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仅是多言言,就连方氏也是万万没想到。
要知道,即便是唐元元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也没资格当面叫她一声娘。
——不过这多言言么……
方氏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多言言。
别的不说,这姑娘光是这出色的相貌,恐怕整个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
性格也极为温婉,跟风风火火的唐晚晚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质又极为善良,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竟然愿意以身犯险,被恶人报复,被误会成刺客也不惊不怒,不卑不亢。
这形象气度,性格人品,可都是一等一的。
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就是说话有些磕巴。可姑娘家家的,少说些话,文静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晚晚这两天为人处世大有长进,也不像以前一样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了,说不定也是受了这位言言姑娘的影响呢!
方氏上上下下将多言言打量了好几遍,简直越看越满意。
这,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乖女儿的模样吗?
自己努力培养了十几年都没能把唐晚晚培养成这样的大家闺秀,现在既然有了现成的——
“言言啊,来,叫一声娘听听?”
啊?
这……这……
多言言手足无措,微微侧头,朝唐晚晚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慌乱为难,不知所措的小可怜模样,更加激起了某个始作俑者的作弄欲。
唐晚晚看着他仿佛一泓碧水般澄澈的眼睛,和看着自己时充满信赖的眼神,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
——啧,真可爱。
——想欺负。
“言言姐姐,你怎么不叫,莫非你还对娘方才误把你当成刺客一事耿耿于怀?”
“没、没有!”
多言言似乎终于意识到唐晚晚不会帮他,他无措地动了动手指,缓缓把目光转向方氏,在方氏期待的眼神中,沉默良久,才终于小小声唤道,“……娘。”
“哎!”方氏大喜,看着这个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女儿”,简直不知道怎么宝贝才好。
“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还是我出阁的时候我娘送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方氏将自己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褪下来递到多言言手上,不容拒绝地道,“收着!这也算是我方家的传家宝了。”
唐晚晚在一边吹了声口哨,故意道:“娘,什么传家宝?我也要!”
“去去去!”方氏道,“就这一个,给你姐姐了,你可不许抢!”
“哟!”唐晚晚看着多言言窘迫的神色,佯作生气,“娘您可真是偏心,只疼姐姐,不疼晚晚了!”
方氏现在看多言言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简直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闺女一样,唐晚晚这疯丫头,在方氏心目中的地位,立时就下了一个台阶。
“你姐姐为你付出多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方氏教训道,“为个镯子你也好意思计较?”
见唐晚晚还在朝多言言挤眉弄眼的,方氏以为唐晚晚没听进去,顿时语重心长道:“以后你们姐妹定要好好相处,彼此照顾,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欺负对方……晚晚,听见了吗?”
唐晚晚依旧含笑看着多言言,敷衍道:“知道啦,娘!”
方氏敲她一记,道:“切不可再像欺负你妹妹一样……”
这回她话还没说完,唐晚晚就接口道:“我现在也没欺负她。”
方氏不理她,又对多言言道:“言言啊,日后晚晚若是胆敢欺负你,你便来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是。”多言言垂下眼睛,红着耳尖,声如蚊蚋地说:“……谢、谢谢、娘。”
唐晚晚大笑起来。
方氏见多言言面红耳赤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了唐晚晚一眼,十分护崽子地又敲她一记:“笑什么笑!”
……
这天回芳菲阁的时候,多言言是被两个魁梧壮汉端着太师椅小心翼翼抬回去的。
唐晚晚和小花一左一右在前面开路,看起来风光极了。
经此一事,多言言的身份也算是过了明路,再不必躲躲藏藏,对于这个结果,唐晚晚还是很满意的。
一行人刚刚走到芳菲阁附近,忽听一座假山后面传来悠悠的吟诵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
唐晚晚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一看,只见宋早早双手抱臂,正靠在假山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早早?”唐晚晚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听闻唐府昨夜糟了窃贼,妹妹心中担忧,故而前来看望一番。”宋早早似笑非笑地看了唐晚晚一眼:“没想到芳菲阁空无一人,可让我好等。”
哇,看来这是来替她哥宋离兴师问罪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宋早早既来了,倒省得自己还要想办法出去了。
只是这里却不是谈话的地方,得找个僻静无人处才好。
唐晚晚目光在园子里转了两转,落在湖心的凉亭上。
这凉亭立在湖泊中央,四周皆是碧水,绝无可以藏人的地方,倒是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小花,言言,你们先回去吧!”唐晚晚转身朝着小花一行人扬声道,“我陪早早在园子里转转。”
小花并未多问,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唐晚晚挽着宋早早的胳膊往湖边走去,一边悄声问道:“昨晚半夜来的,果然是你哥?”
