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柏当场沉默了几秒。
——你打算,跟我怎么睡。
——你打算跟我，怎么睡。
——你打算跟我怎么，睡。
真是。
好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沈柏慢慢地把眼神抬了起来,然后迅速地,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商陆甩了回去，“学长你觉得呢？”
“嗯？”商陆也垂眸看了过来，黑眸似乎带了点儿笑意,“我看你。”
“……”
靠。
不愧是商陆。
连甩锅都甩得这么干脆利落浑然天成不足为外人道也。
沈柏一时间又犯了难。
他斟酌一二,决定还是不跟商陆打哑谜了比较好，不然。
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
再掰扯下去，今晚别谁想睡了。
——当然,他指的是因为互相周旋所以没法儿睡。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的没法儿睡。
——当然的当然！只是普通的互相周旋，不是那种上下前后的互相周旋！
……算了。
不解释了。
沈柏在心底叹了口气。
毕竟就算商陆是个正人君子。
但沈柏可是对自己一丁点儿信心都没有。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他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因美色在前而狼性大发。
那这样的话。
……可就得买十几二十套学区房了。
沈柏吞了口口水,颤巍巍地抬起眼,“学、学那个学长啊。”
商陆眉梢微扬，“嗯？”
“那个。我刚刚过了生日,你还记得的吧？”沈柏眼神试探,“现在才17周岁。”
商陆点头,“嗯。”
“而你呢。”沈柏停顿了一秒，“还没有过生日，所以也还是17岁，对不对？”
商陆给了他一个“你继续”的眼神。
沈柏继续道：“所以说我们现在是短暂的同岁,是同龄人来的，所以我接下来讲话你要听，不可以顶嘴。”
“……”商陆眉心一跳,“嗯。”
听见商陆许诺，沈柏放心了。
他清清嗓子，继续。
“你看，我们才17，还是未成年人。那么作为未成年人，很多事都不能非常随心所欲，我们说话做事就必须要非常谨慎才是。”
“具体怎么个谨慎法呢？”
“举个应景的例子——”
“我们这次分床睡比较好。”
“你懂我意思了不？”
沈柏说着说着更是不敢看商陆的脸，他的眼神逐渐飘低，到了最后干脆盯着自己的脚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都好一会儿了，他都没有听见商陆说话。
——嗯？
——我刚才掉线了吗？
沈柏奇怪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不觉被拉近了不少。
他一抬眼，却正好遇上商陆弯下腰，那双黑眸平视着看了过来。
沈柏下意识别开视线，朝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屏住了呼吸。
接着他听见商陆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次分床睡？”
商陆说话时的重音咬得含混又圆润。
听得沈柏耳朵尖儿瞬间发起了高烧。
“怎么，难不成我们以前总睡一张床？”
“这个我倒是记不清了。”
“多说点儿？”
“……”
##
最后沈柏还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单人寝。
是二楼楼梯间旁的房间，独立卫浴，还带了个又大又开阔的阳台。
商陆则是睡在了他的隔壁，一间套房。
分好房间，沈柏吭哧吭哧地把生活用品拿出来摆摆好，又把衣服拿出来挂挂好，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对着窗外的夕阳发了一会儿呆。
这房子的地理位置极其好，视野相当开阔，沈柏随便从房子里的任何角度看出去就能看见一幅构图构得正正好的山水画。
青绿灰的坪山，上头缭绕着丝絮般的云雾，原本清雅冷淡的颜色此时却被夕阳给染得暧昧。
一层一层的暖色渐变，到了更靠近他的地方，浅灰的云层就变得浓密了起来。
很好看。
总之还挺适合写个生的。
沈柏记得三楼主卧室旁边有个书房，书房连着个露台，露台上就有两个画架。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
正巧碰上了商陆也走出房间。
两个人就像是刚刚合租室友一般，和谐又略带生疏地互相打了个招呼。
“吃饭去？”商陆问。
沈柏“啊”了一声，然后问道：“几点了？”
“六点半。”
六点半。
沈柏听见这个时间瞬间就饿了。
他立马把他的创作欲给抛到脑后，扭头就冲回房间去找手机，“吃饭吃饭当然要去吃饭！我存了好多好多的饭，等我看看我们今晚先吃个什么……嗯？等一下啊，网不太好。”
