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平时说话语速不快,跟他这个人一样，不疾不徐，不温不火的。
可这一次他就像只被逆着摸了毛还被抢了食的猫,一双眼微微瞪圆,又凶又炸。
……还有点儿奶。
沈柏说完，抿了抿嘴角，错开商陆的目光,垂眸喝了一口水。
过了两秒。
他的心底才缓缓地升腾起了一丝心虚。
——怎么……怎么就说出这种话来了？
——说得好像两个人怎么过一样……
——啊啊啊啊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啊！！
沈柏死盯桌面,努力绷住表情，颤抖着，又喝了一口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串笑声传来,沈柏抬头看去。
只见吴泽宇笑得锤桌，“商陆你居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平时怎么看起来这么性冷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原来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算了。
现在更尴尬。
沈柏埋下头，猛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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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揭开锅盖。
配菜逐渐上齐,期间沈柏的茶杯也被添了两三次,等到粥煮开,开始下菜，他不得不去了一趟卫生间。
完了事,沈柏站在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然后撩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关上水，沈柏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沉得他有些睁不开，只能伸手凭印象去够墙上的纸巾盒。
手在虚空中划拉了两下,突然摸到了一张柔软的东西。
他拉了拉。
没拉动。
——卡住了吗？
沈柏又使了点儿劲。
这回拉松了。
他擦干脸上的水，戴上眼镜，抬起头。
没想到直接就跟镜子里的商陆对上视线。
商陆拿张脸不管是在怎么样的灯光下看都好看得要人命,尤其是在多点光源的情况下，那双黑眸看上去格外璀璨。
沈柏愣了半秒，才慌里慌张地低下头，扭头就往外走。
他手刚搭上门把手，忽然听见商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躲我？”
沈柏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想回头。
但，忍住了。
理智告诉他如果回头了，再看见那双眼睛，搞不好就会忍不住。
——凭什么。
——才不要。
“是为什么？”
商陆又说了一句，这一回他的声音好像近了一点。
“你……”
他剩下还有什么没有说完，可沈柏已经猛地拉开门，拔腿走了出去。
走得果断，一点儿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半秒后，弹簧门哐当一声，拍回了门框。
商陆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老半天，他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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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餐桌，沈柏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
他跟吴泽宇说刚才抢票软件刷到一张票，就是今晚的火车，准备现在回寝室拿了身份证就走。
“啊，这么突然啊。”吴泽宇放下捞肉的勺子，赶忙拿出手机看手机，“你票几点钟的，我送你要不？”
沈柏摇摇头，“不用了，谢谢老师，我打个车就行了。”
说完，他拎起书包准备就走。
“今晚的火车？”商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后走到沈柏面前。
“这个时间也没有高铁了，从禹市到北城火车起码二十个小时，现在走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飞机才两个小时，上午就能到。”
吴泽宇眨眨眼，也开始劝说沈柏，“你商老师说得对，而且二十个小时时间也太长了，会很累的。”
商陆“嗯”了一声，“正好我明天也要回去，不如一起。”
“你又打算明天回啦？”吴泽宇顺嘴问了一句。
商陆点了点头，“刚才医生打电话来，说下周有时间，正好节前我都没课。”
——医生？
沈柏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抬眼看了一眼商陆。
——四肢健全，呼吸平稳，毛发色泽柔亮。
——不是挺健康的吗。
这时商陆又偏头看过来，“你定的哪班飞机？”
沈柏被他突然靠近又吓得想往后退。
在突然的美色暴击下，沈柏魔抗瞬间降为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听话的地拿出手机调出航班信息了。
“我也是这一班。”商陆扫了一眼说道。
沈柏还没来得及说话，商陆又道：“明早一起？”
拒绝的话刚吐了个“不”字出来，吴泽宇又在旁边帮腔，“那不是正好，明早六点半我送你们呗。”
商陆“嗯”了一声。
“那行嘿，就这么说定啦。”吴泽宇把沈柏按在座位上，然后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你们说这缘分就是这么巧是不？你俩一个地方的人，还都认识，还一班飞机，哎呀我可太放心了，这最近失踪案件一起接一起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超级不安全的。”
“尤其是你啊沈柏，你就特别不安全，”吴泽宇大大咧咧，神经粗得像桶装水，“之前你不还被播院那个贼油腻男给……”
沈柏脸色一变，正准备阻止吴泽宇。
“——给性骚扰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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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安静了一两秒。
“性骚扰？”商陆冷不丁发问。
“没有的事！”沈柏赶忙澄清，生怕商陆一会儿又要借题发挥出什么来，“潘、潘学长就是闹着玩儿，是大家一不小心误会了……”
吴泽宇皱着眉“啊？”了一声，“不是都说他尾随你两年了么，之前还潜进你宿准备那个啥来着，然后……”
“……”
沈柏嘴角抽搐，心一横，打断道：“没有的事！吴老师你、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吴泽宇眨眨眼，神情有些恍惚，“那他去年在宿舍楼下拿假花摆了个八卦阵跟你表白的事儿……也是我记错了？”
“……”沈柏强撑着，“对……你记错了……”
吴泽宇战术后仰，开始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不是吧。”
“？”
“不是说，他的毕设策划的是你俩的婚礼和儿子的满月酒么？”
“……”
