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门即将关闭的告警声传来。
沈柏双眼惊愕地瞪大,老半天才想起来似的眨了眨。
“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怎么在这里?”
沈柏记得上一回他问商陆的时候,得到的回答还是带队老师准备会在江市那边等到出成绩再一起回来。
可是。
怎么。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呢?
商陆偏了偏脑袋,给出答案,“刚回。”
车门关闭。
地铁再一次飞驰了起来。
车厢里人不多,只是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
光线也不是太好。
可眼前的商陆清隽的眉目就像是放大在了沈柏的面前,清晰得毫发毕现。
这时候沈柏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才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沈柏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干干瘪鳖,生生涩涩,“你不是说下周才能回的吗?”
“上午结束了。”商陆平静得就像是回答一个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赶的中午的飞机。”
从江市到北城飞机虽然才两个来小时,但光从北城机场到这边就要跨越大半个城区。
可商陆脸上没有带一点儿倦色,脸色白净,眼神清澈,看上去还是跟平时一样好看。
根本不像是在考场上拼杀过,又一路舟车劳顿的模样。
沈柏眼神动了动,“那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不累。”商陆蹭了蹭鼻尖,“就想来看看你。”
这一句话让沈柏又心猿意马了老半天。
——商陆想看看我。
——而且是不远万里的那种看看。
——瞧瞧,这就是爱情,是虞桥没有的那种……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虞桥呢??”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一拿出来。
好的,二十多条微信和三个未接来电。
沈柏给虞桥回拨了过去,电话立马被接通。
沈柏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喂你个头啊!?!!”
虞立马桥怒吼,“你人哪儿去了???老子回个头看到你人没了车在那儿嗖嗖嗖可吓死老子了!!!!”
然后他深呼吸一口。
“——我还特么以为你掉缝里去了都给新闻直播间打电话了!!!!!”
“……”
沈柏赶忙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虞桥沉默了半分钟,然后凉凉开口道:“把电话拿给商陆。”
沈柏纳闷,但还是照做了。
商陆接过手机。
半分钟后,他就把手机还给了沈柏。
此时电话已经挂了,回到了桌面。
“他跟你说什么了?”沈柏紧张兮兮。
“没什么。”这时候下一站到了,商陆示意沈柏下车,“他跟我说他一会儿就去报警。”
“?”
“说我拐丨卖弱智儿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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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的时候沈柏才注意到商陆身边还放着个挺大的纸袋,里面似乎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但并不沉。
两个人坐过了一站,但是并没有选择坐回去,而是默契地直接出了站。
还是想要多跟对方待一会儿。
一路上商陆大概确实是有些累了,有那么点儿沉默寡言的意思,基本没什么话。
而沈柏却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从这段时间的班上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到虞桥又怎么怎么惹他生气了,再到他怎么呛回来。
沈柏什么都想说,说得手舞足蹈的。
但无论他问什么说什么,商陆都会好脾气地回应他。
这一站路很快就走完了。
分别前,沈柏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总还想听商陆再多说点儿什么。
可商陆却把纸袋递给了他。
“17岁生日快乐。”
商陆说。
“这一次是在是太仓促了。”
“下一次,我都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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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把纸袋拎回家,打开,发现是个蛋糕。
蛋糕的样式十分简洁,看上去是蛋糕胚上抹了一层白色的奶油,上头画了个简单的太阳,还写了个红色的seventeen,其他的装饰就没有了。
沈柏戴着一千八百多层滤镜对着蛋糕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又拍了一千八多张照片,最后才拿起刀,切了一块下来。
没想到里头还挺丰富,夹心三层。
而且味道也不错。
吃了好几口沈柏才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乐颠颠地给商陆发了张照片,和几条微信。
接着顺手又把照片转发给了虞桥。
在收到一连串“……”之后,他拿着叉子继续把那一块蛋糕给吃完了。
剩下的放进了冰箱收好。
考完试沈柏轻松了不少,吃过晚饭洗过澡,他趴在床上看了个电影。
商陆的回复一直到睡前才发来。
沈柏正对着黑白动画片打瞌睡,手机一响,他挣扎着就睁开了眼。
只见商陆回过来了四个字。
“喜欢就好。”
沈柏看完,还没来得及把回复打出去就一头栽进了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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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的成绩是一周后出来的。
沈柏先是被虞桥打电话叫醒去看班级群。
挂了电话,他睡眼惺忪地打开Q丨Q,点开最上头的班级群,然后滑啊滑,滑啊滑,找到了大概十分钟前温婧婧发出来的一份Excel。
点开,他习惯性在最后一排去找自己。
可没想到这一次最后一名不是他,而且另一个三个字名字的女生。
——嗯?
沈柏睡意去了一半。
——怎么回事?
