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晚的嘴巴毒辣,折黛的眼神轻蔑,这一对姐妹花生的又好,脆生生的站在那边,刚来云州上任的云王殿下白瑞心里就动了些心思。
他今年三十五岁,生来是天潢贵胄,长的极为俊俏,正是成熟自信的时候,便极为喜欢留情,一进门见了人就笑起来,那副样子,看的折晚嘴角抽搐,心里呸了好几声,暗道果然物以类聚,油腻男旁边的果然是孔雀男。
她昂着头,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色迷迷的中年老年人——没错,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老的掉牙了!熟料她瞪,他还笑,折晚冷哼一声,随手拿过张悬握在手里的槌衣棒,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一折.......断了。
那么粗的槌衣棒,断的十分迅速,干净,利落,就好像白瑞小时候瞒着他皇帝爹去敬事房偷看小太监被净身的噩梦。
手起刀落!啪嗒一声。
白瑞的眼神就清明了许多:美人虽美,也忒恶毒了些!
还是姐姐好,且看他的眼神.....恩,带着些痴迷,哎,看来又是一个被自己迷倒的美娇娘。
云王殿下十分自得的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头发,不介意被折黛再看一会:乡下姑娘嘛,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贵公子。
可惜他这段日子忙,可能要罔顾美人恩了。
折黛这时也终于回过了神,既然有了男客,她们就不便在这里继续呆着,于是拉起妹妹就走,连折图也顾不上骂了,等走到半路,她脑子里突然蹦出四个字:云王白瑞,也就是后面登上了皇位的——新帝。
折黛的心便咚咚咚的跳起来,她就说,怎么眼熟却又不认识,因为她没跟人相处过,可却见过他们的!
未来的帝王啊......折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呆呆的坐在马车里,心里翻江倒海,面色苍白,看的齐婉君心疼的很,眼睛一剜折晚,小声的骂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本来想忽悠着人出来多多交际,结果她又捣乱去了。
折晚见折黛这样,也心虚的很,她小心翼翼的拉拉她姐的袖子,安慰道:“姐,你没事吧?”
她骂人的时候,她姐还是好好的啊。
折黛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没事,没事,我就是,见了他便生气的很。”
折晚十分赞同的点头,“就是!就是!要不是那两个人捣乱,我还能再骂上一天一夜不带重复的。”
齐婉君就警觉的发现自己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哪两个人?”
折晚这般回答:“就是一个两个老男人。”
她琢磨着她娘上次对油腻男的态度,于是自动屏蔽了一些信息。
她眼巴巴的去看她姐,希望她姐不要暴露她。
然后就听折黛配合的道:“阿娘,我应该是在河边吹了风,冷到了,没事的。”
齐婉君就一手搂一个,骂道:“都是不省心的,让你们别去找他就去找!这下子可好,回去又要生病了。”
折晚就松了口气。
回到折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平妈妈担心她们娘三个没吃饱,暖炉三个递过来,就让她们吃点锅子,听说折黛还病了,转脸就骂折晚:“肯定是你不懂事,硬是要去河边找人,这才冻着了黛姐儿,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然后想了想,又将一食盒排骨肉塞给她,“秋湖她们我都有事让人做,你趁着小沈先生还没走,给他送去,免得人家晚上没吃的。”
折晚不情不愿的去了,她还想回去补觉呢,今天起的可早。
到了外院,她哈欠连连,看的小沈先生十分心疼且欢喜——他喜欢的姑娘就连打哈欠也这么可爱啊!于是不免就带着些献媚,道:“二姑娘,你要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折晚却并不想这么回去,她今天的英雄事迹还没跟小舅舅说呢。于是就给齐潇然使眼色,奈何齐潇然身负使命,半点不动挪身,还忽悠道:“小沈先生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折晚一想,也是,都有这么个爹,谁也别嫌弃谁。
于是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怼的折图节节败退的事情说的眉飞凤舞。
小沈先生边听还边赞同,“对,你说的太对了。”
折二姑娘便觉得小沈先生顺眼极了,等小沈先生跟她一起研究下次折图去当和尚的事情时,她已经将小沈先生当成知己来看了。
小沈先生还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入道只是一种逃避,那其实还不如去大明寺,那里的斋饭好吃,太虚观的就弱了些,后厨的道士都是半路进去的,一点儿传承也没有。”
折晚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这上面了,可是作为一个吃过两家饭的人来说,她跟沈汀的意见很是吻合,“你说的没错,大明寺的小葱拌豆腐是上任方丈留下来的古方子,每年都专门找了小和尚去学,一代一代的传下来,谁吃了都说好。可太虚观,啧啧,一点儿特色也没有!”
