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崔昱后,沈柏的脸迅速地垮了下来。
“怎么是你啊。”
他拖沓的语气让崔昱立马炸毛,“什么叫做怎么是我!?你还想谋杀谁!?”
沈柏“哦”了一声,直白道:“谋杀的话也没有别人。”
“——就你一个。”
“……”
崔昱的脸立马就黑得看不见了。
“行了,你还是走吧,我也不是很想负刑事责任。”沈柏边说边转身,闷着脑袋就往门口走,“拜拜——嗷!”
刚迈开腿,他就被崔昱捉着帽衫给拎了回来。
“我特意过来找你,你这样就走了?”崔昱磨着虎牙,眉头压紧,“就不好奇我找你什么事??”
崔昱人高马大的,这时候背着光,眼神阴鸷吓人,在几近正圆的月亮作为背景的情况下,看上去格外像是个发癫的狼人。
而他背后似有若无的黑影,就像是跟着他来的吸血鬼。
看得沈柏打了个寒战,只能哆哆嗦嗦地点头,“好、好奇……”
“那你不问我!?”
沈柏继续哆嗦点头,“问、问你……”
“要问就赶紧问!”
沈柏于是赶紧问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崔昱终于满意了,压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松手,又顺手把沈柏的帽子给他整了整,然后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神色竟然是难得不好意思。
再然后,他拿出了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把东西胡乱地塞进沈柏怀里。
“我……我,我那个就是来看你一下!”
“……”
沈柏看着怀里一大袋子香蕉。
认真地考虑了几秒报警把崔昱抓回动物园的可行性。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礼貌询问,“请问我是快死了吗?”
崔昱瞪了过来,“你到底他妈怎么了!?”
“我没事啊,一直以来都挺健康的。”
沈柏抱着香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争取远离崔昱的攻击范围,“主要是你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挺吓人。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又不敢问你是不是有病,所以,只好把错归在自己身上了。”
沈柏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退得那叫一个不动声色谨小慎微。
可没想到崔昱一步就追平。
“你变着花样骂我是吧?”崔昱咬牙切齿地提取出重点。
沈柏表面平静,心里发虚,嘴上还是忍不住逼逼。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说出来,有伤和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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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沈柏不情不愿地抱着香蕉把崔昱给领回了家。
一是因为崔昱一副“我反正有亿吨话要跟你说,不说我就不走,我不光自己不走我还不让你走”的长期战的架势。
二是因为花园里头的蚊子实在是太多了,沈柏招架不住。
由于岑月就在三楼,一楼还有阿姨们,于是沈柏只能做贼似的带着崔昱鬼鬼祟祟地顺着楼梯溜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先坐。”沈柏快快地收拾出了一张凳子,把崔昱安置在上头,“喝水吗?”
“可乐。”崔昱岔着两条腿,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加冰。”
“……”沈柏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还是先别把这人打一顿,“我家没有这些,只有水。”
“那就雪碧七喜美年达,随便一个都可以。”
沈柏咬牙,“都说我家没有了!”
“那你家有什么?”崔昱纳闷。
“养颜花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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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沈柏端着两个瓷杯上楼来了。
他把其中一个递给崔昱,然后自己捧着杯子坐在了离崔昱最远的那个角落。
“说吧。”沈柏干巴巴,“到底什么事。”
一到这种时候崔昱又开始了不好意思。
他先是喝了一口几乎被玫瑰花淹没的茶水,然后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相当不自然。
沈柏耐心地等他走完流程。
“我听说,”崔昱终于开口了,但说着,又轻咳一声,“听说你病了,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你。”
沈柏没懂了,“……你听谁说的我病了?”
“江裕安。”
“……”
这个名字让沈柏凝噎了老半天,才勉强开口,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就前天吧,”崔昱在这种时候老实得要命,“他亲口跟我的,说你犯神经病了。”
“……”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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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磨了两圈牙,最后还是决定不计前嫌。
“行吧,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健康的,可以回去了吧?”
没想到崔昱根本不信,“你真没事儿?不是赶我走骗我的?”
“不是,我骗你干什么。”沈柏开始引导崔昱往门口走,“就是这时间也的确不早了,我得睡觉了,你……”
“睡觉?”崔昱突然反问了一句。
——遭了,这才八点多点。
沈柏一点没被戳穿了的尴尬,反而正经道:“是的,我一般都睡得很早,你看我平时在班上一到下课也会睡一睡。”
这是实话。
沈柏不光下课睡,上课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跟犯困作斗争。
不过之前主要是因为听不懂课,在商陆给补课之后已经好转了。
“你是不是……非常嗜睡?”没想到崔昱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平时还会头疼吗?”
“啊?”沈柏一下没反应过来,“头疼?”
“果然会头疼!”