——我终于因为成绩太菜被踢出十班了吗?
沈柏怀着难以置信又复杂的心情朝上又找了找。
第59,不是。
第58,不是。
……
沈柏心情越来越微妙。
——不至于吧,向妈居然这么狠的吗?
——要不还是往好处想想,也许是统分系统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名字给漏掉了?
沈柏安慰自己。
突然。
他余光瞥见了两个排在一起的,熟悉的字。
沈柏。
前头还有两个数字。
班级第42名。
年级第501名。
在反复确认他真的没有看错后。
沈柏感觉有人在他的脑子里放了个炸弹。
然后轰地一声。
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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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商陆。
沈柏双手颤抖着直接把电话给拨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已经在脑内打好了草稿。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沈柏满心欢喜都准备好了,就等一个“喂?”然后宣泄而出。
可他一直等到提示音都出来了,电话还是没有被接起。
也许是还没起呢吧。
沈柏没放在心上,把成绩截图发给了商陆,然后回复了虞桥,最后光着脚蹬噔噔地冲进了书房。
然后他就收获了三个分别出现在他左右脸颊和额头上的口红印。
“宝贝你怎么这么棒!”岑月恨不得把沈柏举起来转一圈,但迫于她现在没穿高跟鞋,其实比沈柏要矮的事实,只能不停地捏着沈柏的脸揉来揉去,“妈妈简直太开心了!本来妈妈以为你脑子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
最后一句话多余了吧!
岑月浑然不自知,还是兴奋得可以,把罩裙一撩,立马就准备往楼下冲。
“宝贝你想吃什么!告诉妈妈!”
“妈妈亲自给你下厨!”
“……”
沈柏一个恍惚,差点儿听成了“妈妈亲自给你下毒”。
他手脚并用,赶忙上去拦住岑月,“妈,妈!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就不用麻烦您了,我吃钟阿姨的菜就挺好的!再说了您这价值几百上千万的手怎么可以用来做羹汤呢您说是不是!!”
听见这句话岑月终于停下了脚步。
“说得也是,还是等下次你考上大学了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岑月又摸了摸沈柏的脑袋,“可是今天钟阿姨不在这边,所以今天妈妈还是亲自——”
沈柏瞳孔骤缩。
“给你点个外卖吧。想吃什么?”
沈柏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吃什么都行。”沈柏笑得十分孝顺,“只要是您点的,我都爱吃,特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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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冲着沈柏这句话,于是岑月给他点了五家不同店的外卖。
然后守在桌边,目光满是慈祥和宠爱地看着他吃。
沈柏吃了两样肚子就撑得不行,他求饶似的看向岑月,“吃不下了。”
岑月立马露出了伤心难过还失望的表情,“可是这些都是妈妈的心意,妈妈这辈子也别无所求,就是希望能看到宝贝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别说了,我吃!”沈柏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难过,只好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也不知道岑月刚才这个眼神到底是像谁。
反正沈柏是一点都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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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就是沈柏被撑得只能半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像只脱水的水母。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沈臣明到家。
在外冷若冰霜的沈总在听说了大乖儿砸的巨大进步后,当场激动得在客厅转了半圈,然后冲过来,想要把沈柏举起来。
但他忍住了。
“正好,下个月公司没有那么多事。”沈臣明不住地苍蝇搓腿,“要不月初我休个假,一块出去玩儿?正好上次小柏的生日还没有好好儿给他过。”
岑月也表示赞同,“可以呀,上一次咱们一家人出门还是半年前了,其实我最近还在琢磨要不去趟北极,应该挺有意思,老公你说是吧?”
“北极多冷啊。”沈臣明却不是很赞同。
岑月不高兴了,“现在可是夏天呢。”
“北极就算是夏天也冷啊。”
“那总比冬天好吧。”
“但你跟小柏身体都不好,咱们还是换个暖和点儿安全点儿的地方吧,好吗?”
“行啊,”岑月的不高兴直接溢出,“那咱们去赤道晒太阳好了,暖和还补钙。”
……
两个人为了去哪儿争执不下。
岑月天马行空哪哪儿都想去,相比起来沈臣明比较现实,顾虑更多,两个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
沈柏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档插了句嘴,“其实,我想跟朋友两个人自己出去玩儿。”
“两个人?”岑月瞬间抓住了关键词,眉毛一扬,“跟谁?”
沈柏清了清嗓子,扔出两个字,“朋友。”
岑月又语调山路十八弯地“哦”了一声,“哪个朋友呀?”
沈柏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臣明直接道:“是三栋那个男孩子吧,叫……虞桥,对吗?”
岑月嗤笑一声,“你也太不了解你儿子了,他什么时候用‘朋友’这么生疏的词称呼过人家?”
