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怀听到方媛这大胆猜测,心里一阵翻涌,接着就冷静下来,险些被假象迷惑。
“不会吧……他都逼着我求着我不喜欢他。”何思怀难得颓丧。
方媛是典型的吃瓜体质,平时讲话半死不活一副快断气的样子,一聊到这些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头十足:“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人家说了不喜欢你了吗?”
“没啊……”何思怀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精气神,“可是人家让我别喜欢他……”
这两个人的逻辑完全相悖,自顾自地陈述了半天观点,一时半会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样子。
“唉,退一万步说,也许他觉得不到时机,或者是心里有苦衷呢。”方媛觉得跟他讲不通,甩下一句话就走了:“我看着反正他是喜欢你,刚刚我跟你说话他瞪了我一路。”
何思怀还没反应过来,这丫头就没了影子。何思怀细细品了品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感觉她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于是只能听一半信一半。
所以江北会不会有一点喜欢自己呢?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这个同性恋走那么近?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喜欢他,还不主动拉开距离,甚至做一些容易引误会的事情,这样都不喜欢的话,那岂不是婊里婊气的?
何思怀不知怎么的就在心里得出“江北好婊啊”这种奇怪的结论,又想到他以前帮自己揍人、替自己背锅、给自己打通关系,又觉得这维持婊气人设的代价也太大了。
但是人家是讨好型人格呢,指不准快活着呢。最终何思怀把江北定位成了“有抖m倾向的婊气直男”,决定暂且就不花心思追究这件事情了。
于是再次回到位子上,何思怀看着连头都不愿意撇过来的“某婊”,把先前的喜欢仰慕都收了收,一脸公事公办:“江北。”
江北猛地被点名,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方媛刚刚带来个小道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顺利顶替金岩的职位。”这个好消息宣布的语气太过肃穆,以至于整个气氛比念讣告的现场还要沉重。
江北也被这沉重传染,以至于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庆祝一下来之不易的胜利。
所以鼓了鼓掌,没了。
好嘛。何思怀心里很不满意这个反应,但无奈做任何回应都不合适,只能拿起书,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
江北察觉到他生气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在江北的世界里,除却无法客服的恐惧,内疚在情绪里的优先级紧随其后,但凡出现愧疚的苗头,什么尴尬啦、生气啦、责备啦也都完全顾不上了。
所以他憋了半晌,才小声挤出来一句:“何总牛逼。”
这一出等羊死完了才来的亡羊补牢,活生生给何思怀气笑了,他转头看了眼已经把笔拿着假装写写画画的江北,一肚子想吐槽的话又觉得不好意思说——想回到以前的状态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江北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分道扬镳指日可待。何思怀叹了口气,背书的时候感觉自己智商都下降了。
这一头何同学颇有看破红尘的悲怆,那一边的江北更多的是上也不是逃也不能的局促。
本来觉得把话说死了,就可以直接掐断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念想,可是真轮到何思怀不给他眼色了,他又觉得很不对味——江北觉得自己这份不对味来得很诡异。
不知道何思怀是想躲他还是因为心思暴露觉得尴尬,总之两人一晚上也没正儿八经搭上话。平时话也不算多的江北浮躁得一晚什么也没看进去——当然搁平时也什么都看不进去。
今晚的方媛也非常烦人,平时也不见她话这么多,再加上跟他说完话的何思怀对自己的态度就更奇怪了,江北简直在心里对她恨上加恨。
江北你真的好贱啊。江北又开始骂自己,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跟何思怀保持什么样的关系,他觉得以前那样挺好,但还差了点什么,现在这样是绝对不行的,但他的的确确对好像对自己有想法,想到这里江北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到最后什么也没想明白,只能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操”,然后扔下何思怀就走了。
何思怀没明白他这一句是想要操谁,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的他几乎算是百毒不侵,死撑着没走神,继续看书了。
冲到教室外的江北没有立刻回秘密基地,满脑子想不通的七七八八,只能靠着去操场上疯跑两圈冷静下来——上一次这样疯跑是两个人,这个念头刚一起来江北就觉得身子骨要散架,只能加速往前冲,靠着燥热的风硬生生把大脑吹得发麻。
另一边,已经把脑中的恋爱杂质清除干净的何思怀勉勉强强背完了政治,排队等候了一天的疲乏困倦终于决堤了。要不是晚上有值班老师来教室扫荡,他恨不得直接趴桌子上睡他个一晚。
回寝室的路上,一个人走得有些惴惴不安,但又想到金岩已经被锁进静心室了,何思怀又把不安收了回去。
不过一个人走路挺无聊的。混沌只让他想到了这里,便没继续了。
洗完澡之后,何思怀去敲了窦子康的门——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窦子康。
“怀儿?”窦子康也很惊讶,但下一秒看到何思怀一脸肾虚般的憔悴,就把惊讶都换成关心:“怎么一天不见萎成这样?!”