她这时候依旧不忘顺带贬低一下折图:“就是逃避,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可见是个没用的。”
然后还有些担心大明寺会收下折图,她有些不确定的道:“他能去当和尚吗?”
小沈先生哄着她:“当然不能,这可不是剃了头发就能做的简单事。”
折晚莫名安心了,“你说的对!这是信仰问题!”
折图根本没有信仰!
齐潇然和折虎便在旁边看着两人浑然忘我的聊天。
等两人的进展已经到了折晚给沈汀出主意收拾沈远道时,齐潇然赶紧咳嗽几声,这才打断,肃然道:“天都晚了,沈先生,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这倒霉孩子,怎么能现在就乱出主意收拾未来公爹呢!
小沈先生自然乐意的很,不过这个决定权可不在他,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折晚,折晚这回头点的极快,邀请道:“平妈妈今天煮了好些菜呢!”
于是小沈先生第一次留在了折家吃饭,他让秋沁将食盒送去沈家,道:“跟刘伯说,我晚些回去。”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洗头,于是特意跟折晚离了一段距离,就怕自己头上油油的。
齐潇然却觉得很满意,觉得沈汀不是什么登徒子,有君子之风,这门亲事他很是满意。
平妈妈也很高兴,她特意准备了一些京都菜,临时杀了一头羊,还让人上醉仙楼买了卤猪蹄,烤鲈鱼,等沈汀到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今儿早上还应该洗个澡。
这么丰盛的菜,不沐浴焚香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等吃完了饭,小沈先生就顺势留在了堂厅跟齐婉君和齐潇然说话,平妈妈坐在一边慢吞吞的收拾,三个小的也跟着听——本来折晚要走的,可是齐婉君突然问起了小沈先生的家世,她眼睛转了转,坐在凳子上就不动了。
小沈先生很知道流程,齐婉君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婉君:“只知道先生是京都人士,来云州投亲,却没找到亲人,我们齐家和折家世代居住在云州,要是先生需要,我们倒是可以为先生打听一二。”
小沈先生便立刻答道:“多谢夫人美意,听我爹说,是从前从京都迁来的,也有几十年没联系了,要说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只记得长辈名字,叫沈从心。”
齐婉君和齐潇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人,于是就问起小沈先生目前的亲眷,沈汀很是机灵,“我十岁之前,跟着阿爹阿娘居住在蜀州,后来我阿娘改嫁了,我便跟着我爹到了京都。小时候倒是过了些好日子,只是今年遭逢大难,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阿爹两个人了,加上一个伺候的刘伯,日子倒是过的简单。”
这里面的话便值得研究了,又因为骇然听了人家的家里事,知道了人家母亲改嫁,让齐婉君不好再继续追问,于是这次的谈话到此为止,不过也满意的很,不论前面如何,只要现在过得简单就好了。
吃完了饭,又说完了话,小沈先生便要走了,齐潇然送人出去,拍拍他的背,“很好。”
小沈先生忐忑的心便终于落了下去。
得了这番肯定,沈汀的进攻便猛烈了一些——开始明着送话本了!
只是姑娘还是没开窍,话本照收不误,情谊却半点没有,收了礼不认人,简直(拿书)无情!
小沈先生着急啊,觉得要不直接提亲算了,齐潇然却摇头,“她那性子,要是不愿意,你要是挑明了,信不信立刻就赶了你出去?”
沈汀便悲伤的发现自己晚上也睡不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也俊的很,怎么姑娘就不喜欢呢?