崔昱突然猛地把水杯砸在桌面。
哐当一声,水溅出来了一大半,洒在了旁边的纸上。
“……”
沈柏瞬间后悔为什么要把那几张没用过的水彩纸放在崔昱的攻击范围之内。
顺便心疼了一下岑月的瓷器。
“那你……头疼得严重吗?”崔昱又问。
可他语气凶猛,眼神骇人,沈柏被他吓得嘴哆嗦半天,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
只见崔昱又一是锤桌子,“我!就!知!道!!”
“……”
您到底知道了啥??
沈柏嘴巴张合了几下,还没来得及说话。
可没想到这回崔昱直接冲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其实、其实我这两天想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你道个歉……”
“你、你道歉就道歉……”沈柏吓得半死,一个劲儿往后躲,“麻烦离我远一点!”
可崔昱明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原谅我了就好……”
“……”
——原谅个头啊!
——现在报警还来不来得及啊!?
“是这样的。”
过了两秒,崔昱又像是变脸似的正经了起来。
“前天……前天我才知道我妈就是你当年的医生,她听我说了对你你做的事说的话之后骂了我一顿,我才知道那是不对的……”
沈柏“哦”了一声。
过了三秒。
然后一愣,“什么医生?”
崔昱也愣,“你不知道?”
沈柏纳闷,“我应该知道?”
崔昱更加纳闷,“你为什么不知道?”
“……”
这到底是个什么车轱辘式交谈!
沈柏受不了了,他挣开崔昱,然后想了想,抓住了崔昱的手,以免一会儿崔昱一个高兴又把他当鸡崽儿捏。
“大哥。”沈柏拿出尊称,“咱们把这事儿好好儿捋捋,成不成?”
崔昱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沈柏松了口气,“你先说,你妈妈是什么医生?在哪个医院?”
“市一神经科。”这回崔昱简单地回答了。
沈柏想了想,换了个比较中性的问句,“她认识我?”
“对。”崔昱点头,“你当初的主治医生就是她。”
——当初。
——主治医生。
这两个词来得太过于突然。
直接把沈柏的脑子给敲得蒙住。
他下意识往后一退。
这一次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又撞倒几本书。
几声接连而来的巨响。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秒,沈柏房门被猛地推开。
“沈!柏!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还踹桌子干什么呢?知不知道你妈……”
岑月在看清楚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后。
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她扭头瞪向沈柏。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男的又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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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柏十七年来感觉到空气中尴尬密度最大的。
第二次。
二楼会客厅里。
他左手边的是崔昱。
右手边站着岑月。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言不发。
岑月鲜少以纯素颜形象示人,她撩撩头发,表情略微不自然但努力想要自然地抬了抬手,“小崔,坐。”
于是三个人就僵硬着坐下了。
接着,同时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个,”崔昱难得拘谨,嘴角抽抽,“不好意思阿姨,大晚上的吵到你了。”
岑月矜持地笑笑,“没有,时间还早。”
三个人之间又稍稍地尴尬了一下。
这时候钟阿姨过来,放下一盘水果。
吃过水果,岑月绕绕头发,又端庄地开口道:“小崔,没想到你居然是姚医生的小孩,还是小柏的同班同学,小时候还认识,这……实在是太巧了。”
这回沈柏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了,“等等,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我的事吧?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昱正准备说话。
可被岑月拦下来了。
她转头看向沈柏,眼中神色有些忧虑。
“小柏,这件事爸爸妈妈确实不应该瞒着你……”
“其实你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后来高烧不退,导致了脑损伤。”
“当时给你做手术的就是姚医生。”
“整场手术还算成功,但意料之中的是,效果不好。”
“不过因为你当时年纪还小,虽然记忆没办法短时间内恢复,但其实对你的生活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爸爸妈妈就没有跟你提起过,主要是不想要你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担心你会有没必要的心理负担……”
岑月说得非常轻松。
可沈柏却听得晃了神。
“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眨眨眼,开口道,“我小时候,失过忆?”
岑月点点头,“嗯,你现在的记忆力也不是太好。”
沈柏又闷闷地“哦”了一声,消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崔昱,“那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居然是认识的?”
说到这个,崔昱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啊。”他摸了摸脖子,“小时候,我住在城西那边。”
沈柏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了个大概。
他外婆住在城西,小时候沈柏总会去那边过夏天。
那也许是见过的。
所以崔昱先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似乎也有了解释。
一个曾经如此亲密的童年玩伴再次见面,发现他居然不认识自己了,怎么着都会觉得挺难过。
只不过崔昱的难过表达得比较清奇。
沈柏又花了一点时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接着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
“崔昱。”他叫了一声。
崔昱抬起眼,“嗯?”
“你小时候……”
沈柏犹豫了一下,“应该没有想娶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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