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怀的行动路线恰巧经过惩戒室,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留下来值守招生办公室，所以何思怀敲碎了玻璃，拿了一副手铐和一根鞭子以防万一。
他火急火燎冲到办公楼前时，恰好遇上所有教官倾巢出动。
时间上稍微有了点误差,他蹲在一边的草丛里等了大概三分钟,才确认安全,拐进了办公楼。
他必须加紧速度,如果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计调虎离山，反过来重兵把守招生办的电话,那计划就完蛋了。
招生办在三楼，何思怀从一楼拐到二楼,尽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当他要往三楼进发时,背后的脚步声活活把他的魂给揪成了原子大小的颗粒。
他下意识回了个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面孔时，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是王东！！他们两个对视了两秒，何思怀率先反应过来，下一秒头也不回就往楼上跑，他觉得自己完了，以王东的身体素质,三两追上他就能给他送回地狱门前。
一片空白中他听见楼下又有脚步声,接着就听见王东浑厚的声音传来：“没人，去别的楼找找吧。”
脚步声的逼近戛然而止，接着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何思怀的脑中。
何思怀觉得腿下发软,继而就是无尽的感激——幸好遇到的是王东，也幸好王东是王东。
到这时何思怀已经丝毫不敢怠慢了，他三两下跑向招生办公室门前——又是一个人影,何思怀在紧急刹车之前看清了来者何人，才没秒速逃离案发现场。
站在那的是谁？何思怀死也没想到拦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个人，不是招生办的值班老师，而是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肖志。
“我就知道江北出去是要搞事！！！”还没等何思怀开口，肖志先一步冲过来揪住何思怀的领子。
这人疯了，何思怀没注意到，江北撤离会议室之后不久肖志也跟着离开了。他更不能理解肖志的脑回路——他觉得平时有二五仔很正常，胜利的前夕还要拦着解放军向敌军招降的实属罕见。
“你让开！！我进去报个警，我们都能出去了！！”何思怀一把反揪过他，压低着声音吼着。
“你不守规矩！！”肖志大吼一声拦着他，想把何思怀往楼下拖，何思怀感觉一阵怒火攻心，一脚踹到他小腹上。肖志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翻身就又被何思怀折了手腕。
这是之前何思怀找江北突击学会的一点点擒拿术，用的有些生疏，但是效果奇佳。何思怀借势把手铐拷到他的手上，把人往楼道一摔：“想开点妈了个逼的！！！！老子是来救你的！！！！都结束了讲你妈逼的规矩！！！”
被吼静下来的肖志歪在地上没了声，何思怀转身开始踹门。
他练过田径，腿部力量不比江北差太多，江北踹医务室的铁门用了三脚，他破了这扇木门也不过三脚。
“哐当”一声，门锁罢工。门弹开的功夫甚至掀起了一小阵烟尘，走廊尽头，已经有教官被肖志的暴吼引来，看着在面前急速扩大的脸，何思怀先是牢牢把门抵上，接着用鞭子当锁给门栓了几道，还没等他放手，门又被狠狠一踹，冲击力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妈的肖志！！！！拦他！！！”何思怀一把扯过来一边的木椅，利用门后的三角区先是挡了实实在在的一下，接着又拖来办公桌，挡住。他听见门外有人倒地的声音，知道是被肖志绊倒了，接着压制住双手巨幅的颤抖，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你好，110。”
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
因为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教官留在办公室门口已经没有意义，何思怀打开门时，门外的教官已经撤离了，何思怀帮肖志解开手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歉也道了谢。
何思怀从窗户往下眺望，一群人正聚在惩戒室门口——应当是在销毁证据。
他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教学楼，每层楼都有一间窗户被熏得焦黑，顶楼还有一条半燃着的窗帘，风一吹，整个脱落下来，熄灭了。
他的神经仍然保持着紧绷，他感觉身体有些虚脱，他觉得好累，但是他此时此刻只想和江北待在一块儿。
他探出半个身子，朝教学楼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接着就看教学楼那边一扇窗户打开，江北的头探了出来。
“OK。”何思怀比了个手势，他的近视眼看不清江北的动作，但凭想象能猜出江北比了个大拇指。
