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圆凳上，险些摔倒。
唐晚晚急忙伸手扶了一把，复又看向方氏，问道：“怎么了？娘？”
“为娘担心，言言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啊！”方氏脸色煞白，急道：“昨天孙坤寻衅的时候，你们也都看见了……”
下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但是唐晚晚已经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方氏这是担心孙坤之死与多言言有干系了。
“言言不会如此，娘您多虑了。”唐晚晚宽慰道。
此事她虽觉蹊跷，但却从未怀疑过会是多言言动的手。
她与多言言相处时日也不算短了，平日衣食住行几乎都在一处，对于他的为人，唐晚晚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底的。
尤其是在昨晚玉宇峰顶上，彼此聊过一回天之后。
她能感觉到，多言言在试着靠近她，信任她。
他甚至撕开了一块陈年的旧伤疤，在她面前袒露了自己从未示人的过往。
唐晚晚倘若有意追查，一定能根据多言言所透漏的信息查出他的真实身份，继而再来决定该如何对待他。
这既是多言言亲自赋予她的权力，也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如何处理，都由她来定。
唐晚晚当然可以查，倘若对他不放心的话。
但她并不准备这么做。
信任是个极其珍贵的东西，多言言既然愿意试着信任她，她就愿意保护好这份信任，并帮他保护好他不愿示人的东西。
而非仗着他的信任，去对他刨根究底。
……
方氏听了她的话，却依旧皱着眉。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已经彻底将多言言在她心里的固有印象推翻了，对于多言言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她还真有些拿不准。
但是唐晚晚既然这么说了，那或许自己也应该尝试着相信她的判断？
“可是，言言究竟去了哪儿呢？”
唐晚晚和小花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一会儿。
唐晚晚想起什么，忽道:““小花，你把今早言言出去时，所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一遍。”她强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要遗漏。”
“是。”
小花道：“今早天快亮时，奴婢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听到‘咯吱’一声，像是窗户被打开了。睁眼一看，就见言言小姐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着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奴婢看了看刻漏，已经是卯时了，寻常这个时候，也该起了，便打算起身，谁料刚一动，言言小姐刷的一下就看了过来。眼神，眼神……很可怕。”
小花回忆起当时看到的那个眼神，至今还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她顿了顿，才又道：“奴婢吓了一跳，脑子有点懵了，只听到他说，他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唐晚晚:“没了？”
小花“嗯“了一声:“然后，然后他就出去了。”
唐晚晚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芳菲阁的格局很简单，整个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唐晚晚和多言言的卧室，以屏风隔开，外间是一方小厅，白天用来喝茶待客，晚上小花便歇在这里。
里间的卧室只有一扇小窗，对着后院的绣阁，而这外间，则开着两扇窗户，两扇窗户都对着院中的花园。
唐晚晚缓步走到其中一扇窗边往外看了看，窗外是她看过不知多少次的假山。
“言言今早，是从这里往外看的？”
小花点了点头。
方氏也走了过来，举目朝外望去，可花园里除了山石草木，就是碧水繁花，也未见什么异常之处。
她看向唐晚晚，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唐晚晚摇了摇头。
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异常，跟她每天看到的一模一样，连假山上一簇簇的水草，假山旁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甚至是水边的石头，石头上的青苔，都好端端的没有丝毫变化。
可怪就怪在这里。
作为一个长住芳菲阁，每天看这些景致都快看腻了的人，唐晚晚觉得多言言应该不会一大早专门跑来打开窗户赏花赏景。
那么，他今早被小花发现时，是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唐晚晚皱眉思索。
若他看的不是这些不言不动的死物，那会不会……
会不会……
是人？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唐晚晚几乎是本能的打了个寒战。
——有人在卯时潜入唐府，在芳菲阁外，诱走了多言言。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这个幕后黑手的计划，也就显而易见了。
对方只需要做两件事情：一、将多言言引诱出去；二、在多言言出府前后的这段时间，动手杀了孙坤。
但这样一来，又会有几个问题：
一、对方如何保证多言言一定会跟出去呢？他手里有什么筹码？
二、以多言言的武力值，来人又是用什么办法毫发无损的将他引出去的呢？难道不怕一个照面，就被多言言撂倒了？
唐晚晚思来想去，又觉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只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
一、这件事就是冲着多言言来的。幕后之人一定清楚多言言与孙坤之间的矛盾，是以设下这个圈套，他对于孙坤的习惯应该很清楚，知道每天卯时会有丫鬟来服侍他起床，那么这个丫鬟就可以作为确定他死亡时间的人证；
二、来人应当是兵分两路，一路引多言言出去，一路入孙府杀人嫁祸；
只是这幕后之人为了嫁祸，竟连朝廷命官也说杀就杀，恐怕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就是不知道跟多言言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正想着，忽听方氏问道：“你们方才是打算上哪儿去？”
唐晚晚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想了想，觉得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坦言道：“女儿是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现如今孙坤暴毙，多言言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倘若有人借机引导流言的风向，将这罪名往多言言身上引，那么唐晚晚顺藤摸瓜，自然就能摸清背后捣鬼之人。
方氏听了她的想法，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件事情娘派人去做，你和小花，谁也不许出去。”
唐晚晚点头应了，心里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诉方氏。
但思来想去，又觉还有颇多疑点，也不知这其中水有多深，便索性作罢。
方氏又道：“等你爹回来，让他想办法。他在官场上见惯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肯定比咱们清楚得多。”
唐晚晚依旧点头。
方氏看她忧心忡忡的，知道她担心多言言，便安慰道：“以言言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唐晚晚打起精神笑了笑，道：“娘说得对。”
她心里对于多言言的生命安全问题其实已经不是很担心了，对方若要杀人，应该就不会多此一举设下这样的圈套。
但没有生命危险也并不意味着就安全啊！唐晚晚回想起自己捡到多言言时他浑身的惨状，心里就是一阵阵发毛。
他身上的伤才刚刚好些，唐晚晚实在不想再一次看见他伤痕累累的样子。
方氏看她实在担忧，提议道：“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散散心吧，我看你也坐不住。”
唐晚晚应了一声，心事重重的和方氏一起走到了花园里。
金雀和小花跟在身后，一行人一路从芳菲阁出发，经过花园的矮墙，再到月洞门，湖心亭，霜雪阁……
方氏边走边宽慰唐晚晚：“事情也许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糟，咱们都把心放……”
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唐晚晚：“这是什么？”
银屏：“夫人，顺天府的人来了，在前院等着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