木。
他也捕捉过昆仑之西大泽之中的呀烊献给烛阴，被烛阴拒绝，并让他送呀烊回到出生之地，否则便永远不见他。
哥牢后来便只送烛阴花花草草，还会帮烛阴养护钟山之上的花园。
如果说哥牢在混沌世界还有在乎的神祇，那只能是钟山之神烛阴。
可能对于长大的执念太强烈了，进入九舟之地半个小时的工夫，钟春秋就从一岁小胖孩变成了两岁左右轻度营养不良的小孩。
他几千万年和万里钟山融为一体，天道对于善土木种植的神祇略有优待，所以烛阴的神识、魂魄保留也相对完整，和葛辽一样，他原来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因为缺乏神力。
此刻，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的钟春秋没有看葛辽，而是对萧知说：“白泽大神，你带我们进入九舟之地，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告知我们重明大神的情况，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萧知说：“这些年，瘟趾吞噬了数千万苏醒过来的混沌神祇，昨天，他跑到燕胡山吞噬了穷碍，他还在黑水山以北隐藏了众多苏醒不久的混沌大神，如果让他消化吸收了穷碍之力后再把那些人吞噬了，你们几个加起都未必赢得了他。
萤山在昆仑山下，他控制了两万多苏醒的混沌神祇，把他们当储备粮。
重明要救下现在苏醒过来的所以混沌，但我们俩不应该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斗。”
“我，我去打瘟趾那个王八.蛋。”葛辽举起手，大声说。
萧知斜睨他一眼：“你现在去就是给他送菜。”
易眠说：“我们几个神魂都相对强大去，缺的只是魂力，现在九舟之地封印解除，我们只消专心凝聚魂力，强壮身体即可。”
萧知说：“那还等什么？沈厚仁留下辨识草药，为农庄创收，其他的人都去熟悉魂力。”
沈厚仁跳了起来：“我也能打架。”
易眠耸肩：“你，和先天混沌大神打？”
沈厚仁说：“我生活的年代只是比你们好一点，没有你们神仙打起架来那么大声势，但蛮荒时代也很凶悍的呀，我如果不能打，怎么能当人族的领袖？
种植和采药治病只是我的爱好，带着我的部族打猎打地盘才是我的正经职业。”
萧知说：“你如果坚持，我无所谓，被打死别找沈九州来求情，除了重明，我不会复活任何人。”
沈厚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看我的吧。”
几分钟后，沈厚仁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易眠看着自己的手，无奈地跟万家五兄妹解释：“我真的没用力，我真的不知道他能弱成这个样。”
钟春秋坐在一块石头上，垂着两只小脚看葛辽：“打不赢瘟趾那个滥神，你就一个人去钟山下呆着吧。”
葛辽此刻已经变身成上半身鸟、下半身蛇的混沌形态，在空中快速盘旋起舞，每转一圈，他的蛇尾巴就粗一圈。
他在混沌世界能称霸一方，绝对不是偶然，单凭无赖本性也不够，他凝聚神力的天赋极佳。
半天之后，贡宝和葛辽找了个花草相对最不漂亮的地方过招，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万家兄妹被激荡翻滚的神力卷上半空，变身鸟形，大声鸣叫着逃离战场。
贡宝一边打还一边大骂葛辽：“你们这群杂鱼，亿万年还没打够，拖累重明成那样。
你还敢到处造谣，说不周山是老子撞塌的，不周山是连接地上和九重天的临时通道，完成使命后就会被拆除，老子失足跌落时，正好女娲大神拆擎天不周山为万里昆仑，老子根本没碰到不周山。”
葛辽嘴硬：“不是你撞断的，你为啥心虚？”
贡宝大骂：“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子心虚了？”
葛辽挥动长尾去抽贡宝，被贡宝躲过，他窜上云头说：“遗落之地天柱折断，天河倒灌混沌大地，天河之水与混沌大地不容，吸食神力，众神避之唯恐不及，就你在跟着女娲补天。”
