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阮昭,你居然开高达?!”
化妆师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巨人肩上姿态随意的阮昭,那张小甜心一样的软糯面容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什么高达?”身后忽然有人问。
“就是——”
化妆师的话只说到了一半。
头也只扭过来一半。
便被一只手五指大张,按住了头顶。
白光涌动,他似乎看到了一张白净无暇的面庞,带着安抚的浅笑,一切变得混沌而模糊。
化妆师挣扎着往后退去,却踉跄几步,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林岑单手提着化妆师后颈,抬头朝着阮昭喊了一声,“能把人捞一下吗?”
“啊?”
林岑扬了扬手里的化妆师。
阮昭像是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撑在居然肩上的手轻轻一拍,钢铁巨人的手便摊开在了林岑的面前。
林岑将化妆师放了进去。
“你这个偃甲巨人能把他们都捞起来吗?等下我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让他们站在地上。”
阮昭迟疑,“可以吧。”
于是林岑又如法炮制的将满地乱跑滋儿哇乱叫毫无形象的剧组演员、工作人员和经纪人与助理搭在阮昭的偃甲巨人之上。
“你呢?”阮昭问。
“我?”林岑笑眯眯的,“我和你们偃师可不一样,今天这事也多亏我在,你带着他们退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阮昭颇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的带着一剧组的人后撤。
行进间他回头一看,一身白色衬衣的林岑浮在空中,丝丝缕缕的白光从他身上延展至整个天地。
如若神祇降临。
阴气的源头是在那夜傅州昏迷的树后那片荒地。
之所以种不出东西不是因为过碱或是过酸,正是阴气使然。
地面的晃动一直没停,不断的有阴间死去之物从地底钻出来。
村子里的村民尖叫着四处奔逃,爬出来的东西不算厉害,都是些腐烂的骸骨沾了点阴气有了生前最基本的生理反应而已。
已经有强悍的村民拿着柴刀棍子发了狠的劈砍,三两下便将骷髅打碎在地。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战斗,林岑心下稍安,他落在那片荒地之上,伸手在地上重重一拍——
从他掌心之下土地寸寸皲裂,狂风卷过,露出了徒弟之下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无数的尸骸堆叠交错,生锈的铁剑铠甲上是经过无数年的封印未曾褪去氧化的深红色的血迹。
藏身于林岑琴弦上的老鬼声音颤抖,“这下面,竟是个万人坑!”
万人坑,并不是指确切的一万人死在下面,而是指数量众多,多是敌对势力对抗之后对战俘掩埋的处理方式。
也许是尸体,也许是活埋。
有百姓,也有将士。
有铠甲铁盾与箭矢长剑,这下面埋着的全都是战士的英灵。
生前为保家卫国的将士,死后也必不会对普通人出手。
林岑眉头微蹙,他小心的避开脚下的尸骨,视线忽然落在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之上。
古铜色的剑身,长约半米,宽半指长,这是一把现在应该挂在祁少阳书房正上方的古剑。
林岑弯下腰,想要将剑拿起来,却在指尖触在剑身的一瞬间,凉意尽散,指尖下的长剑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林岑倏然抬头,脸色遽变。
他被骗了!
……
夜色深沉,别墅内却突然亮起了灯。
祁少阳从房间内出来,世世蹲在门口歪着头看他,“你是祁少阳吗?”
祁少阳脚步一顿,伸手在世世的头上揉了揉,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和煦。
他道,“我是。”
恰在这是,林岑从窗口翻了进来,他目光落在祁少阳身上,瞬间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他瘪瘪嘴,张开双臂,一路赶过来把他急坏了,“祁少阳,要抱抱。”
林岑的声音难得的带了一丝示弱的软糯。
祁少阳直起身,楼梯口的灯光逆着从他背后打过来,阴影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林岑弯起来的唇角渐渐拉平。
“好久不见,阿岑。”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祁少阳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看着林岑,目光中带着隔了千年的悠远与温柔,“祁少阳是我的转世,我就是祁少阳。”
林岑错愕。
像是终于从时光深处里将记忆深挖了出来,他迟疑,“你是将军?”
