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业没有辜负慕糖的期待,他把自己的一套高档住宅借给她暂住。
慕糖从合租的公寓里搬了出来,她基本上没带什么东西,只带走了重要的私人物品和小黑。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现在的住址,慕糖并不希望原主的父母找到她,打乱她稳步进行的计划。
许承业提供的住处很舒适,慕糖还打算交付租金,但他显然不缺这点钱,不肯收下。慕糖也就不再强求,毕竟也许什么时候沈家就会断掉她的经济来源,虽然原主还攒下了一些钱,但总归是用一分少一分的。
但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慕糖知道许承业愿意安顿她,是因为他看中了她这张皮相,他对她有企图,尽管隐藏得很好。
“万一他要占你便宜怎么办?”小黑趴在新屋子的沙发垫上,问。
“他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是相信他。”慕糖说,“只是我有一点了解他——你别看许承业外表温和谦逊,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傲慢自负的家伙;他不会勉强,而是那种会等着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男人。”
她看人一向很准。
许承业很少来她住的地方,很绅士地为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但慕糖明白这只是钓鱼的过程,他在等着她主动去找他。
他享受的,是她一点一点依赖他的过程。
慕糖并不介意偶尔满足一下许承业的口味,毕竟他对她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她演技一向可以,对待许承业的态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疏远,也留有余地。偶尔有心无意的撩拨,维持着许承业对她的好感,就像一只看得见却捉不住的蝶。
闲适的午后,慕糖梳洗完毕,从衣柜里挑一件衣服穿。
现在的衣柜让她很满意,拉开后里面整齐悬挂着一件件精致亮丽的服装,大部分都是黑色,但也夹杂着好几件其他颜色的漂亮裙子。
慕糖穿黑色衣裙更多是出于从前的习惯,事实上她的喜好一直在变,今天喜欢红色,也许不久后就会爱上蓝色,没有什么特别固定的规律……但是讨厌的东西通常能持续很久,比如白裙子,比如血的气味。
今天天气有些阴,飘着细细零零的小雨,慕糖挑了一件酒红色的收腰裙,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出门。
路过点心店,她买了些西饼,装在饭盒里,然后去了许氏集团的大楼。
慕糖去了顶楼的办公室,那里是许承业办公的地方,他并不忌讳她到这里来。
秘书礼貌地将她迎进去,许承业正埋头于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温和地一笑:“你来了。”
“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做了些饼干。”慕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给你送来点。”
许承业笑着放下笔,拿了一块品尝:“很好吃。”
慕糖微笑着拂了拂头发:“你喜欢就好。”
许承业今天似乎不是很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黑发,瓷白的脸,嫣红的唇微微勾着,脖颈的弧度纤长优美。
酒红色裙边堪堪遮住慕糖的膝盖,下面的小腿纤细笔直。
许承业盯着她,眸色渐渐加深。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秘书早就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他对她一直温和有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心里没有欲念。
许承业更渴望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爱意。
他接触过的女人不少,知道她们很容易缺乏安全感,尤其是眼前这个,柔柔弱弱,无依无靠,她只能依附着他,然后慢慢爱上他。
但是现在许承业不太确定他的感觉,这半个月来慕糖经常会到公司来找他,给他带自己做的点心,就好像他的新婚妻子……但是他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的心并没有向自己靠近分毫。
许承业一向很有耐心,但是他觉得这一回有点沉不住气,尤其是现在。
她整个人像只猫一样陷在漆黑的皮质沙发里,肌肤被衬得愈发白嫩,好似初春的雪一样细腻晶莹。
看得见吃不到,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许承业不动声色地从办公椅上起身,一步步朝慕糖靠近,她看着他,窝着没有动,然而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慕糖却轻轻地翻转手腕,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蹙起眉头。
“哎呀,我好像要迟到了。”慕糖歉然一笑,“等一下还有社团活动……下一次,我再到这里来好么?”