***
另一边,折黛也愁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都是跟人过日子,为什么不跟未来的帝王过日子呢?
她听说过云王很多的传说。
当时刘庚就很羡慕的道:“云王爷喜欢纳美人,云王妃贤惠,多的是人家想将女儿送进去,可惜了,我们刘家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她当时听的极为恶心,可是现在,却自己动了心思。
妹妹在她这里歪着看话本,又是小沈先生送来的,她凝神看了会折晚,突然问道:“你说,嫁给一个穷书生做正妻好,还是嫁给一个权贵做妾氏好?”
折晚片刻也不停的道:“正妻。”
折黛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她也觉得自己糊涂了,摇头笑道:“我真是,想什么呢。”
折晚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姐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被小沈先生气爆了,修长的手指弯成小拳头一把打在桌子上,气啾啾的道:“小沈先生真是的!给的话本只有上册!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她蹭的一下起身,准备去外面找沈汀好好理论一番,当然,要回下册才是最主要的,她正看在关键的时候呢。折黛有些羡慕,蒙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小沈先生现在愿意为了见人一面费尽心思。
再想想她,上辈子刘庚可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眼见折晚到了门边,她连忙将人叫回来,“好歹等到了午时再去,你现在去了,捣乱一通,虎哥儿还怎么学东西?”
可是追连载真的是让人气恼啊!
折晚唉声叹气的骂:“下回我一定看好话本是不是写完了。”
她沉浸在抓心绕肝的话本里,可她姐却今天硬是要拉着她一起说哲学,问的问题也奇怪,“你上回不是还说,嫁给一个穷秀才只能喝西北风吗?”
折晚便一脸你好笨哦的表情:“可是再怎么穷,那也是正妻啊,妾是个什么东西,妾就是个玩意!”
她特别看不起做妾的人,闲着无聊,她便跟折黛扯:“咱们就不说那些不得不做妾的,那没什么可说的,世道错了嘛。可有些人哟,就想着过好日子,以为嫁给人家做十八姨太太,吃的好穿的好。可一旦出了事情,一个妾氏,就是被正房太太打死了也没人为她说几句话!”
她不屑的道:“这种主动上位的,你想想,心思能有多正!以色事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哼,歪门邪道,不可理。”
折黛就被这一句句话说的羞愧死了。
然后她妹还很凶残的说,“阿姐,你放心,等以后你丈夫有妾氏了,你不敢杀,我来。”
折晚觉得这是刘庚和张袅给了她姐不好的压力,她作为姐姐最好的妹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折黛:“.......”
死丫头!嘴巴忒毒!
不过她蠢蠢欲动刚萌芽的小心思便彻底散了去,于是就不需要折晚在这边呆着了,她推推她,“回你自己屋去。”
折晚可耐不住,她跑去厨房跟平妈妈唠,“你说阿姐什么意思?好生生问我这个,是不是被姓刘的伤透心了?”
她哼了一声,“早知道当日姓刘的还在胥江,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狗牙!”
可平妈妈是谁啊,她立刻就警觉的发现,折黛可能不是被刺激了,而是有想法了。
黛姐儿自从落了一次水后,就跟以前的性子不同了,主意正的很,平妈妈不敢多耽搁,擀面的手都不洗了,大步的朝齐婉君的屋子跑去。
折晚先还好奇的跟着跑,被平妈妈骂了一顿后摸摸鼻子委屈的擀面:什么嘛!就知道骂她。
不过平妈妈在做枣糕,正做到一半呢,要是不接手,面粉都不能用,她秉持着不浪费的美德,第一次自己动手做出了一盒枣糕。
这可美死她了,小丫头片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给平妈妈齐婉君几个吃,而是想给小沈先生尝!毕竟小沈先生昨天给她话本的时候,还真挚的提过:“你这么聪明,若是自己做枣糕,必定比平妈妈做的更好吃。”
没想过今天就有了机会。
折二姑娘美滋滋的提着食盒去找慧眼识英雄的小沈先生了。
快过年了,要对自己好点,小沈先生也穿上了新衣裳,不再是每天都重复一件不换——折晚是这么理解的。等到了外院的书房,她发现小沈先生身上总算没有香味了——前几天他身上有股子香味,每天一换,刺鼻的紧。
见了她来,沈汀笑的好看的紧,不撩,不腻,甜甜的治愈!折晚还曾被这笑容迷晕过一刻,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因为小沈先生身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香味,她鼻子一闻就痒痒。
现在总算没有了,她也不嫌弃他了,催着他吃,“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哩。”
沈汀连忙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脸色露出一副“此糕只有天上有,凡夫俗子哪能吃”的表情,让折晚特别受用,沈汀吃完就很惆怅,“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盘枣糕,真是死而无憾啊。”
得到了如此夸奖,折晚一点儿谦虚也没有,她真是喜欢死了小沈先生的实诚!