贡宝气得头上的角都快直了：“放屁。当年重明和白泽大神助诸神将混沌世界分天地，相距九万里，是在这里，这里在混沌世界偏东，西北极遥之地天地分离不足八万里，那边几个窝囊废神祇联手建了个天柱将天撑起，勉强够九万，可质量不行，后来天柱断了，导致天河倒灌。
天河之水瞬间千里，没人帮忙截流，女娲的彩石怎么堵，放上去一块就被冲走了。老子号称混沌世界水神，我不去谁去？
照你这个王八.蛋的逻辑，祝融帮女娲炼补天之石三万年，他也是心虚？”
葛辽说：“他是想巴结重明和白泽大神嘛，谁都知道，天河之水吸食神力，女娲开始以阴阳之气炼制补天石一万年，五彩石挨到天河水就会碎裂，是重明和白泽大神在混沌之外找来了什么东西，调和阴阳，五彩石才炼成。”
贡宝一口接天神力吐过去，葛辽翻了一溜跟头才逃过去，贡宝大骂：“你们这群龌龊玩意儿满心算计，无利不起早，就以为整个混沌世界的神祇都跟你们一样。祝融烧了英招的花园，差点把里面的万只小兽烤熟，那是重明大神送英招的礼物，其后百万年，祝融听见重明大□□字就望风而逃，他哪里会往重明大神跟前凑？
女娲要炼石补天，所有神祇都说不可能，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天河之水，祝融看女娲辛苦，他乃火神，对炼制东西有心得，所以才去帮忙。
他最后还用千年时间，和女娲一起炼出了一块特殊的时空之石，天道浩劫之前，女娲用那块石头收取了遗落之地，将九舟之地、钟山和英招花园里许多小兽收入其中，为他们找了一条活路。
他明明是为混沌世界操心劳力，没想到被你们这帮杂碎羔子背后揣度得如此不堪。
混沌世界生出你们几个王八.蛋，真是天大的不幸。”
葛辽脸上讪讪的：“怎么都怪我们？那样下力不讨好的事，本来就惹人怀疑嘛。”
钟春秋本来正在啃果子，闻言抬起头，老气横秋地对葛辽说：“你是舌头比尾巴还长么？没事睡觉不舒服吗？你为什么要在背后说别人？”
葛辽风驰电掣往下冲，红着脸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钟春秋不乐意地看看他，又把自己的身体拉长一点。
葛辽急了：“不敢长这么快，别又变回木乃伊。”
贡宝从后面一蹄子把他踹出百里远：“废话多，没你钟山神还变不成那样呢。”
青鸟一翅膀把沈厚仁扇到萧知跟前，就不再说话，带着变身黑色乌雅的文晏和万家五只小鸟在云海中翱翔，身体不断变大，变大。
乌雅却在正午时突然脱离了队伍，展翅向东飞去。
萧知意识到什么，变身白色神兽跟了上去。
数百米长、浑身漆黑的乌雅径直飞到神衣冢上空，一边盘旋一边鸣叫，最后身体化为金色光点，没入神衣冢。
*
首都。
沈九州坐在直升机上，看着下面宛如废土的燕胡山，心里第一百遍痛骂瘟趾。
楚天然挠头：“妈的，十级地震也成不了这样啊，这让专家怎么对公众解释？”
沈九州说：“不解释，首都政府的公告已经发了，首都即时起实行空中管制，解禁时间暂不确定。”
楚天然看他：“现在这年头，如果不是战争状态，高级别空中管制撑死了三两天，你，有后手？”
沈九州说：“不确定，希望那小子行。哦，问一下老聂和老傅那边的情况。”
楚天然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按了几下，然后说：“名单上的几个都控制住了，只是灼灼和出出说的人还有三个没找到。”
沈九州说：“如果让我知道他们是被吞噬了，那几个都抽了神魂神力喂花迷。”
楚天然咧嘴：“你不挑嘴，重明大神也不挑吗？”
沈九州说：“洗吧干净了再给他。”
楚天然仰倒：“靠，那是洗的事吗？”
随即想起他们目前面对的事情，又苦起了脸：“这要是捂不住，热闹就大了。”
*
格尔木。
七郎放下手机，打开店门出来。
十一月的西部高原，太阳还有点温度，他扭头看了看店铺的招牌，又和旁边小超市的老板挥挥手，上了红色的小越野。
耀眼野性的车子穿过不多的几条街道，来到城外，向着戈壁滩深处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523:24:10~2020-06-0623:4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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