何思怀不知道自己的萎已经到了连窦子康都肉眼可见的地步,只能探口气摆摆手,示意不要深究这个话题:“没事,累的。”
窦子康还要发问,何思怀抢先发话:“你之前说让我给你们集体辅导,从明天开始可以安排了。”
“卧槽?!”窦子康没想到这人一脸萎样居然是来通报喜讯的:“北哥答应了?!”
何思怀一听江北就莫名来火:“他答不答应管个屁用?!老子长了嘴还用得着他管吗?!”
窦子康不知道哪里惹了他,缩了缩脖子,只能继续靠回味刚刚的好消息来过活。
何思怀知道自己失态了——自从跟江北呆一块之后,何思怀的脾气也被带得有些暴躁,这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只能重新调整好情绪,尽可能好好说话:“明晚开始晚自习就可以来找我,要来一起来,我没时间一句话反反复复讲无数遍。”
窦子康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恨不得把眼前老佛爷伺候得舒舒服服才好。
何思怀面无表情地道了个别,回寝室挺尸了。
这个晚上,身体已经疲乏到红色警报拉了无数回,脑子虽然动不了却清醒得无法入眠。夜半三更何思怀胃又疼了起来,只得恹恹地爬起来吃药——吃的是江北给的药,用得还是江北的杯子。
何思怀喝水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臭不要脸到了极致,颓丧、自我否定趁着夜晚把他从头到尾淋了个透湿,他觉得自己好像发了个烧然后又退了,总之这一晚过得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身强体壮的人设彻底崩了。这是何思怀睡着之前意识里飘过的最后一句话。
……
好像是约好一般,自从昨晚江北操了一声之后,两个人就彻底断了跟对方的交流。
又是新的一周,何思怀在催命似的起床号中挣扎着起了床,浑浑噩噩洗漱完毕之后被刘民军叫到了办公室的。
他这段时间进出办公室的频率简直不要太高,但他知道,这次是好事。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决定让你担任新一任的文明监督长。”刘民军喜欢一边说一边观察学生的表情,这个何思怀总是给他很沉稳的感觉,这一点让他分外满意,“虽然你刚来这个学校时间不长,但是能力出众,不少老师都跟我提过你。”
何思怀听刘民军的话时一直把目光压得很低,乖顺得极致就是卑躬屈膝,这也让刘民军感觉到十分称心。
“谢谢老师。”何思怀顺着刘民军的话,真到消息公布这一刻,他反而意料之外得淡然。
“不要谢我,这不是什么荣誉,这是一份责任。”刘民军特别喜欢说这些形式主义的官话套话,何思怀投其所好,也官腔了几个回合。
交代职权范围时何思怀听地非常认真,到后面开始上升价值进行洗脑时,何思怀选择性地屏蔽了刘民军的话。终于在“拜孔子”仪式前,何思怀别上了崭新的红袖章,和刘民军一起来到了“拜孔子”的那片地上。
所有人已经排好了队原地等着刘民军的到来,却被一旁跟着的何思怀抢走了注意力——都听说了金岩被搞下台的事,这两天一直沸沸扬扬讨论着这块大肉会花落谁家,没想到被一个新来的抢走了红袖章。这人平时也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怕不是掌握实权之后还不如金岩。
何思怀没有管那些人颇具争议的目光,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就跟着大家一起跪了下来。
“首先通报一下关于学生干部职位调动的通知。”刘民军拿着他的讲话稿神采飞扬地念着因为何时免去了金岩等人的职位,又以什么标准选取的继任,接着就念到了何思怀的名字。
“……由何思怀同学暂时担任文明监督长的职位。”
何思怀跪在地上,似乎先前的猜测、方媛的小道消息、刘民军的提前告知都不算数,只有此时此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他才真正“入职”了。
他看到四周已经明目张胆投来很多内容各异的窥探,昨晚的不适全都一扫而空了。
——该是时候干一番事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