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的宠物店规模不大,但是无论是装潢还是内部设施都很上档次。
刚进门就是一排装着小动物的笼子，最前面一只雪白的博美见人进来就一阵狂吠，何思怀吓得一激灵——他以前被博美咬过，因此对这种假斯文真残暴的小型犬充满了恐惧。
“球球！”徐山半恼着朝博美喊了一声,接着看到下意识把何思怀往身后护的江北,眯了眯眼：“这位是……？”
“我男朋友。”江北笑笑——何思怀刚刚还在担心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方。
“哇哦。”徐山有一点点惊讶,但是也没表现出更多的其他情感，惊讶程度大概是听到的是单身很久的兄弟脱单的范围,与性别什么的没有关系——何思怀很喜欢这种态度。
“你好，我叫何思怀。”何思怀朝他点点头——江北的落落大方让他很踏实,最后一丝拘谨都消散了。
“徐山。”徐山也点点头。
徐山和江北的交集大多都是绕着宠物转的,虽然两年没见了,但是徐山也没操心问他去哪儿，而是直奔里屋把猫咪抱出来。
江北好像很喜欢小动物，一排寄养的笼子给他逗了个遍，何思怀对动物没有兴趣，但是对兴致高昂的江北喜欢得不行，于是江北在笼子前面看猫猫狗狗,何思怀站在半米外的身后看着江北。
“你是不是不喜欢带毛的东西呀？”江北一边摸着门边大金毛的脑袋,一边回头看着和动物保持距离的何思怀。
“兴趣不大，除了这种乱叫的小狗，其他也称不上讨厌。”何思怀实话实说。
“行，我就担心你会怕这些呢。”江北放心了。
“这宠物寄养一天多少钱啊？”何思怀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动物,虽然有些矫情，但是这些笼子的确让他有些窒息——毕竟自己刚从另一个笼子里走出来。
“分长期短期吧，小狗的话短期一天四十块钱,长期一个月一千，猫的话三十块一天，七百一个月这样子——这是两年前的价，现在涨了多少也不知道了。”江北耸耸肩。
“我靠……”何思怀听到这个，脑子里瞬间算出价格不菲的数值，“你在这寄养了一年半多，就算一年也要八千四……这一只猫光给它存这儿就得上万啊……”
“对啊，零花钱而已。”江北笑笑，“土老逼了吧？”
何思怀都没顾上江北嫌他土，这是他第一回感受到江北的出手阔绰——事实上他对江北的家境了解的真不多，只是知道他爸做生意，他妈是家庭主妇，其他因为顾忌他的情绪从来都没多问。
——感情自己无意中傍了个大款？
“你这么有钱啊？”何思怀还是忍不住问。
“还行吧，人渣的钱，不用白不用。”江北笑着揉了揉他的脸。
还没从“我他妈怎么一直没发现江北这么有钱？”的震惊中走出来，何思怀又被徐山抱出来的猫给拖入到另一种震惊中去——江北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养一只这么丑的猫？！
“醒醒，你爸爸终于来看你了~”徐山的声音先从室内飘出来，门后面探出来一直花花的猫脑袋，接着就看江北非常欣喜地迎了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啊？何思怀以为就算是只土猫也好歹会清秀点，结果这醒醒非但不属于清秀一挂，反而长得有些惊悚。
白底黑纹。非常正常的配色，但是脸上的花纹鬼斧神工，一大坨黑色正正巧儿卡在眼睛鼻子一周，画出了脸谱般的怪异造型，因为眼珠子也是黑的，在何思怀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五官，这让他联想到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天书奇谈》里的老狐精，总之又丑又怪就对了。
最怪异的还是江北，真的跟亲爸似的一把抱过来，那猫还算乖，小小地在江北怀里“咪”了一声，然后扭脸看何思怀。
被丑到了。何思怀闭了闭眼。
“醒醒，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何爸爸。”江北把醒醒举到何思怀眼前，这猫一拉就变得很长，漆黑的脸谱吊在空中和何思怀对视，下一秒何思怀就骂了一声撤得老远。
然后就看江北和徐山两个人在原地狂笑——看样子这两个人也是知道这猫长得丑的。何思怀的心脏还被丑得一个劲地狂跳。
“醒醒美吗？”江北的脸从猫脸后面探出来，厚颜无耻地望着何思怀笑。
“它……挺完整的。”这是何思怀唯一能想出来夸它的话了。
“我就喜欢这样的。”江北撸着猫背笑道，“我恋丑。”
“艹？”何思怀感觉被针对到了，二话不说提膝给江北的腿弯来了一下。
“没没没……”江北笑着求饶，“你他妈帅得刺瞎了我的双眼，所以我看不到这只猫有多丑了。”
徐山也不觉得尴尬，抱着门框在一边傻笑，简单聊了两句关于猫的事情，江北便把醒醒放进猫包里打算走了。
“你变了挺多的。”临走前徐山拍拍江北的肩，然后又转身跟何思怀说，“之前我总担心他把我家店砸了，凶得一批。”
何思怀看了眼江北也笑开：“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江北笑笑，把何思怀往自己怀里揉。
“恭喜啊。”最后徐山朝江北说了一句，不知是恭喜他脱单了，还是恭喜他重返人间。
“嗯。”江北摆摆手。
……
据江北老父亲反映，醒醒应该还没完全忘记自己，虽然这小丑怪平时就很乖，见到江北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敢认，但是江北喊它时还会做出回应，应该是没忘干净。
“哇，现在我们醒醒是有两个爸爸的猫了。”江北回头对着猫包说了一句，口气像是再哄小孩子。
