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回到岑月房间还有点儿没平静下来。
岑月从手机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沈柏摇摇头说没有事。
但这种奇妙的情绪一直牵绕着他,总会时不时让他想起来商陆跟医生说的那那几句话。
——“有进步。”
——“你今天居然认出我来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晚沈柏一点儿没睡好,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也没能想出个原因来。
第二天沈柏照常去陪房,而岑月继续因为沉迷游戏而懒得搭理沈柏。
于是沈柏闲来无趣,先是在房间里溜达一圈,然后在楼层溜达了一圈,接着又去在楼下溜达一圈。
等到沈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悠到了昨天的那栋楼附近了。
现在才正是下午三点过,想来商陆作为一个送饭工具人也不至于这个时间出现,于是沈柏放心大胆地在大厅里逛了起来。
这栋楼是九栋,和岑月住的八栋大同小异,都是住院楼,但整体的装修风格更加简洁,而且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基本都是老人家。
在老人家多的地方多待上一会儿,沈柏就不自觉地被这种闲适松散的氛围同化了。
他在一棵香樟树下找了个空长椅,坐下,感叹了一下大自然的美好。
再过不一会儿,就被大自然吹得犯起了困。
困着困着,他就打起了盹儿。
过了不知道过久,沈柏突然被人给摇醒。
“小朋友,小朋友。”
沈柏听见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晕乎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人是眼前这位老人家。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要睡还是回房间去睡吧。”这老人家慈眉善目的,“而且你这姿势对颈椎也不好。”
沈柏赶忙正襟危坐,跟他道了个谢。
老人家坐着轮椅,即使是大热天的也穿着长袖睡衣,膝盖上盖着一块毯子。
“爷爷,您一个人吗?”沈柏下意识问道。
“我侄子带我下楼来透透气。”老人家说话很慢,但非常斯文,“他刚才有急事,先回去了一趟。”
沈柏点点头,想了想,决定报答一下颈椎之情,于是说道:“那爷爷,在您侄子回来之前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跟我说,什么上厕所啊想回房间啊,我都能带您去。”
说完,他又担心自己这么说话听起来像个坏人,赶忙又打了个补丁,“当、当然了,您要不愿意我不会强迫您。”
“我那个,我是好人,是不会诈骗老人家的。”末了,他又添了一句。
他语气稍微有点儿急,两只眼睛微微瞪开,圆溜溜的,双手还在立在胸前左右晃动,仿佛是在用全身的肢体动作解释“我不是诈骗犯”。
老人家笑了,“你还挺可爱。”
被夸了。
沈柏露出一个谦虚的笑。
“这家医院一般人进不来的。”老人家也笑了笑,“而且你就算要诈骗,坐在这儿睡觉也太守株待兔了一点。”
沈柏挠了挠头,软软地“哦”了一声。
这个地方非常舒服,沈柏和老人家一块儿吹了一会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
后来老人家想溜达溜达,沈柏就自告奋勇地提出了帮他推轮椅在院子里走一走。
在聊天的过程中,沈柏知道了老人家姓江,七十多岁,因为脑梗住的院。
沈柏也自我介绍,他姓沈,二十一岁,因为网瘾老妈而出来寻找人生的意义。
俩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沈柏性格乖巧本来就很讨老人家喜欢,而江爷爷知书达理,一看就是个老派高级知识分子,聊起天来相当舒服。再加上他身上的气质也会让沈柏想起自己的外公,于是沈柏在心理上就跟他拉进了更多的距离。
这一通忘年之交一直进行到了岑月打来电话。
沈柏放下电话,把江爷爷推到了一个地势平坦又方便回楼里的位置,道过别,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岑月那儿。
岑月对于沈柏的行程只是简单地关心了两句,然后就把手机交给沈柏。
“我刚才捡到了个这个。”岑月献宝似的把手机拿给沈柏,“是不是可厉害了?我为了它把其他枪给扔了。”
沈柏看了一眼,点头,“是,这是最厉害的重狙,会用的话吃鸡概率能提升一半。”
岑月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
“但是你没捡子弹。”
“……”
##
接下来的两天里,沈柏总会在上午成为岑月的宠儿,下午就因为绝地求生这个小贱人而被打入冷宫。
碰巧的是,他每次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下意识会去九栋,而每一次都能碰上江爷爷。
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沈柏跟江爷爷越聊越投机,几乎什么都能聊上一两句。
甚至包括江爷爷他家里人。
“我那个孙子,特别不争气。”江爷爷每次说到他这个孙子就忍不住锤扶手,“老大不小了,书也不读工作也不找,成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据说还跟个有家室的纠缠不清!”
沈柏赶忙给江爷爷顺气,“可能是被假象蒙蔽双眼了吧,现在的狐狸精可没什么道德感,不过爷爷您别着急,您给他点时间,他总会看破的。”
被沈柏安抚得差不多了,江爷爷又唉声叹气了起来,“不过我这孙子也的确命苦,我女儿走得早,他爸也不是个东西,他自己还……算了算了,一群混账玩意儿,不说也罢!”
