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感谢我。”江泽远冷冷地说,“那种情况,就算是一条狗,我也会救的。”
他现在的模样狼狈极了,衣服被划破,身上不少小伤,将白T恤染得血迹斑斑。
脸色更是苍白如雪,大概是轻轻一推就能倒的状态。
却偏偏还这么嘴硬。
慕糖看着他这副尊容,轻巧地弯了弯唇。
在江泽远的预想里,她可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也可能冷漠地反唇相讥……无论怎样他总有应对的手段。
可她最后只是轻轻松松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这就叫人看不懂了。
江泽远心烦意乱,见她半天没反应,又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呢?”慕糖眼波流转,“我本来想道谢,但你说不用……那就只好算了。”
其实慕糖的心里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激之心,江泽远那时候忽然窜出来,她也吃了一惊,之后就是悬着一颗心,生怕他在完成攻略前,就被人捅死了。
真的严格来说,其实他反倒给她添了烦恼,毕竟解决那几个小混混对慕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困难的事。
她甚至可以干干净净地全身而退,不必像他现在这般惨不忍睹。
所以江泽远说了不必道谢,慕糖虽知道那是反话,却也乐得轻松。
这省去了编瞎话道谢的工夫,虽然慕糖是说谎方面的高手,但归根结底,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花心思去扯谎的。
她冲着江泽远弯唇一笑,笑容美得几乎令人沉溺,江泽远微怔,随后敛了眉目将情绪藏起来,原本要将的话也忘记了。
他对她好像总是没什么办法。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熟悉的走廊出现在江泽远面前。
“你要带我去你家?”他看着慕糖,“干什么?”
“你受了很多伤,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慕糖说。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她不能让攻略对象有一丝意外发生,他身上那些被水果刀划开的伤口,不妥善处理,会有感染的风险。
房间里备有医药箱,慕糖总是会考虑到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到位。
她开了门,江泽远却站在门边不动,抱着臂斜靠在墙边。
“你要给我包扎?”他声音有些虚弱,但唇边却扬着一丝讥笑,“我们很熟么?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这样做,她会吃醋的。”
江泽远故意这样说,想着就是刺激一下慕糖。
她伤心一下,或者多心疼他一些,那么他就留下来;若是没什么反应,便说明她对他根本没什么感情,与其接受她的施舍,还不如就此离开。
江泽远静静地看着慕糖作何表现。
然而慕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歇了一切小心思,乖乖地走了进来。
她只是拿出手机,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打电话给你的家人,拜托他们送你去医院了。”
江家那些人是江泽远最不愿意面对的。
这正是他的弱点,慕糖清楚得很,她不需要示弱,也不需要刻意勾引,就能将他牵过来。
毕竟他别无选择。
江泽远也没有料想到,慕糖最后会选择威胁他,而且正中他的软肋。
他在她面前总是计无可施。
不过她宁可威胁自己,也要让他进来……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些的分量的?
这个想法让江泽远的心情稍稍找补回来,不过他还是面色不虞,陷在软软的沙发里,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心里一圈一圈播散开异样的感觉。
离开这里并没有隔很长时间,但在他的感觉里,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慕糖提着医药箱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她的手法很娴熟,似乎很有经验,精于此道。
酒精的味道钻进鼻子,冰冰凉凉的棉球贴在伤口上,液体慢慢渗进裂口处的皮肉之下,激起触电般的疼痛。
江泽远皱起眉,忍着痛不叫出声,他不想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娇气。
他看着她用镊子将沾了血的棉球夹到废料盘里,然后轻轻在他侧脸的患处敷上纱布,固定住。
江泽远摸了摸脸上的透气纱布:“你倒是很熟练。”
“嗯,以前经常受伤,给自己包扎的次数多了,是谁都会熟练的。”慕糖淡淡地说。
江泽远一怔,下意识打量着她,看着她露在外面白嫩嫩的手臂,摇头:“少骗我,你身上明明一块伤疤都没有。”
“我现在好好地穿着衣服,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没有伤痕?”慕糖笑着睨了他一眼,“你能透视不成?”
