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城落地后,沈柏跟商陆直接在机场分别。
“要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吗？”沈柏不放心，还是拉着商陆嘱咐了几句,“我虽然不能帮你打架,但是我有钱。”
“我可以雇别人打。”
“……”
商陆笑了，“你是想预支刑事责任吗，别闹。”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对我来说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我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沈柏欲言又止了一下，“好吧,不过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快一点。”
“毕竟——毕竟暑假之后你就高三了,开学你就要去参加国赛,国赛完了是不是还有夏令营？总之直觉告诉我未来一年都很难再看见你。”
他说着又抬起头来,双眼亮得有些紧张。
“所以暑假还剩下的这一个多月先让我把未来一年都预支了，可以吗。”
在他的注视中,商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我会很快就去找你的。”
沈柏满意了。
“司机已经到了，要不要我送你？”沈柏看了看手机，又问道。
“不了，我去城西,不顺路。”商陆说着看了一眼时间，“我送你上车。”
到了停车场，沈柏坐上车,又立马把车窗摇下，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记得，别太慢了。”
商陆笑了，“我记得的。而且还有手机呢，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
“哦对。”沈柏差点忘了现代社会还有手机这么个便捷通讯工具。
于是他对着商陆挥了挥手，小声道：“那你走吧，拜拜。”
“拜拜。”商陆也学着他的样子挥挥手。
他嘴唇难得翘起，眼睛亮亮的，眼睫弯弯的。
还挺可爱。
沈柏就这么被他可爱着出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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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房子，沈柏先是接受了来自钟毓的关爱。
“瘦了瘦了瘦了瘦了！”钟毓痛心疾首，“出门在外吃得可不好了吧？是不是一日三餐都是垃圾食品？我就说了这样是不行的，下次出门还是得我跟着！”
她一边念叨，一边又逼着沈柏点了十几个菜，在砍掉了所有她心中的垃圾食品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沈柏谢绝了另外两个阿姨的帮忙，自己拎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去了二楼。
行李收拾到一半，岑月赶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穿着十厘米高的细高跟，修身礼服裙，像是刚从哪个酒会上赶回来一般，抱着手臂，垂着眼，姿态睥睨地看着沈柏。
沈柏被她盯得心发毛，收拾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最后停下手，满脸谨慎地看向岑月。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岑月终于冷声开口。
听见这句话，沈柏立刻翻出一个纸袋递过去，“礼物买了的。”
岑月双指过勾过纸袋，看也没看，“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
“——你那个，朋友呢？”她话说到一半特意措辞了一下，“怎么不带回来一块儿吃个饭。”
沈柏立马明白了岑月的意思。
然后解释道：“他家里有事，回去了。”
“不是吵架了？”岑月挑眉。
沈柏微微一愣，“我们有什么好吵架的。”
“那为什么提前回来？”
“都说了是他有事了。”沈柏声音温吞，“本来吧，他还不想回来，说什么都要陪着我，说是都已经答应了我要一起玩一个星期的不是。”
“但这也不行的，所以我说什么都得让他赶紧回来。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
“所以招人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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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过饭，沈柏又被岑月拉着一块儿去书房整理老照片。
书房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大摊照片，据岑月所说那天她想找照片来着，一不留神撞倒了几个。
照片就撒了一地。
“我特意等你回来一起收拾。”岑月眨眨眼，“妈妈好吧。”
“……”
沈柏外公是个导演，特别喜欢收集相机，而岑月从学会走路开始就自己抓着相机拍照了。
所以家里的照片几乎占了一整个书架。
岑月总说照片这种东西就是常看常新的，时不时就能在里头发现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比如说。
“哎呀小柏！”岑月惊叫了一声，“你当时的小内内居然也是蕾丝边的呀！”
“……”你买的你不知道吗！？
沈柏隐忍地闭上了眼。
“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妈妈每天都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附近的小男生不知道多少都想娶你做媳妇儿呢。”
“……”
岑月叹了口气，“不过啊，后来你爸就不让你穿裙子出门了，但还是隔三差五就有小男生跟着你回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看。”岑月抽出其中一张照片，“你外婆当时有个学生，跟你差不多大吧，跟你一块儿玩了一个暑假，后来他妈妈接他回家，死活不愿意走，抱着你不撒手，说什么要花钱把你买回去。”
照片里的沈柏穿着衬衫和南瓜裤，两条小胖腿从裤腿儿里伸了出来，皮肤白皙，头发微卷偏长，的确像个惹人爱的洋娃娃。
他正被一个男孩子给搂在怀里，男孩子看不清楚脸，但是从他的动作，沈柏品出了浓浓的生离死别气息。
还挺有意思。
沈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乐了，顺嘴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他妈打了。”
“？？”
“他妈怎么说的来着……”岑月敲了敲太阳穴，“哦对，说什么‘亏你妈还是个人民警察，怎么养出了这么个人口买卖罪犯预备役’——嗨呀我这记性真不错。”
“……”
世界上竟然还有比岑月更硬核的家长。
沈柏肃然起敬。
忍不住对着照片在心里膜拜了一把。
但可惜的是同样的场景只有这一张照片，不能看到更多这个少年犯预备役的脸了。
不过。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沈柏问岑月。
岑月懒洋洋地笑了一声，“你那脑子记得个啥。”
“……”
“所以这几天陪妈妈整理照片吧。”岑月摸了一把沈柏的脑袋，“肯定比脑白金好使。”
“还省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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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是当年我跟你爸第一次约会，他约我去爬山。”
整理着整理着，岑月又摸出了一叠照片。
她绕了绕长发，神态慵懒又带了点儿小女生的羞怯，“可是没想到走到一半，我一只鞋突然坏了，跟掉了。”
“然后你单脚蹦下山的？”沈柏接嘴。
“……”
岑月瞥了她一眼，拉了拉嘴角，不屑道：“当然是我老公想办法给我粘上的。”