“除了他还能有谁?”宋早早吐槽:“一般的贼人想必还真没这个胆量。”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没这么傻。”
唐晚晚忍不住噗嗤一笑。
刚想问问宋离的伤势如何,忽然注意到宋早早一边走一边偷偷瞥她的脸,不由奇道:“看我干什么?”
“姐姐这脸是怎么了?”
我的脸?
唐晚晚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要不是宋早早提起,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号。
“无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唐晚晚道,“倒是你哥,现在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
“就诊及时,没什么大问题,养一阵子就好了。”
唐晚晚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湖心亭,两人在亭中石桌旁坐下来,一边观景赏鱼一边磕牙聊天。
宋早早吐槽欲爆棚,刚一坐下便把昨晚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跟唐晚晚讲了。
唐晚晚听完哭笑不得:“你就那样丢下他自己跑了?”
“那不然呢?”宋早早一脸理所当然,“要是惊动了护院,被人当场抓获,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唐晚晚摇头失笑。
宋早早又道:“也就是中招的是他,要是我被夹住了,他绝对跑的比我还快。”
“哈哈哈,”唐晚晚想起她此前帮宋离瞎传情书两头收钱的事情,也对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有了点数,不由笑道,“你们兄妹倒真是一对冤家。”
对于宋离这次夜访唐府受伤一事,其实唐晚晚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当初可是她指点宋离,让他从狗洞中钻进来的。
结果不仅没能成功与唐元元幽会,还被鼠夹伤了手,被当成盗贼登上了通缉令……倒霉成这样,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帮帮他才是。
于是她提议道:“不若过几日,让你哥再来一回?只要他和唐元元商量好,我倒愿意帮忙开个院门带个话儿。”
谁知宋早早却摇头道:“这段时间,他恐怕都出不了门了。”
“这是为何?”唐晚晚惊讶,“不是说伤势不重吗?”
“唉,”宋早早叹气道:“他在这里受的伤是不怎么严重,可是这件事情惊动了爹爹,爹爹大怒之下动了家法,我哥都快被打成人干了!”
唐晚晚:“……”
可怜见的,唐晚晚都忍不住有点同情他了。
但是宋早早不也是共犯吗?
为什么宋离被打成人干了,她却还好端端的四处逍遥?
唐晚晚疑惑道:“你没受到牵累?”
“那倒没有。”宋早早道,“别的不说,这关键时候他还是挺讲义气的,并没供出我来。”
啧啧,唐晚晚啧舌,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指责她:“你看你,关键时候说跑就跑了,倒是你哥,还知道护着你。”
宋早早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道:“所以,就冲他这点义气,我决定再帮他个忙。”
“什么忙?”
宋早早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
唐晚晚接过一看,顿时失笑:“这不是给你哥的情书吗?怎么在你这?”
正是当初唐晚晚伪造的情书,只是纸条比之当初略微显旧了一些,似是被人珍惜至极地抚了又抚,纸面都有些起毛儿了,然而边角却依旧平平整整,不见丝毫卷折的痕迹。
宋早早道:“自从我哥拿到这张纸条,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对这两句诗那是如痴如醉,天天揣在怀里翻来覆去的看。这回好容易趁他睡着给他偷走了,回头他醒了估计得气死。”
唐晚晚不明白了:“你偷他的干嘛?”
宋早早理所当然地道:“偷来玩玩嘛!”
唐晚晚:“……”
“对了,早就想问你了,这两句情诗你是请谁代的笔?能不能再弄几首类似的?”
“你要干嘛?”
“刚不是说准备帮他个忙让他开心开心?”宋早早嘻嘻笑道,“既然他这么喜欢这个,我决定再帮他弄两首回来,就说是唐二小姐送他的,你看如何?”
唐晚晚:“……”
这个操作,我也真是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