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和出出说不清自己多大了。
他们的身体形态很多时候和年龄并不一致,能量是决定他们身体形态和意识状态最重要的因素。
如果能量充足，他们的身体就会呈现出更接近自己期待的状态，意识也会更灵敏，会有更多来自于意识深处的记忆或者说经验,也可以说是种族传承浮现出来，反之,他们的身体会虚弱,甚至退化到幼小脆弱的时期,意识也会随之衰减。
灼灼和出出来到风回农庄一星期后，身体稳定在十四岁左右的形态，萧知说,这应该是他们的真实年龄。
黎下原来看到过灼灼和出出好像年龄更大一点,十六七岁的样子，那是他们强烈的信念导致的,他们害怕看上去太小的话会被骗、被欺负,就把自己变得看起来更成熟一些,代价是耗费了身体的其他能量,所以他们会那么瘦弱。
当然，因为燕胡山的能量本来就不充足，加上又经常被更强大的同类掠夺,他们本来的身体就偏弱。
十多岁，是应该上学的年龄，就算灼灼和出出以后就生活在农庄，不需要出去找工作,至少也要认识字，黎下有点发愁这俩孩子的教育。
怀江推荐萧知做两个孩子的老师，黎下否决。
萧知是做为急救医应聘来的，可他其实是万能员工，日常除了协助易眠维护农庄的智能系统，其他任何地方需要，萧知都可以轻松补位，并且效果绝对不会逊色于专业人士，以后，农庄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萧知救急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让他教灼灼和出出，时间上就没保障。
黎下很想让灼灼和出出上大祭岭的学校，让他们能经常和同龄的孩子相处，因为灼灼和出出非常喜欢人类的生活，但他们两个没有一点基础，如果去，就要和五六岁的孩子一起上课，这肯定不行。
而且，灼灼和出出虽然向往人类生活，但此时他们更依恋黎下，感觉到黎下不在附近两个人就会不安，就算告诉他们黎下就在雀园，他们只要见不着黎下，就会紧张得饭都吃不下。
大祭岭再近也在农庄以外，如果把两个人送去，大半天见不着黎下和农庄其他人，恐怕会把两个实心眼儿的孩子紧张得变回原形。
黎下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万圻自告奋勇担任灼灼和出出的老师，并且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教学计划：让灼灼和出出跟着他们一起采摘，在劳动的间隙，以万圻为主，文晏几个年轻人也同时参与对两个人的教育。
这样做的好处是灼灼和出出没有学习的压力，同时，也避免两个孩子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在农庄只会白吃白喝。
黎下欣然同意。
万圻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心理学专业高材生，果然更懂得最合适的教育方式。
黎下和灼灼、出出商量这件事，两个孩子高兴坏了，灼灼问：“我们也，能，认识字，看手机了？”
黎下揪了揪他的耳朵：“认识字的好处那么多，你就记着个看手机啊？”
出出说：“看手机，给你，发信息。”
黎下乐了：“对噢，认识了字，咱们就可以互相发信息了。”
灼灼看看自己的手：“我干活可快，我会采摘，好多好多，野菜，和果子。”
出出说：“树很高时，我可以，飞上去，摘，果子吗？”
黎下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可以。”
他一个手臂搂一个：“走，以后农庄就指望你们供应日常消费了，让我看看你们俩采野菜有多快。”
黎下亲自护送着两个孩子来到东区，把他们交给万圻，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两手如飞地几分钟就摘满了一大篮子玉米菜。
然后，两个人又变回本体飞到高高的梨树上，采摘早熟的梨子，他们翅膀尖一裹再一卷，梨子就下来了，又快又准，绝对不会损伤梨子。
黎下鼓掌：“好厉害，我还以为你们是用爪摘果子呢，居然是用翅膀。”
万家五兄妹、苗黄两家五兄妹和文晏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居然，真的会变身？”
“我梦里也经常变鸟，可从来没真的变过啊。”
“我觉得我梦里见过出出，不过他那时候比现在大，不过梦里我自己也很大。”
“对，我也看他们俩很熟悉，也是比现在大，可是，那是梦里啊，他们怎么真的是鸟？”
“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鸟，可我一直都是人。”
“对啊，我从有记忆做梦自己就是鸟，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梦想成真，灼灼和出出怎么就能成真？嫉妒死我了。”
……
“啪，啪。”
黎下拍手：“有了两个这么给力的伙伴，你们不应该高兴吗？一个个都苦着脸做什么？”