她说着，就像是又陷入了回忆一般，声音也逐渐甜蜜。
“我当时啊，就觉得这个男人真聪明真厉害，还很有主意，这么优秀的人长得还帅，还疯狂地爱我，所以你妈就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听完这个故事，沈柏慢慢地“哦”了一声，“那我们经历有点类似。”
岑月意外，“怎么说。”
“就前两天，我跟商陆在古镇里玩儿的时候我的鞋也突然坏了。鞋带被狗咬断了。”
岑月斜睨他一眼。
“然后他直接带我去买了一双新的。”
“……”
“时代变了，岑阿姨，中华民族已经富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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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岑月轰回房间，沈柏躺在床上想了想，干脆起身把这几天的照片给整理一下。
他先是把偷偷拍的一大堆商陆的背影、商陆的侧脸、商陆的倒影、商陆的一团糊影等等等等，都放进了一个单独文件夹里。
倒也不是他有什么偷拍怪癖，主要是之前就已经拍成了习惯。
都成了条件反射了。
把刚才的文件夹放进电脑深处，沈柏又再把风景照挑了几张还不错的，发在了朋友圈。
平日里有什么消息还是以QQ群为主，所以不少同学都用的是QQ，相比较而言微信里的好友还是少了不少。
但这几张照片拍得不错，加上坪镇景色也确实美，所以发出去后不久就收获了不少赞。
沈柏洗过澡出来，点进未读消息，顺手往下滑了滑。
接着他看见了一条评论。
Didididi：哇好巧，我也在坪镇诶！
这个人没有备注，头像也并不熟悉，朋友圈里也没什么有效信息，沈柏看了看，没有辨认出来，于是礼貌地回了个“已经回来了”过去，也就不再深究这个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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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趴在床上，又把手机里的照片给看了一轮。
虽然跟商陆说好了有事联系。
但沈柏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就有点儿想他了。
——倒也不是非常想，也就普普通通的有点儿想。
对，也就是随便地想一下。
沈柏第不知道多少次点开置顶那个黑色头像，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有选择现在给他发消息。
——矜持一点儿，沈柏。
矜持。
在心里给自己巩固人设了一百次，沈柏把手机锁屏，然后塞进了枕头底下。
三秒后。
他又把手机给摸了出来。
接着他把商陆的备注给改成了“随便想想”。
又在后面加了个“1”。
最后满意地再一次把手机给塞了回去。
——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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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沈柏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面前站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儿，约摸四岁光景，生得粉雕玉琢的，可爱得不行，尤其是脸颊上的那两团软肉，看起来就嫩得跟水豆腐似的。
看得沈柏一阵心神荡漾。
——好想揉。
这时小男孩突然伸出手，拉了拉沈柏。
沈柏顺势蹲了下来。
“跟我一起去看星星，好吗？”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开口，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另外一只手紧张兮兮地抠着裤子边儿，补充道，“就一下下。”
沈柏点了点头，也开口道：“好呀。”
——等等。
他的声音怎么也变得又软又奶了？
小男孩儿在得到了沈柏的同意后，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立马就拉着沈柏的手朝前跑了起来。
沈柏下意识迈开腿。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变得很小很小一只了。
小男孩儿带着他在一幢房子里熟练地蹿来蹿去。
在找到一个黑黢黢的楼梯口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对视了一眼。
“不要怕。”沈柏听见自己说道，然后伸出手紧紧地把小男孩儿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手里，“有我在。”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然后齐声尖叫，迈开腿噔噔噔地冲上了楼梯。
楼梯通往阁楼，阁楼的角落里还有一小节楼梯，通往屋顶。
他俩推开小门，然后爬了上去。
盛夏夜晚的风还卷着一丝暑气，吹得人很是舒服。
而一抬头，漫天星辰仿佛洒在幕布上的一把亮闪闪的水果糖。
沈柏忍不住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要知道在北城这么些年他不光几乎没见过星星了，甚至到了秋冬季雾霾来了十米开外的人都看不清楚。
这么一整块通透又清澈的天空，让沈柏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今天妈妈给我买了一本书。”小男孩儿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我看到上面说天上的星星分成两种，一种是恒星，不动的，一种是行星，是会动的。”
现在的小孩儿懂得真多。沈柏心想。
“还有一种比较特别的，是彗星，比如说，哈雷彗星。”
小男孩儿说话语速很快，像是要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给沈柏一般，“可是哈雷彗星要76年才会出现一次，上一次是1986年，我们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很可惜，没有看到。”
“但是好消息是，它下一次出现是2061年，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看了，你说好不好？”
小男孩儿那双玛瑙似的黑眸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看了过来。
沈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啊。”
小男孩儿就笑了起来。
“那说好了，等到它要来了我就给你打电话……算了，我还是直接来找你吧，万一你又被那个小矮子给叫走了不理我怎么办……”
“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要离开我……”
“不然我会用世界上最厉害的望远镜把你找出来……”
……
小男孩儿的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直到沈柏猛地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房间还是他的房间，可是……
沈柏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地坐起身，靠在了床头。
——可是怎么，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梦里的那个房子是他很小的时候外婆住的地方，已经闲置好几年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那个男孩子的眼角为什么有一颗痣。
跟商陆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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