“那时候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拍了的，这个我不可能记错。”吴泽宇笃定地拿出手机，划拉了老半天，“不行，我还偏得找给你看。”
“……”
眼见吴泽宇突然一拍大腿，说了句“果然！”，沈柏瞬间面如死灰。
突然吴泽宇看着手机又“嗯？”了一声，“不对。”
“我确实记错了。”
沈柏立马由阴转晴，喜出望外。
“是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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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从此刻开始，尴尬值一路飙高，就没点儿回落的趋势。
最后沈柏不说话了，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吃，居然把一整锅粥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回到车里，他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靠在后座上缓缓地给自己揉肚子。
“商陆，你住在知安花园那边吧？”吴泽宇握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要不我先绕一下送沈柏回宿舍？”
“我也回学校。”商陆回答，“有东西要拿。”
吴泽宇应下。
十几分钟后，车生活区的一个偏门停下。
沈柏挥挥手，说了句“老师再见”，然后拉开门，步履蹒跚地下了车。
还不等他关车门，商陆居然也下车了。
他回头对着吴泽宇解释道：“你绕一下麻烦，也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吧。”
说完，他跟吴泽宇道了别，关上车门。
车开走。
“走吧。”商陆对着沈柏道。
沈柏左看右看，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能假装要跟别人一起走。
——而且这儿就一条路。
实在是没办法了，沈柏只能抓紧书包带，硬着头皮跟着商陆走进学校，但还是保持了起码两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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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人爱玩儿，一到入夜就活过来了，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闭寝的时间到了，C大的夜生活开始了。
可生活区的这一片是个例外，不管什么时候，都萧条得要命。
主要是这两栋楼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附近也没有商店，校门外就是一条光秃秃的马路，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更过分的是，路灯居然也坏了。
沈柏近视度数虽然不算太深，但是散光非常严重，一到晚上总有种老眼昏花的意思。
况且现在灯光昏暗得不行。
沈柏小心翼翼了好一会儿，可没想到还是被一块翘起来的地砖给绊了一下。
重心猛然失衡，沈柏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他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外反应过来是商陆后，沈柏立马就挣扎了出来。
“这么不小心，过来……”
商陆伸手过来准备拉他手腕，但还没碰到沈柏，沈柏就一口气往后退了两三步。
远处的灯光像层薄纱，轻轻笼在商陆的脸上，让他原本冷漠的五官边缘被柔化了不少。
眼神也像是融化出了水。
沈柏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顺便又往后撤了一步。
“躲我。”商陆缓缓开口，“不让碰。”
“你现在还有多少规矩。”
沈柏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半晌，他才听见商陆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
“好，那就不问。”
过了几秒，一支笔突然出现在沈柏视线里。
“牵着，别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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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路不长，沈柏捏着钢笔的一端，亦步亦趋地走在商陆身后。
五年了。
商陆的背影看起来跟以前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肩又平又直，即使只是穿了件简单的t线条也漂亮得不像话。
少年感还在，但成熟了不少。
但，仔细看看，他气质也有了一些变化。
冷了很多。
虽然从前的商陆就生人勿近，不爱说话，没事儿就嗖嗖嗖地放冷气。
但沈柏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强迫自己把视线给收了回来。
——算了。
——还是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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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这一条路就是沈柏的宿舍楼了。
一到路灯下，沈柏就松开了手。商陆见状，也没说什么，把笔装进了口袋，然后走在了沈柏身边，一副准备送他回宿舍的架势。
反正这么长都走过了，沈柏也不在乎这么一小段路。
再说了，上次商陆都来还过饭卡，还能不知道他宿舍么。
沈柏这么想着，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很快就走到了楼下。
“明天见。”商陆说。
沈柏点了点头，含糊了一句“明天见。”
说完，他埋头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刚走进宿舍楼，沈柏就在电梯口旁边看见了个人。
这人穿了身极其修身的西装，凹了个Jack等待Rose的造型自我陶醉，怀里还有一大把玫瑰花。
沈柏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人对着花，深深地嗅了一口。
然后像是吃了德芙巧克力一般闭着眼，陶醉地抬起脸来。
——是潘飞。
——他居然又来了。
沈柏脚步一顿，胃里也一阵翻腾。
趁着潘飞还没注意到这边，他赶忙转身走出宿舍楼。
可没想到商陆还没走。
沈柏刚走出门，两个人正好对上视线。
见状，商陆眼神意外，微微一挑眉，正准备说什么。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
只见沈柏又一扭头，走了回去。
商陆：“……”
作者有话要说：商·在柏柏眼里现在还不如油腻变态男·陆
商陆：就，难过
顺便提前解释一下，沈柏妈妈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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