在如此融洽的氛围里,小沈先生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本下册,道:“昨天回去才发现下册没给你,所以今天就送来了。”
折晚很是感动,“没事,我也刚看完。”
小沈先生一再保证:“下回我看好了再给你。”
折晚表示理解:“你也不看这些东西,不知道有上下册是正常的。”
小沈先生很是自责,他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风铃做赔偿,“这是我在蜀州的时候买的,蜀州常见的很,只是云州少有。”
风铃是普通,可是材质却一点儿也不普通,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璀璨夺目,折晚眼馋,却又不敢收,齐潇然接过去看了看,很满意,因为一点儿标记也没有,他笑着道:“小沈先生不是外人,给你你就收下吧。”
折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沈先生不是外人,也不懂这么贵重为什么小舅舅还能面色如常的收下,她迷迷糊糊的道:“.....不,不好吧?”
小沈先生便又朝她笑了,如春风拂面,笑的她晕晕乎乎,“不要紧的,我是虎哥儿的先生嘛。”
于是,她拿着风铃回去了。
于是,她倒在床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全是小沈先生的笑。
这不对劲!
于是折虎咚咚咚来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小沈先生那么好,做了枣糕不先给他吃的时候,折晚晃了晃风铃,颇为惭愧的道:“自从我知道小沈先生有些家当之后,就看他很顺眼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金钱啊,真是腐蚀了她的灵魂!
当然,金钱也腐蚀掉了平妈妈等人的灵魂,自从平妈妈看过风铃之后,她就特地让秋娘去帮着买了一个妆奁盒子,将上次小沈先生送的扇子,这次送的风铃都装了进去,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丢了!”
显然十分贵重,让宫中出来的平妈妈都十分紧张。
折晚特别不理解,“他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当了呢?这样就不用这么穷了。”
平妈妈就意味深长的道:“也许这在他心里有特殊意义,不想当了呢?”
说完这话,她就等着折晚露出点什么表情,可这姑娘吓得哟,连忙将东西要还回去,“平妈妈,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不能收,要是他心里使坏,报了官说东西丢了,让人来搜,那谁说的清啊!”
她上辈子就遇见过这种事情。
她性子暴躁,又孤僻,没人愿意跟她玩,后来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对她可好了,送这个送那个,她每天回去听爸妈吵架也不烦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老师她偷了她东西,是小偷。
班主任根本不查,还让她在班里做检讨,她不愿意,班主任就请了她妈来,她妈一来,这事就更严重了,最后她被逼着在全校做早操的时候,在国旗下跟全校做检讨,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平妈妈就瞪她,好气又好笑,“使什么坏!”
她提出的因,只有自己去圆这个果,“可能是小沈先生这个人不愿意当东西,又心里实诚,觉得我们对他这么好,难以回报,所以才送了这些东西。”
她叹气:看着也不笨,怎么有时候就这么......想法奇怪呢!
