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元察觉有异,心中暗喜机会来了,脸上却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什么人?”说着疾步往屏风那边走去,一边偷眼观望唐晚晚的脸色,“可是有贼人进来了?”
唐晚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大白天的哪有什么贼人!”她微微提高声音道,“不过是刚才小花喝水时不小心洒到身上,正在里面换衣裳呢,小花一向面薄,可不方便叫人瞧见。”
唐元元毕竟是个柔弱小白花,力气远没有唐晚晚大,胳膊被挽住便顺着唐晚晚的力道退了两步,眼睛飞快地往屏风下面扫了一眼,正瞧见屏风与地面的缝隙中,隐约可窥得一丝深褐色的衣角。
她心里冷笑一声,面却上不动声色,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柔声道:“原来如此。”
唐晚晚见她相信了,暗中松了口气,假装抱怨道:“这小丫头,做事情还是毛毛躁躁的。”
唐元元意味不明道:“姐姐嘴上嫌她,平日却把她当成嫡亲妹妹一般,可疼的紧呢。”语罢扬声唤道,“你说是不是,小花?”
屏风后面一片沉默。
唐晚晚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刚要想办法救场,就听屏风后面传出一声低哑娇嫩的“是。”
——这声音虽然跟小花略有不同,但也颇有几分神韵,把少女的娇俏表现了个十足十。
唐晚晚悬着的心扑通一声落回原地,继而升起的,是仰天狂笑的冲动。
一旁的唐元元皱起眉:“这,不像是小花的声音啊。”
唐晚晚知道屏风后面多言言恐怕膀胱已经要炸了,一心只想赶紧把唐元元这个瘟神打发走,便道:“她喝水的时候心急,把喉咙烫着了,所以嗓子有点哑了。”
唐元元想说什么,却被唐晚晚打断了:“今日实在是身体有些不适,打算小憩一会儿,妹妹若无其他事情,还请先回吧。”
唐元元被她强行送客到门口,正想着回头再找机会过来看看,不料刚走出门就看到小花带着来福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
“小花?”唐元元惊诧道。
在她身后,唐晚晚痛苦的捂住了脸。
而在她们身后,掉到地上的多言言,捂着肚子蜷成一团,忍得额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小花不明所以,给唐元元见了礼,道:“二小姐这是……”
唐晚晚飞快地抢话道:“二小姐正要走呢,你赶紧送送她。”一边说一边朝着小花使眼色。
好在小花是个机灵的,立时明白了唐晚晚的意思,不由分说搀着唐元元就往霜雪阁方向走去,口中客客气气的:“二小姐身子虚弱,奴婢送您回房吧。”
唐元元挣不过她,只得一边走一边试探着道:“小花刚才是去了哪里?有什么事情吗?”
小花不答反问:“二小姐怎么孤身一个人过来了,春红没跟着您?”
“姐姐房里刚才好像有贼人进去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二小姐当心,这里有点滑。”
……
两人串频一样,各说各话,各怀鬼胎的到了唐元元居住的霜雪阁。
霜雪阁中,惠姨娘正冲着春红发问:“二小姐人呢?”
春红道:“姨娘赎罪,奴婢也不知道……”
正说着,唐元元推门而入:“我回来了。”
惠姨娘正要说她两句,一抬头看到小花,顿时脸上挂笑:“小花姑娘,您来了。”
小花冲她点了点头,道:“二小姐身子虚,惠姨娘且多上心些,切不可再出门吹冷风了。”
“是是是。”惠姨娘连连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豆子,“谢谢小花姑娘送二小姐回来。”
“姨娘客气了。”小花没有伸手,只是冲唐元元微微躬了躬身,“二小姐,小花告退了。”
唐元元没有吭声。
等到小花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外,她才恨恨地一拳砸在茶几上。几上的茶盏,还有惠姨娘刚刚熬好端过来的参汤都往上窜了一窜,再落下来,发出“哐啷”声响。
惠姨娘和春红俱都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惠姨娘低声吩咐道:“春红,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春红退下之后,惠姨娘端起参汤,一脸讨好道:“元元来,先趁热喝了。”
唐元元手一挥,参茶哐的一声被打翻在地。
“你能不能不要对着谁都是一脸的奴才相?!”
惠姨娘被她吼得一愣,眼圈顿时红了。她把被参汤烫伤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神色惊惶而又不知所措。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唐元元低吼道,“除了哭,你还会什么!做出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啊?!”
惠姨娘抽泣着不敢说话。
“连个小丫头都能骑到你头上,活该你这么多年出不了头!”唐元元恨声道,“也活该你女儿也被人欺负!”
她想起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见花园假山边上几个粗使丫头的窃窃私语,心里就是一阵恼火。
这十几年来,自己受了多少气?又被这全府的人看了多少笑话?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唐元元深吸一口气,看着低着头垂泪的惠姨娘,神色几番变化,终于还是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对不起,娘。”
惠姨娘眼泪流的更凶了,但她没有怪自己的女儿,只是温柔的抚了抚唐元元的脑袋,温声道:“元元刚才去了大小姐那里?”
唐元元默默点了点头:“嗯。”
“我儿又受大小姐欺负了?”
唐元元回想起今天唐晚晚的言行态度,皱了皱眉,“那倒没有。”她迟疑道:“她今天很奇怪,以往哪回我与她姐妹相称不会换来一顿羞辱?今天她不仅没说什么,还叫我妹妹……”
惠姨娘道:“这是好事啊,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唐元元忽然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我回来时,经过花园,听到有人在说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我……一大早,就在房里,叫,叫……春。”
惠姨娘脸色顿时变了,怒不可遏道:“哪个长舌妇又在嚼舌根,你告诉娘,娘替你拔了她的舌头!”
拔舌头?你也就放放狠话罢了!
唐元元一听这话就想再嘲讽两句,但看她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到底还是心一软忍住了。然而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中了药,一大早就在房中出尽了洋相,还被下人听到了,尤其是小花刚才听到别人的议论,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让她羞愤难言。
——还不知道小花回去会不会在唐晚晚面前学舌,也不知道唐晚晚又会怎么笑话她。
不过,想到唐晚晚,她忽然又想起了今天在芳菲阁的所见。
“我今天去唐晚晚那里,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唐元元道。
“什么事情?”
“我怀疑,我这个嫡亲的姐姐,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唐元元把今天在唐晚晚那里看到的事无巨细尽皆告诉了惠姨娘,在惠姨娘震惊的眼神中,冷笑道,“那屏风后面藏着的,十有八九是个野男人!难怪跟我说什么,不再掺和我跟宋公子的事情,连宋离的玉佩也不要了,原来,是有了新欢呢。”
惠姨娘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姑娘家的清誉……”
“她的清誉就是清誉,那我呢!”唐元元厉声道:“你且等着,我总会找到机会揭穿她的,不仅揭穿她,我还要让大家都亲眼看看她跟她那个奸.夫的丑事!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她那个护短的娘亲会不会护着她,还能不能护得住她!”
惠姨娘欲言又止。
唐元元道:“你别劝我,你既不能帮我,便也别来阻我!我这十几年来所受的欺辱,她早就该还了。”她说着轻轻笑了笑,看着虚空中某一点,柔声道,“时间长着呢,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