他拖着千斤重的腿下了楼，还没走出办公楼，就被飞奔过来的江北一把抱住。
惩戒室后燃起了一把火，刑具都被拖出来集中烧毁。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管学生了——撤离、销毁、伪造……短短的五分钟内，他们要忙的太多了。
何思怀把会议室的钥匙给了肖志，就在办公楼前，他牵起江北的手，他拥抱他，他从未如此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和江北亲吻，此时此刻，一切的限制和阻拦都统统静默。
这不像是一场情侣间热吻，而像是一场华丽的仪式，庆祝他们从地狱中走来，带着他们拥抱新生。远方传来的警笛声将他紧紧拥住，像是礼堂中奏起的礼赞，刺破无尽的黑暗，恰如今日破晓的天光。
“做到了。”何思怀笑笑。
警方赶到时，刘民军刚刚被一众反抗军放出来，头发乱成了鸡窝，西服的后摆撕烂了，眼镜被人踩碎了，其他基本也没受伤。
刘民军和主要嫌疑人被带走，而大部分学生家长都不是本地人，因此学生们被集中安置在了当地的一家招待所里。
何思怀作为报案人需要接受调查，坐在警车后排的他此时此刻已经精疲力竭，甚至出校门的一瞬间也没有什么实感。详细交待了学校的情况之后，带头的民警让何思怀会招待所休息，直到这时何思怀才拿出那个装了满满视频的MP5。
“叔叔。”何思怀看着民警打算收官的模样，赶紧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民警很有耐心。
“请问受害者信息可以完全保密吗？”他犹豫着要不要把MP5上交，“这里还有一桩案子……牵扯到了很多人……我希望你们可以征求一下其他受害人的同意，尽可能不要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好吗？”
民警点点头，接过了何思怀手里的证据。
……
当晚民警接到何思怀对于钱彬的指控之后义愤填膺，据说他自己的女儿跟何思怀差不多大，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女儿同龄人身上。
之后，警察挨个打电话通知了学生的家长，因为原计划过几天就要参加“探视日”，很多家长不得不更改日程。
江北家里就在本市，随时都可以回去，但是他说要陪何思怀一起，毕竟这是他们开始异地恋前最后的几天了。
“我妈说他们定了机票，单位也调了班，所以还是过几天再来。”打完电话的何思怀耸耸肩，没什么情绪。
一方面他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自家爸妈的冷漠，另一方面他又有点窃喜自己能和江北多待几天，两种情绪中和了一下，就变成了没有情绪。
“没事儿，正合我意。”江北捏了捏何思怀的耳垂，“累吗？”
何思怀转头看他——其实挺累的，但是想想如果跟江北在一起的瞬间用来睡觉那就太可惜了，于是摇头：“不累。”
“我带你在市里逛逛吧，带你认识一下宁昌。”江北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得赶紧把醒醒接回去了，一年半了它估计都不认得我了。”
何思怀这才想起江北养了一只叫醒醒的猫，何思怀本身对小动物没什么兴趣，但是江北的话是可以爱屋及乌的。
“那先接醒醒吧？明天再逛逛？”何思怀知道江北心里急，就帮他做了选择。
踏出办事大厅的门时，门外喧嚣的车水马龙让何思怀很不适应——这种人间的烟火气他好久没有接触过了，脚踩在地面上没有实感，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何思怀还是没能接受他们已经逃出来的事实。
他走在宁昌的街头，手里握着的是江北的手，一旁呼啸着的是陌生的普通人的车，身边闪着的是异校的山区里没有的霓虹。
他不敢相信，他还是不敢相信。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北哥……我还没缓过来。”何思怀站在地上整个人发飘。
“是……真没想到……”江北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手牵着手，一时间不敢做过多的畅想，他们害怕这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他们害怕醒来还在那人间地狱里。
一直到来到那家宠物店，年轻的店员推开门：“我们正准备打烊。”
“徐山，我来接醒醒。”江北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这是他为数不多关系还不错的“非道上朋友”，是这家宠物店的老板兼员工。
“卧槽北子？！”徐山确定了来人之后，先是愣了好长好长时间，接着是莫大的惊喜，“快两年了！！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呢！”
“对。”江北拉着何思怀的手，笑笑，“我死了，又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逃出这个破地方啦！后面还会继续，恭喜江河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