林岑被人从神墓中挖出来的时候,被作为贡品献给了当时的最高统治者皇帝。
然后被皇帝赐给他最是宠爱的公主。
这是林岑的第一任主人。
后来,公主外嫁之前,将最爱的琵琶送给了挚爱的少年将军,隐秘的少女情思含在琵琶之中。
从此林岑在将军府中落了户,知音从公主变成了将军。
生活好像发生了变化,又像是没有,林岑仍旧会从琵琶中出来,会与将军共奏一曲。
只是偶尔的时候会想起曾经第一任主人公主。
妖本健忘,漫长的生命里所认识的见过的人与物太多了,都是时间长河里的过客。
后来将军将他放在府中,再也没有回来。
他也渐渐的忘记了将军与公主的面容,只仅仅记得,曾经有这样两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林岑与将军对视而坐,在黑暗的客厅之中,世世悄无声息的缩在将军的身边,林岑看他一眼,冷笑。
世世缩了缩脖子,埋着头不吭声。
林岑冷冷的看着将军和世世,“他呢?”
将军叹息一声,“阿岑,我就是他,我只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铮的一声弦响,林岑指缝间锋利的琴弦射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将军,“别拿我当傻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找出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指着世世,世世往将军身后一缩,梗着脖子大喊,“可我救了你的命!”
“谁知道我濒死是不是你们设计的!”
世世不吭声了。
林岑大怒,“果然是你们!”
将军挥退世世,面目冷静,“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我能误会什么?!将军早入轮回不知几百年了,你是将军吗?你不是!”林岑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你不过是一段他留在剑上的残念,你屁都算不上,就算祁少阳真是将军的转世,你也不过是一个赝品!”
“林岑!”将军也怒了,“我念在往日的情分原谅你的口不择言,但是你也别挑战我的耐心,祁少阳本就是为了我的复生而存在,他是我的祭品,是我的容器!”
“胡说八道!”
琴弦绷直成刃,从四面八方疾射向将军。
世世急忙施法用盾把将军罩在里面,一波又一波的力量攻击着处于护盾中的将军与世世。
林岑眼眶发红,几乎是拼了命的去攻击。
然而护盾里的将军却是轻轻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展颜一笑,“你尽可能的打,这具身体可是你小情人的。林岑,不要怪我不提醒你。”
他哼笑一声,“把盾撤了。”
世世咬了咬唇,犹豫的看了一眼将军。
将军眸色一沉,阴鸷的看着他。
世世打了个抖,护盾消散,然而锋利的琴弦却在即将刺入祁少阳身体时寸寸断裂。
林岑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来,他支撑不住的顺着沙发背软到在了地上。
林岑撤了攻击,将军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悦。
他走到林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曾经用过很多手段讨你的欢喜,想要你多看我一眼,想要让你喜欢我。”他的眸中阴影翻滚,正如林岑所说,他只是将军死去之后在剑身上留下的一抹残念,是将军对林岑的执念,他在万人坑里,受万鬼阴气滋养,早已成了全新的个体。
思维与信念早已得到改变,唯一不变的是对林岑的执念。
这是他立身之本,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林岑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将军蹲下来,与林岑对视,他指了指自己,“这一世,他是个道士,他想要杀你,而我——则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将你和他拉进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救你,为了替你报仇雪恨!”
林岑冷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被他用手粗暴的抹去。
“好一个为了救我,我林岑何德何能担得起你如此处心积虑设了这么大盘棋。秦鹤生、老头,全是你们用来迷惑我的棋子,好让这个东西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相信这个幻境是全然的真实,好让你有可乘之机占了祁少阳的身体!”林岑哈哈大笑起来,眼角却沁出泪来,“好一招移花接木,可是赝品永远都会是赝品,你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林岑迅疾如风的伸出手,猛的扣住将军的头,白光忽闪,林岑全部的力量灌注其中。
将军只觉得头疼欲裂,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狠,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变成了厉鬼的爪刃,他抓着林岑的手腕,咔嚓一声,生生的将之折断!
林岑没有松手,他的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音浪涌动,世世率先承受不住的叫出了声。
将军伸手掐住林岑的脖子,他眼神恐怖,“你再不停手我就掐死你!”
林岑眼神恍惚,已经快失去了意识。
他看着祁少阳那张面对他总是温和无比的脸上狰狞的表情,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林岑的唇微微颤抖起来。
“祁少阳……”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飘絮飞过。
“你回来呀。”
你回来呀。
你回来呀。
死死掐住林岑的手蓦的松开了,将军捂着额头,喉中发出万分痛苦的声音。
身体里像是被人撕扯着,将军知道,那是本来的祁少阳在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目一片猩红,他看着茫然无措站在一边的世世,艰难而痛苦的开口,“帮我!你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器灵,你一定有办法!”
“让祁少阳,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在前面出现过很多次了!
不是神来之笔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