沈柏在做功课的时候就听说了坪镇这边有好几条美食街，吃一个星期都吃不过来的那种。
这也是促成沈柏最终把旅游地点定在了坪镇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旅游可以不游，但不能不吃。
他拿出手机，找出了他那个超级无敌巨长的图片。
就在此时，一声惊雷突然在俩人头顶炸开。
两秒后。
瓢泼大雨仿佛天庭泄洪，“轰”地一声从天而降。
“……”
沈柏看着窗外仿佛连城了水柱的暴雨，整个人瞬间石化。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屏幕终于缓冲出了美食地图。
可他的心，已经哐叽一声，碎成了八瓣。
##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俩人给困在了屋子里。
原本沈柏还抱着“也许就是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雷阵雨，应该半个小时之后就结束了”的美好期望。
然而这份少年的期许在客厅里那个藤编钟的时针指向了7，分针指向了6后。
彻底地破碎了。
原本，沈柏还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掐着点读秒，仔仔细细地研究雨水下降的速度。
后来就变成了蹲在窗前，对着屋外被打得四分五裂的无尽夏双目呆滞。
最后他干脆抱着膝盖，生无可恋地躺在了沙发上。
商陆端着两杯热茶上来，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又揉了一把软趴趴的小揪揪。
然后，这手就没收回去过。
甚至还悠闲地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摸。
“……”
沈柏抬起头，表情哀怨，“民以食为天，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我俩的食不一样。”商陆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对了，我刚在楼下看到有挺多吃的。”
一听到吃的，沈柏瞬间又坐直了。
“在哪里！”他拖鞋也不穿了，蹬噔噔地往楼梯冲，“赶紧带我去！！！”
##
这房子一楼客厅，二三楼睡房，而地下一层则是厨房和餐厅。
先前俩人看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厨房是个西厨，顶多煮个热个菜，可冰箱里却只有饮料饮料和饮料。
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充饥的食物。
然而沈柏没想到的是，负一楼在楼梯下头还有一扇小门，进去，里头则是一间将近十平米的储藏室。
里头的东西也相当之多。
比如说——
红烧牛肉面、老坛酸菜牛肉面、鲜虾鱼板面、麻辣牛肉面、香菇炖鸡面……
被商陆强行套上了拖鞋的沈柏呆在泡面墙前，半晌，没说出话来。
商陆见他这样，当他这个小少爷嘴挑，吃不惯这些速食食品。
“还有面条和酱，要不给你下碗面？”
原本沈柏只是在认真地挑选应该吃个什么口味的面好。
他的胃的确不是太好，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属于平日里能养则养的类型。
尤其是有钟毓在，她对沈柏的身体小心得不得了，平时只要她在家，根本不会让沈柏碰一下外食，更不用说被她视为垃圾食品典范的泡面。
但沈柏每次闻着味儿还是挺馋的，在学校留堂晚自习也会偶尔跟着虞桥吃一回。
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
——商陆！居然！说！要给他！下！面！
沈柏立马就抛弃了泡面，转头奔向了商陆，“好啊好啊好啊！”
##
于是商陆就下厨了。
他先是从橱柜里找出来了一口锅，洗洗干净，装了半锅水，然后架在了灶上。
沈柏靠在门框上，欣赏着帅哥烧开水，心里美不滋的。
半分钟后，商陆道：“没有葱。”
沈柏无所谓，“没事，我不爱吃葱！”
商陆“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于是两个人沉默地看了好几分钟的锅煮水。
终于，水沸腾了。
商陆拆开一包挂面，然后轻轻松松面色如常地倒进去了。
一整袋。
“……”
沈柏看了商陆一眼，想说话，但还是忍住了。
——万一人家就是这么爱吃挂面呢？
——要尊重人类的多样性。
接着商陆又拿了一双筷子，搅和搅和水里的面。
再然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学长。”从小热衷于看钟毓下厨的沈柏忍不住提醒，“可以调汤底了。”
“汤底？”商陆双眉微蹙，沉稳地问了一个跟他人设极为不符合的问题，“什么汤底？”
