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宇妥协了。
他带着丁一和伍洋回学校,走之前还特意录了个视频以证明这两只白眼狼是主动要求的。
“商陆你丫的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吴泽宇把脑袋伸出车窗，“你滚蛋吧！”
说完，他一脚油门,拐了个弯,车就看不见了。
商陆揽揽沈柏的肩，“走了。”
沈柏愣不兮兮地被商陆带到一辆车前，门拉开,他就顺势坐了进去。
等到发现商陆坐在了驾驶室,沈柏才反应过来，“你……都会开车了？”
商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探过身给沈柏拉上了安全带。
“想不想吃点什么？”车发动后,商陆轻声问。
沈柏摇摇头，“我不饿。”
这时手机振动了几下，沈柏拿出来。
是丁一和伍洋拉了个群。
你爹给你一狙：我才觉得不太对劲,沈柏你为啥跟那个谁走了？虽然他在我们这里好感度还算比较高吧,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就忘了？宿舍难道不更安全？
木白：也不是。
你爹给你一狙：？
木白：主要是那颗屁糖,估计现在挥发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气味大概已经附着在了寝室的角角落落
木白：所以你们记得开窗通风
木白：多穿点
你爹给你一狙：……
你爹给你一狙：靠！
“笑了？”商陆突然问。
沈柏“嗯”了声,放下手机,“伍洋挺好笑的。”
“他和丁一有时候特别像虞桥。”沈柏又补充道，“还挺有意思。”
末了，他又来了一句，“当然,虞桥更蠢萌一点。”
“……”
遇上了红绿灯，商陆停下车，抬手揉了一把小卷毛,笑道：“说别人，你就不？”
“我才不呢。”沈柏皱了一下眉，“你如果要说今晚的事的话，我还是有理由可以解释的。”
商陆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说。
“我本来想的是，他就算要报复回来，那不顶多就是打我一顿，这个我还算能接受吧。”
他顿了顿，“谁知道他这么剑走偏锋。”
“不过还好，也没发生什么事，所以也还好吧，是不是？”
沈柏说着，看向商陆。
红灯跳转。
商陆转动了方向盘，发动了车。
沈柏等了好几分钟，还是没等到商陆的回答。
商陆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忽明忽灭的路灯下显得尤为严肃。
沈柏抿了抿嘴，提醒他，“该你说话了。”
商陆还是一言不发，嘴唇微微抿紧。
像是生气了。
解读出这一情绪，沈柏先是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然后缓缓地，也生气了起来。
于是也别过头，不说话了。
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过重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商陆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去吗。”商陆问。
外头冷，沈柏不想跟下去，再加上他这才刚开始生气，于是于是猛摇头。
商陆走了。
留下沈柏独自一人坐在车上感受着怒气一点一点地叠加。
他拿出手机。
伍洋和丁一又在群里刷了一堆表情包，沈柏看了一圈，然后在对话框里敲了一句，“问个事”，发了过去。
Theone：？
你爹给你一狙：！！！！！商陆是不是狗了！报警不！！
木白：……
木白：你先等会儿
Theone：听见没，要你等一会儿
Theone：说，什么事
沈柏打了好长一段字，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了伍洋和丁一，最后，发了一句，“明明打人的是他，我本意就是帮他过去讲和，可是他居然提前生气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莫名其妙？”
群里沉默了起码三分钟。
然后丁一那边就谈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沈柏接起，“喂？”
“喂你好，请问你是猪吗？”丁一刻薄的声音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你脑子还正常吗？”
沈柏莫名其妙二次方，提高声音道：“你才猪！”
说完就挂掉了语音。
接着伍洋又打了一个过来，开口就是解释：“不是，丁一不是那个意思。”
沈柏脸色稍稍好转。
“他不是想拉踩猪。”
“……”
沈柏怒了。
“你们这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到底是谁跟你们睡了三年半？”沈柏语速难得增快，突突突地往外吐字，“人家才认识你们几个月？你们抛弃我抛弃得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你们还……”沈柏提气，“有没有良心了！”