不过小沈先生被折晚吃的死死的,平妈妈一点儿也不担心,慢点就慢点吧,反正也不着急嫁,还有一两年呢,大不了最后直接嫁过去。
最让她担心的是黛姐儿,平妈妈就怕她想不开,从而走了歪路。可是她跟齐婉君看了几天,却见折黛没什么异常,齐婉君还觉得是她太敏感了,可教平妈妈说,她在宫里看了那么多的人,见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些心思,一旦起来了,就生了根,发了芽,只要给点雨水,便长的比任何东西都快。
***
十二月末,快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开始置办年货,折晚是个家里蹲,即使平妈妈拿着擀面杖杵到她面前,她也不肯动弹,跟着齐婉君去铺子里收账。
“冷的很哩!”,她抱着暖炉,央求着道:“就让我看看书吧。”
小沈先生又送来了新得的话本。
平妈妈恨恨的拧了她一把,“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这般懒。”
折晚纠正她,“明年九月才满十五岁,现在是十四!”
她嘟囔道:“我才不要过十五。”
平妈妈又想拧她了,可怕冷着她,于是将小毯子往她头上一罩,使劲的隔着毛毯揉捏她的头发,将人头发弄的乱七八糟的,这才愤愤的离开折晚房里,到厨房忙活去了。
小沈先生来的时候,折晚就跟他抱怨,“平妈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逼着我学这学那。”
沈汀很满意折二姑娘对他日渐亲密,根着娇俏的音调,他幻想着自己将毛毯丢掉,直接去揉姑娘的头发,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捏捏脸。
可是再怎么是默许他是折家未来女婿,齐潇然那双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他,沈汀只好悄悄的想,现实里却跟折晚隔开一个桌子的距离,安慰道:“平妈妈也是好心。”
这个折晚自然知道,她只是抱怨嘛。
她脸上有什么事情都表露的清清楚楚,沈汀就立刻也抱怨起自家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要我去给他们家儿子做先生。”
这下子,不仅是折晚,就连这几日对先生日渐不满的折虎也紧张了起来,沈汀看看小胖墩那神情,笑着道:“可我能答应吗?我教虎哥儿,那是因为他聪慧,这么聪慧的弟子,我可不能因为转教他人。”
折虎就十分感动,他先前还为小沈先生吃了二姐姐送来的枣糕而生气,如今听了这么一番话,立刻发誓:“先生,我会好好读书的。”
齐潇然:“......”
行吧,家庭关系又和睦了。
小沈先生就又慢慢的跟折晚说他最近遇到的人,“因我是读书人,便有其他的读书人请我一起去参加诗会。”
折晚很愿意听沈汀说外面的事情,她听了答道:“那你去了吗?”
沈汀就摇头,“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那诗会刚开始还正经,开在了大明寺石碑旁边的小亭子里,可这大冷天的,我跑去受那个罪做什么?”
折晚很是同意,“对啊,多冷啊。”
她觉得小沈先生是个实在人,这样的人靠谱。
沈汀又道:“且那些人里,认真读书的没几个,十好几人,总有一个李秀才,两个童生,其他的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连四书都背不得。”
折晚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后来一听李秀才,便立刻附和,道:“跟他在一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沈先生很满意,继续道:“后来诗会就更不好说了,开到了酒楼里,还找了人来陪酒,唱小曲,跳舞。”
折晚便立刻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酒楼,她对小沈先生又高看了一眼。
沈汀被看的飘飘然,跟她一起骂:“败类!”
这番跟折二姑娘同仇敌忾了一番,他踩着步子回家,沈远道窝在家里不出来,刘伯在洗菜,见了他,笑着道:“少爷,今晚吃什么啊?”
沈汀看了看手上的食盒,“是粉蒸肉。”
这个刘伯爱吃,他眯起眼睛,“好,好。”
沈汀将食盒给他,去了书房,坐在书房里,他又想起当天诗会遇见的那个乐洮,看着家世好,人也很是慷慨,又是青州来的,沈汀想着,要是结交好了他,未免不是一个助力。
可这人听说他住在这巷子里,竟然开始打听折晚,沈汀笑呵呵的道:“已经定亲了。”
乐洮到底不是毛头小子,听说姑娘定亲了,露出失望的神色,还遗憾的道:“过几日就要离开胥江去云州了,想来跟美人无缘了,如若不然,纳回去做个妾氏,也是极好的。”
沈汀:“.......”
