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开始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习安在停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那明显是新换上的,盛满了切成小块的梨的小碗,内心非常微妙。
自己被圈养就算了,离开之后却因为发现没有食物而跑回来自愿被圈养简直不能更丢原本是个人类的自己的脸,可为了食物,生存的欲望直接打败了所谓的矜持,破罐子破摔的习安心想,反正自己现在只是一只鸟,要脸何用。
做完一系列心理建设后,它毫无压力地埋进了碗里。
于是当顾风晟吃完晚餐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蜷在窗台上眯着眼睛睡的毫无压力的一小团。
有些意外的少年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特地打开通向阳台的门凑近看了看,白天顺手放在外面的小碗里的食物早就消失了,那枕部一圈白色的小鸟正无防备地窝在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丢在窗台上的一条毛巾上,毛绒绒的腹部灰毛被蹭的炸开来,看起来软乎乎又乖巧。
顾风晟平静的脸看到这一幕稍稍缓和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习安的小脑袋,他的眼里露出了点可以称之为柔软的情绪,放任它霸占着自己的毛巾,去房间内找了需要的东西之后他回到笼子前,用别针将笼门卡住不让它掉下来,顺便处理了一下笼子里的饲料和清水,做完这一切后就自顾自回了房间。
就像习安从来没有离开一样。
次日清晨起来的习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卡住能让它自由出入的笼子和明显已经更换过的清水,自己却还是缩在被当成临时窝的毛巾内,没被吵醒也没被抓回笼子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习安扭过头,透过窗户看向明显还没醒来的少年。
他整个人都陷在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熟睡的半张脸,在微弱的晨光里依稀难辨,却依旧看起来精致柔和,仍是那容易让人亲近的长相,习安却也依旧没有靠近对方的想法,可一想到那细致的行为,它开始觉得,或许这样也好。
至少遇到的不是那种虐待动物、把自己当所有物或食物的人,自己也挺幸运的了。
伸展了一下翅膀,习安飞回笼子里喝了几口水,淡定地钻出来,准备在周围飞一圈权当晨间运动。
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听到鸟叫声的顾风晟不久后就醒了过来,坐在床上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他恍惚想起自己似乎还没给阳台上的小团子喂食,就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穿着拖鞋慢悠悠从楼下拿上来一小份饲料和一些小番茄,顾风晟来到阳台上后却愣了愣。
笼子里的清水明显被用过,水槽里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可阳台到处都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有那条毛巾上还留着一个被拱出来的小凹陷,上面残留着一小根灰色的羽毛。
顾风晟表情有些放空,却并没感到多意外,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想将手上的饲料放在老地方,就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熟悉的鸟鸣声。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见一只还未完全褪去蓬松羽毛的白头鹎从隔壁别墅那边朝自己飞了过来,停在了离他一米开外的栏杆上。
那只自己捡来的幼鸟在短短十多天内已经长大了不少,正歪着脑袋用那绿豆大的双眼定定看着顾风晟,他似乎觉得那小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和某种古怪的审视,就是丝毫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一人一鸟就这么奇怪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团子突然朝着他叫了一声。
类似某种宣告或招呼,顾风晟看着这只白头鹎靠近自己,毫不客气地停在了他的手腕上低头去啄食他手里的饲料,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和这只鸟达成了某种更加莫名其妙的关系。
顾风晟沉默地看着习安吃下小碗里大半的饲料,它吃完后抓着一颗小番茄飞到了前一晚被当成窝睡的乱糟糟的毛巾上,低头一下下啄着爪子下的水果,完全当他不存在。
顾风晟看了眼那显得空荡荡的鸟笼,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该不会不喜欢笼子吧?”
……把你关笼子里你乐意吗?你会喜欢吗?
习安回头瞥了他一眼,略带嫌弃地啾了一声,继续低头吃小番茄。
虽然养了鸟但一点都不希望阳台被鸟粪涂满的顾风晟有那么点苦恼,虽说他一点都不关心鸟是喜欢呆在笼子里还是室外,但如果需要收拾满地鸟屎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风晟凑到习安面前,伸出食指轻戳它的脑袋,在对方不耐烦地扭头用翅膀扇开他的手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改用打商量一般的口气道:“鸟粪挺难清理的,笼子好歹有托粪板,回去吧?”