“……”
“行吧。”隔了老半天，沈柏都以为他们被自己说服了，伍洋才在那边叹了口气，“我算是理解司乐这条狗了。”
“？”
“这么蠢的一块肥肉放在面前。”伍洋又叹气，“谁会不心动呢。”
“……”
据刚才司乐所说，他也不是看沈柏不顺眼，就是潘飞找到他，提出了一笔还算不错的报酬，说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劲的情敌，想让他帮忙追追沈柏。
于是司乐他就答应了。
然后两个人合计着合计着。
也不知道怎么就合计出了个犯法的办法来。
虽说这个一面之词也不值得相信，但司乐有句话也确实没说错。
——“谁让他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就不可能发生。”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原因？怎么就没有问责他自己这么不小心呢？”
沈柏非常不高兴，“算了，不跟你们说了。”
说着，他准备挂电话。
这时候丁一的声音又出现了。
“沈柏！不准挂！我特么就跟你一次性说清楚了！”
沈柏手停下，然后又把听筒放在了耳朵旁边。
“我告诉你沈柏，就连我们都看得出来商陆对你怎么样，你生病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按时给你送饭，后来就每天狗狗嗖嗖地给你发短信，还偷偷摸摸问我们你的情况，悄悄咪咪给你的零食箱里塞东西，每次都得跟我们说千万不要告诉你，怕的就是你知道了不高兴讨厌他，卧槽好他妈惨的一个暗恋，结果还一不小心找错了人，搞来了一个神他妈坑的傻逼……”
丁一提了一口气，“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最傻逼的那个傻逼！”
“居然！就！是！你！！”
“……”
沈柏耳膜被震得嗡嗡响。
“到现在你居然还觉得自己没错？还觉得别人有问题？”
丁一喷上头了，根本停不下来。
“刚才我们就不应该让商陆给你带走，就应该给你送到杨永信那儿，给你电他妈一百八十多回合的……”
丁一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大概是嘴被捂住了，只听见一些嘤嘤呜呜的声音。
再然后伍洋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就掐断了语音。
“当”。
界面跳转回对话框。
沈柏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然后缓缓地眨了眨眼。
安静了，司乐刚才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每天都给你按时送饭。”
——“还狗狗嗖嗖地发短信。”
沈柏拍了拍头，感觉脑子也被丁一的大嗓门给震得发懵了。
这时候车门被拉开，商陆坐了进来，打断了沈柏的思路。
他手上拎了个挺大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来了个东西，递到沈柏怀里，然后又把塑料袋放去了后座。
全程眼睫低垂，一言不发。
沈柏按亮灯，才看清楚商陆塞给自己的是一包他平时常吃的果干。
只不过是小包的。
沈柏拆开包装袋，挑了片草莓干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缓慢地扩散开，沈柏咬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别生气了。”
商陆转过视线，“你觉得我生气了吗。”
他的神情在昏暖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就像他的语气一样，让沈柏捉摸不透。
但沈柏感觉到了本能的紧张。
“那。”他又咬了一下草莓干，“你没生气就行。”
商陆又不说话了。
“开车吧。”沈柏催促，“万一你这是违章停车就不好了。”
商陆反而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
“沈柏。”他把视线转了过来，手肘撑在中间的扶手，头越过顶光，让沈柏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得幽深，只有一小块亮光熨帖其上。
“你说对了，我生气了，非常生气。”
“我气的不光是你太轻信别人，还有你在经历了这么、这么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之后还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意思，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在乎。”