他很想一锤子打下去!
他狠狠的在心里给乐洮记了一笔。
好在乐洮前日已经走了,沈汀这才放心,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了半天,可是写好了,却又将纸丢进纸篓里,最后慢慢的写出两个字:云王。
刘伯在外面敲门:“少爷,吃饭了。”
沈汀这才发现天黑了,他将纸拿到厨房烧掉,对刘伯道:“你身子不好,我看,咱们还是买个小厮回来吧。”
刘伯应的很快,“那我就歇歇。”
沈远道本来觉得费银子,可是看看白花花头发,白花花胡子的刘伯,只好不做声,可吃完了饭,摔碗的力度却大了很多,以此来表示不满。
刘伯见沈远道走远了,这才道:“少爷,来找您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老爷也跟着凑热闹,这可怎么办啊?”
沈汀一点儿也不愁,“放心,他可看不起这胥江的人。”
刘伯便放心了,老爷这个祸害,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于是晚上就将锅碗瓢盆洗的干干净净,吃剩下的饭统统的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等晚上沈远道在厨房找不到吃的时候,他就立马锁了门躺床上装睡,沈远道再怎么敲门他也不出来。
惯的坏毛病,晚上还要吃一顿!
门响了一会就停了,刘伯既痛快又愁,老爷这般的人,将来折家二姑娘嫁进来,可怎么办?
刘伯在沈家呆了半辈子了,他是沈汀娘的陪嫁,那时候沈远道从京都到蜀州,愣是好相貌,风光好,夫人愿意哄着沈远道,低嫁过去,用嫁妆银子养着人,可是后来夫人看清楚了,这样的男人不能过日子,就立马跟沈远道和离,小少爷也不要了,回娘家没一年就又嫁了人。
刘伯那时候要跟着夫人走的,可是小少年站在门边看他,看夫人,不哭不闹,就那么看着,看的刘伯心里发涩,就挪不动道了。
于是夫人走了,他倒是留了下来,当时沈远道卖了蜀州的家产去京都,刘伯还是有盼头的,熟料遭了大难,便来了云州。
夜深人静,却自有一股愁思扰的刘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叹气的想:少爷够苦了,希望将来成家,有个好妻子,好岳家,老天爷哦,可别再折腾我家少爷了哟。
***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胥江人过小年的日子,一家人都要团聚在一起的,小沈先生便从这天开始,有半个月的假不用去给折虎上课了。
他颇为舍不得,对折晚道:“你要是想看什么话本,就叫人来跟我说一声。”
折晚却一点儿也没舍不得他,平妈妈今天做烤羊吃,她还想着先去吃几口尝味道呢。她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沈汀一步三回头,等要转弯的时候,就见折晚啊了一声,叫住他:“等等!”
她蹦蹦跳跳的过来,在转弯处凑近沈汀,偷偷的递过去五两银子,这是齐婉君昨天给她的零用钱,折晚自认享了小沈先生很多福利,该用银子还一还的。
毕竟要过年了,买年货嘛,送别的不合适,送银子就特别实诚。她也喜欢别人送她银子。
沈汀看着银子恨不得喜极落泪,这么多天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反馈,属实不容易。
沈汀接银子的手很快,却装模作样的,“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银子啦?”
折晚:“因为你穷嘛!”
沈汀:“…………”
他只好安慰自己:对于折晚这占有欲十分强的人来说,都舍得送他银子了,很好!
他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过年要买这个要买那个,你要是不给我,我真不知道这个年怎么过下去。”
折二姑娘就一脸:我就知道。
既然说上话了,小沈先生也不着急回去了,明明对方对他还没情意,可他脑海里兀自感动一番,精神上胜利,将一场姑娘接济他过年送银子的事情弄成了好像提前送“嫁妆”,他那眼神哟,看的折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去就跟平妈妈吐槽:“他越来越奇怪了。”
平妈妈也日常忽悠她,“你真送银子给他了?”
折晚点头,“不然他怎么过年哟!”