“……”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沈柏僵硬地挥了挥手。
——也许人家就是想做一碗干拌面呢？
——口味不同，口味不同。
——人类多样性，人类多样性。
沈柏挠挠头，把松松垮垮的小揪揪拆开，又扎了一遍。
然后继续跟着商陆一起沉默地观看开水煮面。
几分钟后，水又咕嘟咕嘟地翻滚了起来。
由于面量超标，清水已经泛起了清淡的奶白色，沸腾的泡泡也显露出了略微粘稠的状态。
然而商陆，无动于衷。
沈柏欲言又止了两三回，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学长。”沈柏看着他，手指向锅，“可以捞面了。”
商陆的表情相当平静，“还早，说明书说水开了再煮三分钟。”
沈柏正准备说差不多了。
“——这才两分五十多秒。”
“……”
所以您不说话是在心底倒计时吗！？
沈柏浑身难受地等着商陆把最后几秒进度条读完，然后目送他走过去，珊珊关上电。
他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亲眼目睹商陆拿着筷子，大刀阔斧地夹起了一大坨面。
然后“bia”地一声，扔进了一个双手合抱那么大的面碗里。
沈柏嘴边那句“太多了”还在嘴边没说出来，商陆突然“嗯？”了一声，停下了动作。
然他蹲下身，从碗橱里掏了个比沈柏头还大两圈的汤盆出来。
然后把那坨面倒了进去。
接着，又是第二夹。
三夹后，汤碗也满了。
沈柏正准备问商陆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多么时，商陆又从柜子里摸了一瓶老干妈出来，拧开瓶盖，在面上倒了大半瓶。
完事儿，又用筷子拌了拌。
最后递给了沈柏。
“好了。”
“吃吧。”
“……”
看着那一海碗红红白白的面。
沈柏的心，第二次碎了。
##
在餐桌前，沈柏面对着一碗起码两斤打底的面，他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头，却不想对上了商陆那从未见过的殷切目光。
他又看了一眼面。
最后，勇敢地拿起了筷子。
——吃吧，反正吃不死人！
沈柏壮士断腕。
第一口。
——好纯粹的面味儿，真·纯天然粮食的香气。
第二口。
——好直白的老干妈辣味儿，真·国民女神的炽热。
第三口……
沈柏。
吃不下去了。
他再一次抬起头。
“怎么样？”商陆看起来有些拘谨，“我第一次下面，还不太熟练。”
——第一次。
沈柏把这个关键词给划了出来。
他低下了头，默默地把第三口塞进了嘴里。
然后举起手，竖起了大拇哥。
“好吃！简直就是……我童年的味道！”
闻言，商陆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够吃吗，要不我再去给你下一碗？”
“……”
沈柏被他吓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
好不容易把这碗面吃下去了五分之三，沈柏实在是塞不动了，求饶似的看向了商陆。
商陆非常贴心，“可能是有点儿多，吃不完就算了吧。”
趁着商陆洗碗，沈柏躲在一边，给岑月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起，岑月听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宝贝怎么啦，大晚上的还有时间给你妈打电话呢？”
沈柏小小地打了个嗝，“晚上下雨了，没出去玩儿。”
岑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看了你们那儿的天气，我就是说你晚上不出门居然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商陆在洗澡？”
“……”沈柏咬牙切齿，“妈！”
岑月那边笑了一声，沈柏都能想到她现在的动作，肯定是半靠在贵妃榻上，笑得懒倦又撩人。
“行了。”岑月又缓声道，“你没有夜生活我可有，什么事，赶紧说。”
沈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妈，有一件事你必须得跟我说实话。”
“嗯？”
“——商陆到底是不是我哥。”
“……”
##
岑月在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俩这是在玩儿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妈妈年纪大了，不兴这个，你们还是换点儿朴素的……”
“妈！”沈柏咬牙切齿地打断岑月，“我是认真的！我刚终于发现了，你俩说话的神态，训我的用词，甚至下的面的味儿都一模一样！”
“说你们没点关系挂面都不相信！”
“……”
岑月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又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沈柏。”