万圻羡慕得忘记了自己正牌老师的身份，摸着灼灼灿金色的羽毛说：“羡慕嫉妒恨啊老板，这你都不懂？”
万燚说：“当然不懂，老板那么厉害，都是别人羡慕嫉妒恨他，他又没羡慕过别人。”
黎下说：“谁说我没有？我每天例行羡慕嫉妒萧医生，那么多金光灿烂的证书，我就一个。”
他捏了捏黄莺歌鼓囊囊的脸颊：“快点高兴起来，哭丧脸会变丑。”
黄莺歌的脸更鼓了，委屈巴巴地看着黎下：“我是有点羡慕嫉妒灼灼和出出哥，可我不高兴主要是该开学了嘛。”
灼灼和出出变回人体，十分迷茫地问黎下：“该开学了，为啥，不，高兴？”
能学字应该很高兴才对嘛。
黎下说：“开学他们就得离开农庄，回金陵的学校，比燕胡山还远几百公里呢。”
灼灼和出出一人抓黎下一条胳膊：“我不要，上学了，不想，学字了。”
黎下给这两个没常识的小家伙做科普：“他们的老家在金陵，才要回去上学，你们俩的家是农庄，就在农庄上学。”
灼灼和出出消化了他的话一会儿，才完全想明白，两个人马上同情地看向黄莺歌。
黄莺歌跺脚想哭：“我不想回去，我也想跟万圻姐姐学习。”
黎下在揉了小丫头的脑袋一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们需要先经历一番，光在农庄摘菜，会变成小傻子。”
黄莺歌、苗亦丰、黄高歌、苗亦天羡慕地看灼灼和出出：人家已经完成了在大世界的历练，以后就可以安心在宗门当咸鱼了，而我们……
几个被修仙小说洗脑的小家伙越脑补越觉得自己凄惨，脸更哭丧了。
美滋滋的灼灼和出出过去，笨拙地安慰几位小伙伴，效果不怎么好，两个人灵机一动，变身，灼灼抓起黄莺歌、出出抓起苗亦丰，带着两个小姑娘飞上树梢。
山头瞬间恢复活力，惊叫和笑声传出好几里。
黎下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吃着冰激凌问无声出现在他身边的怀江：“有事？”
怀江说：“没有，感觉到这边有热闹，过来凑凑。”
黎下一点没有诚意地举着自己的冰激凌问：“要来一点吗？”
怀江哭笑不得，自己到自动售卖机那里拿出一个，回来坐在黎下身边：“那几个孩子干活挺不错的，真不考虑让他们留下？”
黎下说：“黄莺歌和苗亦丰才十二岁，现在的社会这么复杂，过早让他们生活在农庄这么单纯的地方未必是好事。”
怀江有点无奈：“我其实知道这点，可看到他们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就有点……”
黎下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咱们华厦国是人情社会，就算现在法制程度很高，但人情在社会交往中依然占据相当大的比重。
大祭岭从最早的私塾到后来的村塾学堂，再到现在的学校，几千年来都只招收大祭岭和鸡鸣岭的孩子，如果我开了这个头，你想想，咱们农庄现在也算名声在外，咱们整天呆在农庄，和外面单位打交道比较少，我们队长可就难办了。
还有，在我心里，大祭岭会一直维持万年来安静和谐的状态，我不想让大祭岭的学校沾染其他东西。”
怀江点头：“是我欠考虑了。”
黎下说：“没有，你就是面冷心热。”
怀江接受了这个评价，继续说：“那个，我考虑白天让钟春秋也过来，那小子一岁多了，什么都能听懂，相比每天就对着葛辽，我觉得和这些孩子多处处对他更好。”
黎下想了想：“可以，以后不用给万圻安排采摘数额，让她有时间教几个小的，这丫头要强，你如果給她规定的少点，她肯定还是至少要和其他人比齐。”
怀江说：“这个我会协调好。”
黎下看他：“大总管，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想东想西的了。”
怀江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和萧知一起进九舟山深处旅行嘛，现在灼灼和出出已经好了，农庄运行一切顺利，两三个月内不会开新区，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你们出去比较合适，但一想到你们两个都不在，我就有点心虚。”
黎下好奇：“你还会心虚？”从看到怀江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万事都是胸有成竹的。
怀江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心虚？论武力我打不过你，论知识渊博我比不过萧知，我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二把刀突然要独自管理这么大个农庄，心虚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黎下：“有你这么损自己的吗？天下第一牛逼农庄的大管家，你应该每天骄傲得跟孔雀一样才对。”
怀江摇头：“孔雀就算了，顾头不顾腚的家伙，有什么好骄傲的。”
黎下看怀江：“顾头不顾腚？”
怀江摊手：“民间对孔雀开屏的第三视角评价，我借用一下。”