齐婉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如今连银子也舍得送,想来对小沈先生有些不一般。
她就跟平妈妈一唱一和:“说来小沈先生也是学识渊博,长得一表人才。”
平妈妈点头,折晚跟着点头。
齐婉君剥着瓜子,继续道:“人品也好,家里还简单,没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这回折晚点头比平妈妈点的还早,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喜欢亲戚多。
尤其是那些到她家看她热闹的亲戚们。
齐婉君:“这样的人,可不多见。我听说,好几家夫人都想招小沈先生做女婿呢!”
折晚的脖子就僵硬住了,点也点不下去了。
她呆呆的道:“他都要做人女婿了啊?”
齐婉君后悔的点头,“是啊,好多人想抢呢,咱们家也就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我也想让他给我做女婿。”
折晚就被她娘忽悠了,心里第一想法便是:怎么会没有?我不是正好合适吗?
可她才不会那么傻,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么说话会把齐婉君和平妈妈吓着的。
——很奇怪的,她自己倒是没吓着。
不过,她总算有了沈汀是个待做人女婿的意识,她晕乎乎的回屋子里,将房门锁上,有些不高兴。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小沈先生娶媳妇。
霸道独占欲性子很强的折二姑娘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忧心忡忡,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上小沈先生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上辈子最喜欢偷偷看情感杂志上的小故事,这辈子平妈妈和齐婉君也不制止她看话本,所以秀才跟小姐们的故事,她算是很熟悉的。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小沈先生。
这也太突然了。
她还想着自己这辈子就呆在家里不嫁人呢。
这下打脸了。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突然喜欢人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惆怅,她便偷偷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平妈妈。平妈妈果然“大吃一惊”,折晚便立马去捂住她的嘴,“你别喊啊。”
平妈妈就捂住心口,“可是晚姐儿,这也太突然了。我得跟你娘说说。”
折晚就害怕的道:“别,先别说!”
她认真的道:“我就只是现在喜欢他,要是我过几天不喜欢他了呢?”
平妈妈就更“吃惊”了,“你还这样啊?”
折晚理直气壮:“我还小呢,还能再挑挑。”
她叮嘱平妈妈,“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就只告诉了你。”
平妈妈好笑道:“你放心,全家的嘴,我最紧。我可不像你阿娘喜欢到处说。”
说了自己的大秘密,折晚就有些想小沈先生了,“偏偏是过小年,还有半月见不到人哦。”
平妈妈:“.......”
行吧。
她只得提醒道:“小沈先生正吃俏呢。”
折晚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她昨晚其实仔细想过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却又嘴角上翘的,跟平妈妈小声嘀咕:“我觉得,小沈先生,也看上我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想的。
没开窍的时候不当一回事,开了窍就细思极“乐”了。
她有理有据,“你说说,他为什么单送我话本和扇子,还有风铃啊?”
平妈妈就拍她马屁:“唉哟,我还以为是投桃报李呢,毕竟咱们家可是帮过他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折晚一本正经的道:“是的,别说你了,我也是昨晚才想到。”
平妈妈就故作生气:“那小沈先生可真奸贼,敢打你的主意。”
折晚摆摆小手,“算了算了,平妈妈,我长的这么好,他也忍不住的。”
她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哎,没法子。”
所以说人可真双标。
平妈妈还记得她那时候从醉仙楼回来就骂什么油腻男:“从哪里出来的癞、蛤/蟆,也敢打我的主意。”
这下子,打她主意的变成了小沈先生,也不骂癞/蛤/蟆了,变成没法子。
平妈妈就说自己的见解,站在她这边:“那要是你愿意,我也是同意的,毕竟小沈先生这个人真的很好啊。”
折晚啃一块枣糕,很是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哒哒哒的开始装枣糕,主动让秋宴送过去,“可怜见的,他在家定然是没东西吃的。”
平妈妈嘴角抽搐,跟齐婉君八卦道:“我还以为会颇多周折,没想到如此顺利。”
齐婉君一边欢喜一边愁,“如今就只剩下了黛姐儿,她没找到归宿,我这心里都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昂,么么啾!我煮饭去了,明天见。感谢支持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