这个语气。
沈柏立马就站直了，“在。”
“我呢，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沈柏心底那句“什么事”还没说出来。
“你妈生你的时候举国上下都在计划生育。”
“而且。”
“俗话都说，第二胎小孩儿一般都是长得漂亮，脑子又聪明。”
“你看看你自己。”
“标准的一胎配置，好吗？”
“……”
##
从这个电话后岑月一连两天都没搭理过沈柏。
而沈柏在跟沈臣明确认了岑月只是出国买嗨了，是没时间理他，才勉强放下心来。
这两天里老天眷顾，天气都非常不错，天天大晴天，天空亮得像块巨大的蓝玻璃，云丝儿都很少见到。
按着攻略的指示，沈柏先是拉着商陆去文湖玩儿了一圈。
原本按照攻略上说的，租一辆吉普车，环湖自驾一圈是最有意思的。
但无奈两个人都没有驾照，最后只能请了个司机师傅来开车。
师傅姓许，本地人，四十岁出头，皮肤晒得黝黑发亮，除了商讨价格以外对于普通话属于一窍不通的状态，全程只是闷头开车。
这对于沈柏跟商陆来说可方便多了。
两个人在后座看风景，看到景致不错人也少些的地方就叫许师傅停车，拍两张照片。
两个大男生一块儿出行，对于拍合影跟打卡留念这种事儿没什么执着心，绝大多数他们就真的只是在拍风景而已。
沈柏每次拍完照都会顺手录一个小视频，一份发在他跟沈臣明和岑月的家庭群里，另一份都会发给虞桥。
发了好几条后，虞桥终于回了个“？”过来。
沈柏发了个语音过去。
“在家无聊着吧？给你看点儿外面的太阳。”沈柏语气欠揍，“毕竟我跟商陆一块儿呢，你没人陪了。”
好几分钟过去了，虞桥的回信还是没过来。
沈柏按耐不住，发了个“？”过去。
接着他就看见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
第二天俩人睡到了十点多才起床。
这一次沈柏有先见之明，提前一天就买好了早餐，以免商陆再给他来两斤挂面。
这一天的行程是古镇。
古镇就没有自驾游的说法了，两个人靠腿走了一天，最后硬是捱到了晚上看过夜景了才打车回去。
前所未有的运动量让沈柏直接取消了隔天的计划。
两个人这一次沈志一觉睡到了下午。
吃过饭，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打打盹儿，然后时间就耗过去了一半。
晚饭时间沈柏懒得去太远的地方，干脆叫上商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和底料，在院子里涮了个火锅。
沈柏吃饱喝足，在商陆收拾锅碗的空档他又打电话打给了虞桥。
虽然微信拉黑了，但虞桥还是接了沈柏的电话。
在爽爽沉默半分钟后，沈柏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俩刚吃了火锅。番茄的。买了三大盒肉。还自己做了虾滑。”
“……”
虞桥瞬间掐断了电话。
##
沈柏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
他坐在沙发上打算躺一会儿，可没想到一躺就躺到了将近八点。
睁开眼，沈柏先是反应了好几分钟，然后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块毯子，旁边还被留了一盏小夜灯。
“学长。”沈柏出声叫了商陆。
可是没有人应。
沈柏下了沙发。
走出去几步，他又折回来，自觉地穿上了拖鞋。
花园没有人，负一楼没有人，客厅没有人，二楼的卧室也没有人。
沈柏一路朝上寻找商陆，最后来到了三楼。
三楼是主卧和书房，还有个不大的阳光房。
阳光房的旁边是一条玻璃楼梯，可以通往屋顶。
沈柏看了看玻璃楼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转了个湾，就到了屋顶的露台。
果不其然，商陆在这里。
他背对着沈柏，宽松的睡衣被风吹起，勾勒出了他的肩型。
很宽，但有点儿瘦。
沈柏又叫了他一声，“学长。”
商陆回过头来。
他的表情有些木然。
大概是因为光线不太好，他反应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出声道：“沈柏？”
沈柏应声，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的藤椅上。
两个人沉默了老半天。
商陆虽然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但沈柏就是感觉到他的情绪跟往常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沈柏犹豫了一下，把椅子朝商陆那边挪了挪，然后碰了碰他的手，“冷吗？”
商陆摇摇头，“不冷。”
“那我有一点冷。”沈柏小声道。
“你先回屋。”
沈柏摇头。
“那回去加件衣服。”
沈柏还是摇头。
