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到动静转过了头,低头看到谈湘后打开了车窗。
谈湘赶紧把扇子递了上去,在与那男子对视的瞬间她不由得心脏漏跳了半拍,这位兵哥哥的眼睛可真好看呀!他的正脸比侧脸还要俊!
“姑娘,我不买扇子,你去前面问问吧。”军装男子好言拒绝道。
“不不,这把扇子是送给你的,感谢你们保家卫国!”谈湘赶紧解释道。
军装男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舒展了开来,脸上也有了笑意,起身接过了谈湘递过来的折扇。
看着手里的折扇,他思索片刻后,拿出了外套口袋里插着的钢笔,递给了窗外的谈湘。
“我们军人可不能白拿群众的东西,这样吧,这只钢笔送你了。”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呢,我这扇子不值什么钱的,这支笔您随身带着,肯定对你很重要!”谈湘连声拒绝道。
谈湘猜对了,这支笔曾经对他很重要,只是已经是曾经了,就在刚刚,他决定把笔送出去那刻,他突然想开了,也放下了。
“拿着吧,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军装男子直接探出身子把钢笔塞到了谈湘手上。
火车缓缓发动,谈湘握着还带有那男子体温的钢笔,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一只派克钢笔,笔帽上刻着一个“笙”字,应是被反复的摩挲过,刻痕已经有些淡了。
她好像,拿了别人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一个陌生人呢。
而火车上,军装男子正看着摊开的扇面出神,他又想起了那天和父亲的对话。
“京笙,你很优秀,就算不做军人在其他行业也能做的很好,可建军不一样,京笙,我们傅家欠他的,这个恩必须还,你会理解爸的,对吧?”
这样的话傅京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了,自从十二岁的时候李建军来到了他家,父亲就把他的父爱都给了这个养子。
以前他闹过,也曾拼劲全力的把李建军给比下去,可到头来他的力争上游,他的优秀,反而成了父亲明目张胆偏袒的理由。
其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在乎,可唯独这身军装,他绝对不能放弃!
“爸,你知道放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这次我放弃了,我就没办法再做一个军人了!这是我用军功换来的机会,提干的名额本该是我,凭什么要我放弃,你比谁都知道,这身军装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傅京笙!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的,不是和你商量,建军提干的事我已经报上去了,你出院后就准备回北京吧,部队会给你安排转业,裁军一事势在必行,你作为我的儿子,必须做出表率!”
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从小到大崇拜和孺慕的人,十八岁那年他参军入伍,父亲送给了他一直钢笔,那是他收到的来自父亲的第一份礼物,这八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
可就在刚刚,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它给送出去了,期盼了十几年的父爱,他终是放下了。
傅京笙望着远去的群山,正如望着自己逝去的军人梦,这是他人生中最为迷惘的时刻。
旅途太过漫长,也太过无聊,他拿起了被他随手放在桌上的折扇,再次打开。
入眼的是一副水墨画,下笔遒劲有力,坚韧的竹子跃然纸上,旁边配着郑板桥的《竹石》。
傅京笙看着这副图,只觉得难得,没想到在那样偏僻的小山村里,竟有人有这样的才华。
字里行间,傅京笙感受到了人性的倔强和柔软,世人皆苦,但又都在努力的生活,不是所有才华都能得到应有的认可,但即使被打压,被掩埋,也要傲然挺立,不屈不挠。
是他钻牛角尖了,他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必强求,他不该再消沉下去了。
一颗种子在傅京笙心中生根发芽,他想也许,他的人生不止当兵这一种选择,换一种方式,他也能为这个国家做贡献,一条路走不通了,就换一条吧。
而此时的谈湘,也在念叨着傅京笙,这人的气质真的很独特,不知是不是上过战场的原因,即使面带病容眼神里也透着凌厉,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本该是一副凶像,可却被长长的眼尾和姣好的唇形给中和了,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谈湘只觉得惋惜,萍水相逢,人海茫茫,想要再见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两人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会产生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七月的天气总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今天。