“我没这么丑的儿子。”何思怀没好气地叹口气，但是看到江北这么开心，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丑猫也不显得特别丑了。
“那醒醒是我跟外面性感小野猫生的，何爸爸是个帅气的接盘侠。”江北一说到猫，整个人就特别幼稚，何思怀又给他来了一脚，两个人抱着猫包在路边肆无忌惮地笑着。
这回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了——经历过二十四小时被监视、任何行为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上升的日子，现在世俗眼光也好、父母约束也好，再也没什么东西能束缚住他们了。
正所谓破而后立，晓喻新生。一直没有什么实感的轻松在何思怀内心里慢慢滋长开来。周遭的每一点不适应都在宣告着新生活的到来，他真的回来了。
市区的月光不比秘密基地来的亮，藏在灯火通明中有些黯然失色，星星更是没有了踪影，但是融在光影霓虹中的何思怀只觉得幸福——生在光里的人，不需要被照耀。
高考结束大概也不会有今晚这般自由快乐。两个人带着猫在宁昌的街头随便转了一圈，因为身无分文，看到路边的小吃眼馋也没有办法——派出所那边说是提供晚餐，但是这两人不想再多吃一天的食堂，就急吼吼跑出来了。
“到我家看看，有材料的话随便做点，不行的话点外卖。”江北看着一边的火锅店移不开眼，何思怀也饿得不行，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要去你家呀？”
“嗯？你不去吗？”江北回过头。
“卧槽，我有点怕。”何思怀站定在路中间——他怕的东西可太多了，他怕江北那个动不动发神经的老爹，也怕他们家怪异到极点的氛围，就算以上全部忽略不计，光是要见男朋友家长就觉得很吓人了好吗？
江北笑着一把把他搂到怀里，“没事儿，我爸工作日都不在家，我妈的话，就当是空气，影响不到我俩的。”
何思怀也不好意思多推脱，但是听到江北对自己父母的态度，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不是觉得江北不孝，而是单纯感觉到压抑罢了。
宁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北方小城市，规模不大，但是市区里该有的秩序和精致一样也不比吴州少，何思怀作为一个外地人，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还是小小地开了一番眼界——刚从山洼洼里出来，看什么都新鲜。
江北家住在宁昌一个相当上档次的小区里，何思怀站在门外都能闻到一股金钱堆出来的气味——何思怀的家境也不差，知识分子普遍身处的中产阶级，但是眼前江北家的小区还是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总会把家暴、家庭不幸与贫困联系到一起，现在他是明白了，人渣这种东西的存在，是不分阶层、不论贫富的。
这种高档小区的大门都会有门禁，好在采用的是面部识别，不然孑然一身的江北少爷甚至回不了家。
天早就已经黑透了，小区丰满的绿植在月色下又架起了一道茵茵的屏障，宽大的楼间距和讲究的雕塑四处彰显着奢侈和品味，成片成片的草坪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这片地不值钱我想怎么铺张就怎么浪费”，就连方向感很好的何思怀也难得被绕得有些糊涂。
何思怀不知道怎么就跟江北从地上绕到了底下，最后刷了个脸又搭着电梯来到了地上——江北家是在多层的顶楼，带电梯的多层比小高层和高层还要贵，何思怀已经接受了江北很有钱的事实，便也不再大惊小怪了。
直到站在601室的门口，何思怀的紧张又冒了头，这感觉跟要见刘民军差不多。
比起何思怀的拘束，江北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离家快两年，现在站在家门口却一点期待兴奋都没有，何思怀越发心疼起江北来。
江北按响了门铃，半晌里面才传来脚步声——看来这个家的确大得可以，何思怀在心里捉摸着。
接着，门被轻轻打开，开门的是江北的妈妈——她穿着休闲的长裙，身材也很好，五官非常柔和，虽然很好看但跟江北却不是一款。
与姣好面容形成对比的，她的嘴角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微微垂着，似乎不太敢看江北，更别说有什么惊喜——虽然江北之前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但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了。
“他又打你了？”江北人带着何思怀在门外换好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她没有作声，真的像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江北叹了口气，继而又把手搭上何思怀的肩膀：“对了，这是我的男朋友。”
何思怀觉得自己的肩膀都绷紧了，他非常紧张地看着夏晓洁，但是她除了垂着眸子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今晚带他在家里过夜。”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北哥是个有钱人。
（这两章会比较日常，后面还会交待家庭问题，也是主线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