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着唐晚晚两人,笑眯眯地说:“所有闲着的都在这里了,两位小姐可有看得上的?”
面前的美男个个身形修长,面容俊秀,眉眼之间顾盼神飞,各有特色,一眼看去当真是秀色可餐。
然而唐晚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一时之间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更别说细细观赏了。
宋早早倒是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目光大喇喇在众人之间扫了一圈,随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不见宸玉?”
“想是在接客。”掌柜道。
宋早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我要见他。”
掌柜刚要接话,旁边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男人忽然道:“宸玉日前受了罚,伤还没好,不便接客。”
宋早早循声看去,男人并不躲闪,目光直视着她,又道:“小姐若一定要宸玉接待,恐怕得等上几日了。”
掌柜斥道:“放肆!你……”
宋早早看也不看掌柜一样,径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屿。”
宋早早点了点头,对掌柜道:“带我去见宸玉。”
唐晚晚这时也看出来了,这小妮子今日来此,恐怕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宸玉”,只不知这又是何许人物呢?
掌柜的看出唐晚晚两人来头不小,不敢得罪,便只得在前面带路。
唐晚晚终于找着机会跟宋早早说悄悄话,立刻拉住宋早早的手,小声问道:“这是……青楼?”
宋早早道:“差不多,但是与青楼相比又有区别。”她低声在唐晚晚耳边道,“这里的男子都是从西域客商手上买回来的奴隶,身份极为低贱,比之猪狗犹有不如。他们的生死不归律法管束,性命更是一文不值。”
唐晚晚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个在民主社会生活了二十来年的现代人,她还真有些难以接受贩.卖.人.口,蓄养奴隶这种事情。
宋早早又道:“只不过这种地方极为稀少,毕竟,现在寻欢作乐的多是男人,姑娘家别说寻欢了,便是跟外男多说两句话,也于名声有碍。”
“那你还……”唐晚晚道,“你不在乎名声?”
宋早早微微一笑,轻声道:“名声?那是个什么东西?”
唐晚晚闻言大笑起来,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要为宋早早鼓掌了。这一刻,她深深觉得,这个朋友实在是难得的可心。
两人跟着掌柜一路走到了最里侧的阁楼,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所在。这里有一道紧闭的房门,门上挂着“白玉轩”三字铭牌,掌柜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房门。
门内传来一道清冷微哑的声音:“谁?”
掌柜道:“宸玉,开门。”
里面依稀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一时,门开了,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人,他似是有些惊讶,微凉的目光在宋早早和唐晚晚脸上稍一停留,又转到掌柜脸上:“宸玉有伤在身,今日不便接客。”
“两位小姐点名要你接待,你自己看着办。”掌柜说着又朝宋早早两人施了一礼,道:“我还有事,先告退了,两位小姐玩的开心。”
唐晚晚点了点头,一旁的宋早早则早在白衣男子出现的瞬间,视线就紧紧的盯在他身上,连丝毫的注意力也没分给掌柜。
宸玉看了唐晚晚两人一眼,微微侧了侧身,无奈道:“两位小姐请进来吧。”
唐晚晚跟在宋早早身后进了房间,宸玉在身后关住了房门。
刚一进来,唐晚晚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呛得她咳了两声。
宸玉走到桌边,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他这一走动,唐晚晚才发现他的双腿极不协调,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本身有些残疾,走路有些明显的跛足,显得非常吃力,不过是短短几步路,他竟已累得满头大汗。
宋早早在来之前还是一脸的色狼样子,可在真正见到了正主之后,却像是锯嘴的葫芦一样,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宸玉。
宸玉给她们一人沏了杯茶,也不主动搭腔,也没有搞个什么丝竹歌舞之类的活跃一下气氛,就这样静静|坐着,任由宋早早打量,也不知在想什么。
再这样下去空气都快要凝固了,唐晚晚受不了了,只得主动搭话:“你叫宸玉?”
“是。”声音跟他这个人是如出一辙的冷清,唐晚晚注意到,他的眼睛竟是琥珀色的,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出一点透明的质感,像是霜雪所化,看起来既冰冷又美丽。
唐晚晚心里不禁暗赞了一声美人。
——宋早早眼光不错嘛。
“你来自哪里?不是中原人吧?”