黎下说：“你如果觉得时间合适，那我和萧医生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出发。”
怀江站起来：“那我去给你们安排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黎下看着怀江的背影消失，收回视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不让苗家和黄家四兄妹来大祭岭上学，刚才对怀江说的两条确实是重要原因，但还有一个他没说出来的原因：他觉得，风回农庄，甚至是梨花坳，都并不安全。
没有理由，就是他的直觉。
前天晚上，灼灼和出出跟着他和文晏一起会了趟梨花坳，四个人当晚就在家里睡了。
灼灼闻到了苏泠的气味，问他苏泠和另外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被吞噬的神识和魂魄被黎下拿回后，有没有顺利地融合回身体里。
黎下告诉他，苏泠、熊镇和安佑都已经彻底恢复，回去开始工作了。
灼灼和出出又欣慰又难受，说他们在燕胡山的很多好朋友被吞噬了意识或魂魄后，很快身体就会溃败消散，他们已经记不清多少好朋友出生又离去。
灼灼还说，那几个喜欢吸食同类意识和魂魄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凶残，出出大概七岁时，就被吞噬过一次，但他意识没被吞噬干净，灼灼带着他的身体逃到了很远的地方，温养了很多年，出出才又有了清晰的意识、健全的魂魄。
灼灼说，燕胡山里有很多他和出出这样的人，他们离不开那里，除了因为只有那里才有他们成长需要的能量，还因为那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存在，灼灼和出出都没见过那个存在，但感受过他磅礴的力量。
那个存在每活动一次，灼灼和出出认识的同类就会少很多，灼灼说，他感觉，那些同类是被那个存在一起吞噬了。
灼灼和出出原来一直呆在边缘地带，还偷学人类的语言，就是为了逃离被那个存在吞噬，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结局。
最后，灼灼问他：“你还会去燕胡山吗？会去救那些不伤害人类的好的怪物吗？”
灼灼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种族和来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外面那么多的人类不一样，但可能是人类的数量太多了，他们中间大部分习惯了人类的外貌，觉得人类的外貌确实更好看，而他们中间很多变身不彻底的人半鸟不人，他们私底下按人类的称呼，说自己是怪物。
黎下想到了昆仑山地下深处的存在，想到了那么厉害的沈九州在昆仑山都遭遇了危险，想到小小的七郎在昆仑山东躲西藏求生的日子，于是他说：“会去，等我更厉害一些，我去把你的朋友们都救出来。”
可他感觉，未必是他去找那些深藏地下的存在决一死战，还有可能是对方找上门。
如果真是这样，他保得住风回农庄和他的员工吗？
他必须更强大，而他感觉，九舟山深处也许有他变强大的机缘。
黎下坐起来，拿出手机打给萧知。
萧知问：“什么事老板？”
黎下说：“你在哪儿？”
萧知说：“给今天刚到的几个客人检查了一波身体，现在在狐兔柳边看小说。”
黎下问：“还是杨阙的科幻？”
萧知说：“不是，杨阙的书昨晚上我全部看完了，现在看的是苏淳阳的，这位早期大神大部分是历史小说，听起来没有未来大科幻厉害，但其实非常好看，老板我建议你没事就拿他们俩的小说消遣，很有意思。”
黎下说：“可以考虑，不过现在不行。怀江答应让咱们俩去九舟山旅行，已经去帮忙准备东西了，你和沈厚仁交接一下手头有毛病的客人，咱们明天启程。”
萧知说：“好，我这就去找沈厚仁。”
*
狐兔柳里，杨阙和苏淳阳一人抱一个笔记本，比赛似的敲击键盘。
他们四点起床，四点半就出来了，做新一轮的环风回农庄徒步游，天热，两个人身体素质又一般般，不到九点，两个人就累得走不动了。
好在狐兔柳被风回农庄简单先改造了一下，里面风景甚美，到处都是即可独立成风景，又能遮阴蔽凉、惹急了还有果子可以解渴充饥的古老大树，两个人找了棵超级大的柿树，在上面吃了自带的干粮水果后，躺着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后，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波澜壮阔又充满神秘色彩的梦境记录下来。
两个人现在就是在记录各自的梦。
噼里啪啦敲了一个多小时，杨阙首先停下。
十来分钟后，苏淳阳也收起了笔记本，他对杨阙说：“天神，我准备开新文了。”
杨阙微微一笑：“恭喜，我也有同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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