沈柏不住地点头,一边点,还一边“嗯嗯嗯”。
——这就是跟老人家相处的第一要义,不管对方说什么,同意就完事儿了。
果不其然江爷爷瞬间就在沈柏这儿找到了认同感,“小沈,你看你就是个很乖的孩子,爷爷非常喜欢,哎对了,不知道你有对象没有了?”
沈柏愣了愣,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小孩儿怎么可以没有对象!”江爷爷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告诉爷爷,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沈柏也不犹豫,告诉江爷爷自己喜欢男生。
“那正好!”江爷爷立马双眼放起了光,拉着沈柏就忍不住开始掏家底,“我不是有个侄子么,你有印象不?”
在这几天跟江爷爷的相处中,沈柏早听他说过自己有个很喜欢的侄子。
相对的,就是那个惹人嫌的孙子。
于是沈柏点了点头。
“我那侄子啊,又高又帅又乖,成绩还特别好,跟你年龄呢也差不多,”江爷爷越说越快乐,“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沈柏千想万想,没想过居然还能往这方向发展。
一听这个话头,沈柏立马把头甩得飞起,“不不不不不不不了、不了,谢谢爷爷,我……”
“信不过爷爷是吧。”江爷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沈柏摆手,“当然、当然不是……”
“那就跟爷爷去见一面!”
江爷爷双手齐动,把轮椅转得飞起,沈柏担心他摔倒,忙不迭跟在了他身后。
实在是拗不过江爷爷,沈柏只好推着江爷爷把他送回了房间。
在路上,江爷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之情,给他那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侄子打了个电话。
“喂,安安呀。”江爷爷的声音瞬间跟蜜一样甜,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今天来看姑丈吗?”
“来呀,哎呀,那太好了!”江爷爷乐呵呵,“什么时候来呀?哦,在路上啦,那快点快点,姑丈有好消息要跟你……”
突然,江爷爷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一变。
“那个臭小子!”
“他来干什么!!”
“跟那个狐狸精断了没有!?”
“没有是吧!”
“那你跟他说,他一天不断,就一天不准进我江家大门!!!!”
咔嚓。
江爷爷愤怒地合上手机盖,不住地喘粗气儿。
沈柏赶忙给他递了杯水。
喝完水,江爷爷也平复了情绪,又拉着沈柏的手聊了起来。
“小沈,你是本地人吧?”见沈柏点了头,他又继续问道,“父母是做什么的?”
“哦哦,开公司好,开公司能说会道性格好……啊呀!艺术家就更好了,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氛围好啊!”
“啧啧啧,这么优秀的父母,难怪能教出你这么个乖孩子。”
江爷爷现在看沈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就差没把侄媳妇儿给直接叫出口了。
沈柏硬着头皮坐在病房里,一只手被江爷爷拉着,只好在心里祈祷岑月赶紧给他打电话。
聊着聊着,江爷爷突然想到,“对了小沈,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毕业?”
沈柏乖乖回答道:“我大四。”
“我侄子也大四!”江爷爷一拍床,“这缘分!”
沈柏讪笑着继续点头。
“对了,你是北城人的话……高中是在哪里读的?”
沈柏本来下意识想说江市三中,但想了想,如果江爷爷要问起来原因的话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于是他答道:“都南。”
没想到江爷爷又一拍被子,“嗨呀,我侄子也是都南中学的,哎,那这么算的话你们是同一届的吧,那有没有见过?”
沈柏听见江爷爷这句话之后眼皮突然一跳。
——都南。
——同一届。
——还,姓江。
与此同时,心脏也狂跳了起来。
他上身稍稍往后仰了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江爷爷的五官。
好像、好像是有点儿像……
沈柏感觉他的喉咙似乎是被什么人给死死捏住了。
“您……”沈柏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又干又涩,“您侄子叫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停在门口。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了进来,打了一声招呼,“姑丈。”
——这个声音!
沈柏瞬间僵直当场。
而江爷爷在看见男生进来后笑成了一朵花,他招了招手,“来来来,安安,正好正好,我们正聊到你呢。”
他说着,示意沈柏站起身。
“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这边认识的小沈,叫沈柏,又乖又可爱,是个特别善良的好孩子……哎,小沈,低着头干什么,别害羞,跟安安见见面,看看我们安安帅不帅。”
沈柏的脖子像是多年不上油,只能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接着。
他就看见了一张五官精致得像是用叶筋笔蘸着浓墨一笔一画精雕细琢出来的脸。
此时绷得死紧,没有一丝表情。
甚至冷得吓人。
沈柏瞬间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什么给叼在了嘴里。
与此同时江爷爷乐颠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就是我侄子,江裕安。”
沈柏心跳瞬间走停。
再下一秒。
另一个男生也走进了房间。
沈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地把头偏了过去。
“外……”
这人刚吐出一个字,在跟沈柏对上视线后,剩下的就卡在了喉咙里。
沈柏看见那双向来都波澜不惊的黑眸此时却被震惊给填满。
紧接着,沈柏听见江爷爷盛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喂!?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叫我喂??”
“你家教被狗吃了吗!?”
“——商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商陆,从小是被舅舅带大的,舅舅非常疼爱他,甚至舅舅小时候的尿布都是他帮忙换的。
商陆:谢谢,有被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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