忍不住用白眼翻他的习安:“…………”
他是用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曾经随地大小便过的?就算它现在只是一只鸟,该有的教养一样不落好吗。
顾风晟:“既然没有回应,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习安:“………………”
作为一只鸟,到底该表现出懂还是装作不懂对方的话?
沉默了两秒,习安丢下被自己啄了一半的小番茄,转身背对着顾风晟,闭眼不动了。
用行动表达自己对这个建议的抗拒。
顾风晟莫名其妙地看着毛巾边上的那小半个番茄,不太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它丢下了食物,只觉得这行为就像是在赌气或表达某种不爽一般,他眼角余光瞥到鸟笼后一愣,忍不住挑起眉。
之前一直有种违和感,但顾风晟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之前几天关着小团子的鸟笼过于干净了点,虽说白头鹎这种鸟类本身就十分喜欢整洁干净的环境,但现在一看他才发现,托粪板上的排泄物非常集中地只出现在离食槽和水罐比较远的某一小块地区,即使之前他并没有养过鸟,但这种状况一看就非常不科学。
就像是它有意识地将那离水槽最远的地方作为自己进行生理活动的场所一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又戳了戳习安,只收获毫不留情的一啄。
发现小团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的多的顾风晟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傲娇了?该不会你真的听得懂我的话吧?”
习安一怔,呆滞了,但还好少年并没有发现他某瞬间的僵硬,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脑洞太大了点,轻笑一声:“不过怎么可能,能听懂的话这得多聪明,又不是在演魔幻灵异片。”
“……”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本质了解的不是非常深刻,但至少你还好好地维持着自己的三观,恭喜你少年,请这样保持下去。
习安偏头躲开顾风晟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毫无诚意地想道。
顾风晟见它真的不理他,就先将鸟笼的食槽填满,决定先观察一天看看它是否真的比起其他鸟要干净的多,到时候再将他赶进笼子里也不迟。
不知道自己还在观察期的习安以为顾风晟已经默认了它不用再回笼子的事,勉为其难朝少年多叫了两声。
接下来的几天,顾风晟惊讶地发现,小团子除了进食之外基本就没再进过鸟笼,而根本不存在鸟粪这方面的困扰,阳台一如之前那般干净整洁,就连原本鸟笼那个角落里的排泄物也丝毫没有增多,它时不时会消失一会儿,再转眼就已经出现在了池塘边的小亭子上。
清理了鸟笼之后,习安正式在窗台上安了家。
发现比起鸟笼它更喜欢窝在毛巾或衣服上后,顾风苓和顾母拿走了之前的毛巾,用旧衣服给它做了一个小小的窝,依旧放在顾风晟房间外的窗台上。
这实在是个非常微妙的地点,白天少年上课的时间除外,只要习安探头朝里看去,几乎都能见到他或专注或放松的脸,顾风晟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学习,偶尔打打游戏浏览网页,夜晚基本不出门,偶尔它甚至能看到少年运动过后半裸的样子。
作为一只不能工作不用上学可以算是没事可做的鸟类,大部分时间估计都花在了如何让自己活下来也就是觅食上,不然就是寻找配偶或繁衍下一代,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的习安不可能会想要和其他雄鸟一样做出对雌鸟求偶的事,更别说有个觊觎自己下一代的小鬼在一旁充满期待,于是它发觉自己的生活简直枯燥又乏味,白天除了出去溜达一圈之外,就只能看着顾母或保姆日复一日地做着家务或看偶像剧。
一看就是一整天。
等到顾风晟下课,它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少年将书包放下,看那些反正它看不懂的书,少年偶尔兴致好的时候会过来逗一逗习安,对此它总是不遗余力地表现出自己的鄙视和不感兴趣,当整个鸟生几乎就这么几件事可做,连淡定的习安都开始感到无聊时候,少年的长假到了。
这栋几乎可以算是偏僻冷清的别墅,迎来了习安目前为止见到的第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