天空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小溪里的鱼儿也都受不住这闷热的天气,用尽力气跳出水面大口呼吸。
奶奶劝说阿湘今天就不要去了,这大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下来了。
谈湘却是舍不得这几块钱的进项,今天宋巧和她妈两人陪她爸爸去医院了,她不去就没人去了,想着这天都阴沉了一整天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自己带着伞就是了。
谈湘也没推小推车,只拿了个篮子,放上几个果盘和十来把扇子,就出门了。
闷热的天气里,人心也会变得烦躁,特别是被关在火车上的乘客。
心情一差,口角也就多了。不知怎么的,三号车厢的两位男子吵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发展成了相互推搡。
其中一方因为身高劣势,明显处在下方,偏那人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狗急跳墙,使出力气一把抢过对方放在旁边空位上的蛇皮袋,直接扔出了车窗外。
高个子看到自己货物被扔,急的不行,他顾不上找对方算账,着急忙慌的去找列车员要求下车。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这里又不是车站,怎么可能让他下车。
男子急的想要跳车,列车员赶忙拉住了他,让他不要冲动。
正在这时,男子看到了车窗外叫卖的谈湘。
高个男子急忙探出了头,朝着谈湘大声喊道:
“姑娘,我袋子掉出去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谈湘抬头,发现了前面车厢里大声呼喊的那个高个男子,走了过去。
根据高个男子的指引,谈湘很快找到了那个被扔下来的蛇皮袋。可是问题来了,这袋子最起码有一百来斤吧,她实在是扛不起来,更别说举起来递过去了。
谈湘这边还在使劲拖拽着蛇皮袋,那边火车已经发动了,车里的男子越发着急,一只脚都已经跨出车厢了,旁边列车员和乘警紧紧的拉着他,就怕他一着急跳下去了。
谈湘放弃和蛇皮袋的拉扯,一边跑一边对着车厢喊道:
“先生,我是枣儿沟的谈湘,你可以来枣儿沟找我!”
火车越开越远,谈湘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瘫坐在了草地上。
眼看天空愈发黑了,谈湘将蛇皮袋藏进草丛里,跑回去找人帮忙。
跑到半路,刚好撞上了从采石场回来的谈国青,他听了谈湘的讲述,立马回家推出了板车,和谈湘一起往铁轨边赶去。
扒开草丛,谈国青一把扛起蛇皮袋,放在了平板车上。
这时,大风已经刮起来了,周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眼看着雨就要落下来了。
叔侄俩顶着大风,一个在前面拖,一个在后面推,小跑着往家里赶去。
紧赶慢赶的,两人终于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到家了,刚一进屋,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这要是慢个一两步,两人保准被淋成落汤鸡。
说来也怪,这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不过下了半小时就停了。
谈湘很是好奇,这个把她折腾的够呛的蛇皮袋到底装了什么?
谈国青同样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的沉!
解开顶部的绳子,两人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纽扣,纽扣,纽扣,居然全都是纽扣,整整的一大袋子纽扣,红得黄的绿的蓝的紫的白的黑的各种颜色的都有,塑料的,布的,铜的铁的合金的,各种材质的也都有。
谈湘猜想,那人可能是个商人,从南方买了这袋纽扣,要去往北方卖掉的。
别看着纽扣小,这么一大袋的得有成千上万个吧,那可不便宜呀,难怪那人那么着急。
谈湘没再细看,重新把袋子扎了起来,谈国青帮她拖到墙角放好,两人没有把这件事对外说,只等着失主上门。
过了一天,谈湘没等到失主上门,到了时间点,便照常和宋巧去铁轨那。谁知刚走到铁轨附近,她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抓住了手臂。
宋巧赶忙上来帮忙,拿起地上的石头就朝那人砸去。
“姑娘,姑娘,你不要慌,是我,我回来找我的袋子!”男子赶紧解释。
谈湘这才看清楚,这人的确是前天那个高个子,她和宋巧解释了一番,宋巧才把手上的石头放了下来。
看着那男子急的不行的样子,谈湘只好把小推车交给了宋巧,自己带着他回家拿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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