她语气自然,一双眼睛澄澈地望着男人,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许承业心里升起淡淡的烦躁,似乎有好几次都是这样,他就快要捕获她,然后气氛被忽然打断。
要不是她才二十出头,许承业几乎会认为她是一个玩弄感情的高手。
许承业在观察慕糖的同时,慕糖也在观察他。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看出了他眼中的躁意。
他对她的欲念似乎很强,但慕糖并不担心,她既然敢招惹他,就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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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糖离开许氏集团后,并没有去学校,因为今天根本没有社团活动。
她也没有回住的地方。
慕糖简单地补了个妆,然后看着时间,走进了一家清吧。
这里不同于寻常酒吧的喧闹,气氛更安静些,调酒师的动作优雅娴熟,悠扬的萨克斯和小提琴在背景乐里来回交替,偶尔有驻唱歌手在酒吧中央的舞台上演唱。
慕糖正是今天晚上主角。
她在这里驻唱已将近一周,不过却不是像容纯那样为了钱。
她是为了接近一个人。
幽暗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慕糖坐在光晕里,乌发红裙,整个人白到发光。她随意地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弹着吉他,轻轻唱着最近新学的曲目,一边将全场扫视了一遍,然后在角落里找到了她的猎物。
清吧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艺术书架的阴影里,他戴着顶浅灰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上半张脸,但慕糖还是认得出来他是谁。
她愿意接近许承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这个人。
慕糖唱完了自己的场次,从吧台点了两个杯蓝色玛格丽特,两只手托着,来到了角落里的桌边。
她将酒杯轻轻放在台面上,男人抬起头,一双眼睛清隽而明亮,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有些冰冷。
慕糖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了眼她推到面前的鸡尾酒,然后目光上移,又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女人,淡淡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慕糖倒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是这个。
“这大概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如果我没有记错。”慕糖抿了一口蓝澄澄的酒,看着他思索的表情,笑道,“前两次是在许氏集团的大楼……我在许承业身边见过你。”
这个人叫许知淮,是许承业的侄子。比起许承业,他对于慕糖有着更为重要的作用。
许知淮的父亲是整个许氏集团的董事长,而他本人却似乎对商业不太热衷,反而对音乐有着极大兴趣。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却已经是业界知名的音乐创作人,眼光独到,写词创曲有着独树一帜的风格。
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对慕糖未来的职业安排极有裨益。
但是许知淮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古怪冷僻,和不少搞艺术的一样,他不太合群,也不好说话。
所以她从许承业那里入手,从他那里获知了不少关于他侄子的信息……比如许知淮时常来这家清吧的事情。
她在这里待了一周,终于碰到了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叔的女人。”许知淮说。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他对出现在许承业身边的这个女人,还算有点印象。毕竟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声音动听,而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令人难忘的气质。
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是因为她在许承业身边安分柔顺,就像一朵柔柔弱弱的菟丝花——而不是像现在,她大方地坐在自己对面,递过一杯酒,野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许知淮讨厌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
他没有动那杯蓝色的玛格丽特:“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不会跟你这样的女人打交道……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一上来就直白地否定对方,果然和传言中一样不通人情。
“我这样的女人?”慕糖没有生气,微笑着,指尖在盛着鸡尾酒的锥形杯上摩挲,“原来你也是这种肤浅的男人,才见过几面,就对我下了定义……你能保证你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么?”
“正不正确又有什么关系。”许知淮说,“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实想法而已。”
“唉,其实我的确不算什么好女人。”慕糖悠悠地叹了口气,“但现在你误会我了,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我刚刚唱得怎么样。”
“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因为刚刚我唱歌的时候,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慕糖幽幽道,“我还以为,你很欣赏我的声音。”
她的眸子里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许知淮对上她双眼的瞬间,觉得像是有根小巧的羽毛,在心里轻轻扫了一下。
他还记得她刚刚唱的歌,音调偏低,但不哑,本应清丽柔软的嗓音压低半度,就好像月光穿过清冷水色,碎成片映着波光,生生透出一丝冷艳颓靡的感觉。
很别致的嗓音。
许知淮垂下眼,眼睫投下阴影:“也就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