商陆被他赌气的样子逗得发笑，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闲的位置，“坐过来，我借你暖暖。”
沈柏废话不多说，干脆地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缩了过去。
“你怎么像只小动物。”商陆揉了一把他的头顶，“小猫？”
沈柏不高兴了，“你果然喜欢那只猫。”
“不喜欢。”商陆回答。
“好吧。”没有立场的沈柏瞬间就恢复了心情，“那你就是不喜欢。”
##
夏天的夜晚一点儿也不冷。
只不过坪镇开阔，风大，倒是吹得人很舒服。
沈柏跟着商陆吹了一会儿风。
然后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
沈柏指着漫天星辰，道：“你知道吗，很多恒星都已经一对一对地结成了双星。”
商陆又笑了，“记性不错。”
沈柏瞬间得意了起来，“因为我看了好几遍。”
“那你还记得下一句话是什么吗。”商陆问。
沈柏摇摇头。
商陆声调平稳，“它们每隔几个小时、几天，甚至是很多年才会互相绕行一周。”
“再然后可能会发生一次爆炸，把一颗星星崩碎。”
“一颗星星碎了，它就会暂时地放出很多、很大的光。”
“就和千亿颗恒星的亮度总和差不多。”
“那是它这辈子最耀眼的一次。”
“——但无论如何，那颗星星都不复存在了。”
##
商陆的声音很好听。
背个书也能像讲故事一样。
沈柏从商陆的话里听出了极度悲伤的情绪。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伸手握住商陆的手。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另一只，一起紧紧地握住。
接着沈柏发现自己没办法腾出另一只手来了。
“那个，学长。”沈柏发出请求，“你能帮个忙吗？”
商陆用眼神询问什么忙。
“你摸一下自己的头，”沈柏抬手示意，“我手不够用了。”
“……”
##
两个人在天台吹了好一会儿风。
到了后来，商陆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开始带着沈柏一块儿认星星。
“我是金牛座。”沈柏仰头看天，“我在哪儿？”
商陆伸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便指了一下，“那儿。”
沈柏眯着眼看了老半天，饶是他作为艺术生拥有丰富的想象力也没看出那个金牛座是个什么形状。
遂，放弃。
“那还什么不那么热门的星座吗？”沈柏磨牙，“我想拿去鄙视虞桥。”
商陆抬手指了指，“那儿，天箭座。”
啥也没看清。
沈柏只能假装恍然大悟，“哦……”
商陆手指又一动。
“这个，显微镜座。”
“……”沈柏看了他一眼，见商陆表情十分认真，只好又看向天空，继续，“哦……”
“还有那边。”
商陆的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下。
“苍蝇座。”
“……”
——这个绝对是你随口编的吧！！！
##
吹完风两个人一点儿困劲都没有。
于是沈柏提议，要不去看个电影好了。
地下一层还有个影音室，根据屋主的介绍，这里至少有三百六十多本影碟。
沈柏打开影碟机，没想到机器直接开始了读碟。
想来应该是上一个人没有把影碟取出来。
不过也正好方便了沈柏懒得再去挑，他问了商陆的意见，商陆也表示“就这个吧”，于是两个人就抱着一堆零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电影开始一段时间后，沈柏突然“嗯？”了一声，“女主角……这是失忆了吗？”
商陆轻声应了他一声，然后靠了过来，伸长胳膊，把沈柏半圈在了怀里。
接着，又对沈柏后脑勺那个小揪揪开始了上下其手。
沈柏这几天已经被他玩到麻木，这一点小动作根本没办法让他有所反应，继续看了下去。
电影很有意思，拍摄地点在夏威夷，阳光沙滩，色调及其明亮，剧情配乐也相当轻松，沈柏看着看着就轻松地融入了进去。
电影到了中期，编剧才揭露出女主角因为车祸，只能拥有一天的记忆，但即使如此，男主角还是爱上了她，并且一次一次地让她在新的一天里重新爱上自己。
片如其名，初恋五十次。
最后看到女主角醒来，看完男主角留下的录像带，才惊觉自己已经跟这个爱自己的男人度过了大半辈子，相爱了不知道多少次。
是个标准的喜剧，有着标准的happyending。
沈柏看完先是露出了一个姨夫笑，接下来因为想起中间的一些笑梗，又忍不住“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收了起来。
他蹭过去，握住了商陆的胳膊，“学长。”
商陆朝他的方向侧过耳，纤密的眼睫上轻轻地落着一层绒光。
“怎么了？”
“嗯……你觉得过去重要还是现在重要？”
商陆顿了顿，“现在和未来都很重要。”