“塞外。”
“听说你受了罚,伤的严重么?”这句话是替宋早早问的。
宸玉摇了摇头,低声道:“无碍。”
唐晚晚看了宋早早一眼,看她端着茶杯面无表情,一时也拿不准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你家里人呢?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
“家里没人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宸玉只答了前一句:“来了一个月了。”
“你可认识这位小姐?”唐晚晚指了指身边的宋早早。
自两人进来以后,宸玉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宋早早身上,他轻轻瞥了一眼宋早早,淡淡道:“不认识。”
宋早早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手一颤,忽地将茶杯撂下,起身冲着冲着唐晚晚道:“走吧!”
“啊?”唐晚晚惊讶道,“就这么走了?”
宋早早不由分说拉着唐晚晚的手就走,唐晚晚无奈,只得回头冲宸玉招呼道:“再见了,宸玉公子!”
却在回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宋早早方才落座的凳子上一个精致的瓷瓶。
——若她没有记错,大夫开给多言言的伤药里头,就有这样一瓶,据说是最好的外用伤药。
……
两人走后,宸玉盯着凳子上的瓷瓶看了很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记得她呢?
只不过,他既不愿痴心妄想,也不愿耽误别人。
回去的路上,宋早早一改之前的活泼,变得沉默起来。
唐晚晚想了几个笑话说给她听,却也没能把她逗笑。
直到快走到唐府门前,宋早早才忽然开了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唐晚晚脑中一闪而过一张朗月般的脸,微笑道:“我信。”
宋早早提了提唇角,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他,他正因为违逆客人而被按在院子里重罚。他浑身的皮肉都像是被撕下来了一层,鲜血流了满地。我素来听说奴隶不如猪狗,被打残打死的不在少数,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惨.烈的场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看起来温软,却连断了骨头都不肯求一声饶的人。”
唐晚晚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第一眼看到多言言时的场景。
被来寿来禄丢在廊下的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像是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酷刑,各种利器钝器造成的伤不计其数,很多伤口都已经开始溃烂,散发出阵阵腐臭味。
唐晚晚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所幸现在,那些都过去了。
——惟愿今后自己能护好他。
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到了唐府院外,熟门熟路的找到狗洞钻了回去。
进了院子,唐晚晚忽道:“你带我去见了宸玉公子,又跟我说了这些,就这么信得过我?”
宋早早苦笑:“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在后悔了。”
唐晚晚哈哈大笑。
宋早早又道:“这件事情在我心里藏了大半个月了,谁也不敢说。”然而刚才在院外跟唐晚晚相视大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对方可以相信。
唐晚晚正色道:“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宋早早笑道:“你要是出卖我,我就不帮你了,让我哥娶你妹妹唐元元去,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唐晚晚也跟着笑起来:“固所愿也!”
她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把唐元元跟宋离凑成一对,唐元元以后就成不了王妃了,成不了王妃,自己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呀!
唯有一件事情需要验证一下。
“你哥宋离是你爹亲生的吗?”唐晚晚问道。
宋早早的脸绿了。
唐晚晚察觉这话问的有些不妥,急忙改口道:“我是说,你哥会不会是皇子龙孙什么的,只是被寄养在你家?”
“绝不可能!”宋早早道,“想什么呢你!皇帝共九个儿子,除了九皇子五年前战死沙场,其他八个个个分了王,到自己的封地去了,再有就是五个公主,再没别的血脉。”
唐晚晚放心地“哦”了一声,拍了拍宋早早的肩膀,道:“那就好。”
“你哥宋离跟我妹妹唐元元简直就是一对璧人啊,我不打算横刀夺爱了,以后咱们一起想办法促成他们的好事吧,如何?”
宋早早诧异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对。”
宋早早道:“为什么呀?”
唐晚晚笑道:“因为我也有了个一见钟情的人。”她说的漫不经心,然而眼神却很认真。
宋早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失笑摇头:“行吧。不过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小妖精,得了晚晚姐姐的芳心?”
唐晚晚像个得到了某样宝贝的小孩子,早就想找个人炫耀了,当即便道:“跟我来。”
“他叫多言言,我遇见他时他也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眼下还下不了床。”唐晚晚交代道,“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盯上他了,你可别说漏了。”
“好。”宋早早道,“绝不多嘴。”
两人穿过花园到了芳菲阁。
刚走到门口,小花就迎了上来:“小姐,宋小姐!”
唐晚晚“嗯”了一声,道:“言言呢?”
小花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唐晚晚问的是谁,“在屋里呢。”她靠近了唐晚晚两步,像是想说句什么,然而因为宋早早也在旁边,硬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唐晚晚没有察觉,带着宋早早穿过屏风,走到软塌跟前,介绍道:“这就是多言言。”
宋早早半晌没有出声。
唐晚晚察觉不对,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