她说的话都没什么问题,但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江泽远涨红了脸,觉得自己越是辩解反倒越显得心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末了,他低低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慕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摆弄着镊子和止血钳。
江泽远觉得她说得应该是真的,不然那颇为专业的包扎术根本无从解释。
他余光偷偷地看着慕糖,那么漂亮娇嫩的女孩子,天天穿着好看的小裙子,谁能想到她衣服之下,竟是一片斑痕累累呢?
江泽远觉得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她,唯一可能的就是她的父母,他似乎听她说过,她的父母感情不和。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止如此,也许他们还会殴打她,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拿她作为婚姻悲剧的发泄口……这种类似的事情江泽远听说过。
他自己的家庭并不幸福,但现在看来还是她更惨一些。他的父亲只是不怎么在乎他,但并没有虐待过他。
江泽远心里忍不住升起了怜惜。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有了解释,她曾受到过这样的虐待,所以才会养成这样善变而乖戾的性子,她不会爱别人,不把别人的爱当回事,时而温柔时而恶劣……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江泽远忽然觉得他也不生她的气了,那天他离开的时候那么气愤,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搭理她,可现在这样的念头,消失得一点踪影也见不着了。
“你……”他迟疑地开口,“反正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来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
“嗯?”慕糖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
江泽远看着她唇边翘起的玲珑笑意,就明白自己还是入了她的套。
“你……”他咬牙,“这样骗得别人团团转有意思么?!”
刚刚他说了一些很羞耻的话,如果可以,江泽远希望时间能倒流,把那些话咽回去,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讲出来。
“我刚刚一句谎话也没有。”慕糖无辜地看着他,“你仔细想想就该知道,我早说过我父母都在国外,基本上不见面……他们哪来的机会虐待我?”
“你当我是傻的吗?”江泽远瞪着她,“你明明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故意诱导我。”
慕糖摇摇头叹气:“你爱这么钻牛角尖,我也没有办法。”
好玩么?
其实诱骗本身倒不是多有意思,但偶尔会有效,他刚刚误会时生出的温柔与怜惜,给她增加了2点攻略值。
这不是还挺有意义的?
江泽远愤怒地别过头去。
而慕糖依旧心平气和,取出新的酒精棉球和碘伏,摆在面前,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好了,把上衣脱了,我要处理你的身上的伤口。”
“我不脱。”
“这样啊……”慕糖叹了口气,作势拿起手机,“那我就只好打电话给……”
“你等一下。”
江泽远恨恨地看着慕糖,拳头砸在旁边的沙发垫上,但终于是奈何不了她,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悻悻地脱掉上衣。
他的上身偏瘦,但骨骼肌肉都很有力,皮肤还算白皙,不过此时上面刀伤横七竖八,一片狰狞。
一共四道伤口,慕糖仔细看了看,每一道伤口都很浅,只有手臂上一处稍稍深了点,但只要处理妥当,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专心致志地为伤口消毒。
慕糖似乎只是心无旁骛地处理着伤口,并没有留意其他情况。但江泽远却觉得心头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咚咚咚跳个不停。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好像就伏在他的胸前,就像是情侣般亲密的姿势。
赤着上身在女孩子面前,这本来就是一件令人紧张羞臊的事情。
何况她还离得那么近,酒精棉擦拭伤口引起的痛感里,夹杂的她呼吸羽毛般落在身上的痒,几乎令人崩溃。
她的呼吸也微微带着些凉意,江泽远恍恍惚惚间,总觉得她不像活人,手总是冷的,就连呼吸也是凉的,谁也休想在她身上汲取到一丝暖意。
可仍然抑制不住他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即便凉意会渗进他的血液骨骼,将他冻僵。
江泽远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能再陷下去了。
他心烦意乱地低下头,慕糖却正好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眼睛对上。
她的眼睛很好看,温柔注视着人的时候,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陷阱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即便看破,猎物也忍不住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