沈柏心跳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如果。”沈柏欲盖弥彰，“我是说如果，你记忆恢复不了，那你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商陆看了过来，双眼含光，“我已经有新的了。”
沈柏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漫了出来。
让他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那，”沈柏又开玩笑似的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亨利这人怎么样？”
亨利是电影里的男主角。
商陆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口敷衍，“挺好。”
“那，我是不是也挺好的。”沈柏给自己贴金，“对你也非常的不离不弃。”
商陆笑了笑，“对，你也特别好。”
“也字去掉吧。”沈柏得寸进尺。
“嗯。”商陆睫毛轻颤，“你特别好。”
沈柏彻底高兴了。
他顺嘴在商陆脸颊上碰了一下。
然后把腿放下来踩在地上，准备再去换个碟。
可商陆没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比他高半个头，力量也悬殊不少，只是单手一拽，又反手一压，把沈柏给困在了沙发中间。
然后覆了上去。
两个人鼻尖触在了一起。
黑暗中，商陆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好看。
沈柏看着看着，眼眶热了起来，也不知是自觉还是不自觉地伸手环上了他的肩。
又把他朝自己拉进了一些。
“男朋友。”
沈柏听见商陆声音微哑。
他心乱得发颤，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男朋友在。”
商陆突然又笑了。
眼中的光亮细碎地漾开。
“来个初吻。”
“好吗？”
商陆说完，也不等沈柏回应，就更轻、更轻地，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投影屏上字幕还在滚动。
片尾音乐还没停歇。
沙发上细微的声响被掩盖其中。
##
一路上商陆都没有开灯。
沈柏蜷在他的怀里，是被抱上的三楼。
黑暗中，沈柏被扔在了主卧那张大床上，他曲着腿还没翻过身，床垫下陷，商陆也上来了。
窗帘没有拉。
夜风入户，是轻轻凉凉的，却一点儿都没吹散俩人心底、眼底、身体上的热意。
这回商陆没有问，直接吻了过来的。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那么一点儿。
沈柏吃痛，稍稍往后躲了躲。
可商陆没给他任何机会，压着他的肩，又把人给捉了回来。
又低下了头。
“你怎么像个……大动物。”沈柏溃不成声，“你是、你是狗吗？”
商陆好像是笑了，“你喜欢狗吗？”
沈柏把脑袋埋在他颈弯，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商陆头发发梢蹭得他的耳朵好痒。
沈柏视野朦胧了起来。
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从眼角滚了下去。
风又吹了起来，窗帘轻柔地鼓动，像是被吹散了一般，但很快又柔柔韧韧地飘了回来。
风很凉。
可沈柏觉得有点儿热。
他被翻了个身。
还是痒。
他蹭了蹭痒的地方，商陆像是想要帮他，可一过来让他招架不住，他只能软绵无力地压住了商陆的手。
“别……”
沈柏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单音节，就又被堵了回去。
“放心，我没那个意思。”
商陆声音低哑，贴在沈柏的耳边，丝丝入骨地钻在了他的耳膜上。
“《中学生行为准则》第十条。”
“同学之间坦诚相待，互帮互助。”
“——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Ps.商陆那段星星发言是《千亿个太阳》里的，被我自作主张删改了一点。
PPs.苍蝇座也是真实存在的（狗头）
今天阿律二合一了！她开心！她决定发红包！前十！（如果有十个评论的话）
感谢在2020-04-1623:46:24~2020-04-1823: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哔蛋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饭不恰饭、江东折、二十块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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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