“你难道就这么相信自己每一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你知道我今天有多害怕吗。”
“第三次了。”商陆声音停了半秒，“别让我再经历第四次了，可以吗。”
说到最后三个字，商陆的声音轻得像是听不见了一般。
却如细针，轻轻地在沈柏的心上刺了一下。
沈柏看着商陆。
商陆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瞳孔中的光亮微微轻颤。
好像不是生气。
沈柏从里头读出了，大概是害怕的情绪。
于是他也正了正脸色。
“好，我答应你，我以后不这么心大了，我会小心起来的，真的，我保证。”
他语气是难得的诚恳，商陆“嗯”了声。
见商陆面色转晴，沈柏趁热打铁，又拿出了那袋果干。
“那个，你看我态度是不是还不错，要不你吃一块，别生气了，成不。”
商陆又不说话了。
沈柏把零食往前伸了伸，好声好气道：“赶紧的吧，吃一个。”
见商陆还是不动，他又道：“要么这样，你要是觉得你手不干净，你就跟我说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草莓。”商陆冷不丁回答了他。
沈柏抖抖袋子，闭着一只眼往里头看半天，“好像没有草莓的了……你看你，怎么就买了个小包呢，草莓居然就一块，你自己想吃都没有了，所以还是得大方点……”
他话音还没落，商陆突然凑近了几厘米。
“我尝个味道就行。”
“真的已经没有了。”沈柏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可商陆还是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柏总觉得商陆的视线在他下半张脸来回逡巡。
半晌，商陆才收回视线，坐正身子。
“算了。”
“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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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商陆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沈柏也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还是生起了气，好声好气地哄了他几句，只得到了几个不咸不淡的回答。
那就应该不是非常生气。
沈柏稍稍放心。
到了商陆家，沈柏进门后也没有仔细看，随便挑了一间看起来没有人住的房间，然后把自己给关了进去。
商陆也不勉强他，把零食放进空荡荡的储物柜和冰箱，然后去衣柜里找了毛巾和几件新衣服出来。
他敲敲沈柏的房门，叫了他的名字。
里面应了一声。
商陆等了将近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他又敲了敲。
“马上，马上马上！”沈柏的声音有些慌张。
这回商陆没有等几分钟，沈柏就拉开了房门。
他脱了外套，身上挂着那件皱巴巴的卫衣，头发也有些支楞八翘的。
商陆下意识给他整了整，然后把衣服递给他，“快去洗澡。”
“先不急。”沈柏挥挥手示意商陆进门，“你先看看这个东西。”
一张纸被塞进了商陆手里。
准确地来说，是一张窄窄的购物小票。
但胜在，长。
小票背面空白的地方最上头被写上了“劳动合同”四个字。
下头是密密麻麻的，更小的字。
商陆扫了一眼，抬眼问道：“这是什么。”
“合同啊。”沈柏理所应当，“谁家正式工不签合同？所以你也得签。”
商陆眼神微微一动。
“是这样的，经过董事会商讨，我们一致认定，你凭借你还算不错的表现拿到了跳过实习和考核的环节的资格，也就是说，可以转正了。”沈柏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商陆的肩，“所以你得签劳动合同。”
看他这么正经的模样，商陆唇角勾了勾，也拿出了非常正经的脸色，“谢谢老板抬爱。”
“不必客气。”沈柏煞有介事地把笔递给商陆，“快签吧。”
商陆握着笔，语气慢条斯理，“先不急，我看看。”
“看什么？”沈柏不理解。
“看看有没有什么霸王条款。”商陆解释，“我可得保护自己的权益。”
沈柏自信满满，“这合同是我精心构思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没想到下一句商陆就挑出了刺。
沈柏纳闷地扑在商陆手臂上去看小票，“哪里有问题？”
“你看，这里是我需要履行的义乌。”商陆指尖扫了扫其中一块，“可是我的薪资怎么没有提到？”
沈柏不满地拧眉，“你居然还要工资？”
“嗯。”商陆点头。
“那算了，你别签了，看你也怪勉强的。”沈柏伸手去夺那张合同。
商陆一抬手，他就彻底撞进了商陆怀里。
一只手落在他的腰上，然后顿了顿，又改搂住肩膀。
“我不要钱。”
“我的意思是。”
商陆眼中细碎的光漾开。
“——给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