“?”
“不每次都是‘那谁’。”
“……”
沈柏的手一抖。
好、好像确实是这样……
“行了老公。”岑月喝了一口茶,神色慵懒,“赤道咱们俩去就行了,就让你儿子跟他那个朋、友玩儿去吧,俗话说得好,人这一生才多长?时间不等人呐。”
沈柏还没来得及喜出望外。
“毕竟明年一成年扯个证就该叫蜜月旅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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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岑月跟沈臣明开始讨论起了如果儿子跟他对象决定领养一个小孩儿的话是否有必要在每一所学校附近都买一套房以备不时之需后。
沈柏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起身回房。
拿出手机的时候他看见了商陆给他的回的消息,正好就在三分钟前。
于是他想了想,试着给商陆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接通了。
“喂。”商陆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沈柏看了看时间,“学长,你已经休息了吗?”
“没有,刚才有点事,现在已经结束了。”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安静,“怎么了?”
一想到要约商陆出去玩,沈柏的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提起,但他又不想让商陆发现,只能单手压住上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就是,上次不是说好一块儿过个生日么……我刚才突然想到,要不,咱们出去旅行一下吧?”
说完,他突然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唐突了,赶紧又打了个补丁,“如果你有事的话就算了,我只是随便一说……”
“好啊。”没想到商陆几乎是立刻马上就答应了他,“什么时候?”
沈柏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道:“你、你答应了?”
商陆大概是轻笑了一声,语气松快了不少,“对。”
“那……”沈柏用手已经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那你觉得七月一号怎么样?”
“好。”商陆又应下,“可以。”
沈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如果……我想去冰岛呢?”
那边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回答很快传来,“好,去冰岛。”
“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太冷了。”沈柏忍不住作了一下,“改去刚果怎么样?”
商陆又笑了一声,“好,去刚果。”
“可是太远,要不还是日本吧?”
“好,那就日本。”
“但是日本去过太多次了,要不俄罗斯呢?”
“好,俄罗斯。”
“算了算了,我又想到万一俄罗斯本地人突然想跟我们打架怎么办,我们这样肯定打不过,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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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十几分钟,说了一顿没有营养的废话。
最后只决定了七月一号出发,一个星期,地点随便沈柏定。
话虽如此,但这么一点儿时间肯定是不够办签证的,免签国家都有各种各样不合适的原因,最后在虞桥不耐烦的帮助下,沈柏选中了西南地区的坪镇。
那个城市是个旅游城市,国内外都相当有名,但沈柏还从来没有去过。
他收集了几篇旅游攻略,稍作整理,然后发给了商陆。
商陆仍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回的都是“好”、“可以”、“听你的。”
沈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忍不住拿出来炫耀,“瞧瞧瞧瞧,什么叫做模范男朋友,这就是。”
虞桥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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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机票,订酒店。
期间沈柏还被岑月给拉出去购物了两波,不光给沈柏从头到脚买了十几身,而且顺带还给那位没过门儿的“小白脸”买了不少东西。
导致收拾行李的时候直接装出来了八个行李箱。
沈柏看着八个28寸行李箱,脸直接黑了八个色度。
“妈!”沈柏偏过头,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这也太夸张了吧!”
岑月也皱着眉,面露不悦,“是过分了点。”
“赶紧收掉几个。”岑月示意几个帮佣,“下次拍婚纱照再拿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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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出发去机场的路上,沈柏听了岑月的建议,把沈臣明给他定的五星级酒店给退了,改定了一间湖边的民宿。
“出去玩儿,最重要的就是氛围,住酒店有什么意思呀。”沈柏下车前,岑月对着他眨了眨眼,“享受假期吧,拜拜咯~”
沈柏跟她挥手道别,然后拖着行李箱去找商陆。
候机大厅相当大,人也多,但沈柏还事一眼就看见了商陆。
少年坐在最末端的椅子上,戴着顶鸭舌帽,只露出半张侧脸,看不清表情,看姿势应该正在打电话。
沈柏刻意放慢了脚步,然后悄悄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已经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刚一坐下就听见商陆说出这句话,语气是沈柏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漠。
接着商陆侧了侧头,看见了沈柏,然后他对着电话那边扔下一句,“挂了。”
然后掐断电话,收起了手机。
还不等沈柏开口好奇,他又变回了沈柏熟悉的样子,笑着一巴掌揉上了头顶,“头发长长了。”
沈柏头发本来就长得快,临近期末考试那一阵忘了剪,这一段时间放假在家更是懒得出门,头发不知不觉就蓄长了。
最近夏天热,沈柏干脆就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
反正沈柏自己觉得还挺好看的。
见商陆夸到了自己最近颇为得意的地方,沈柏乐了,他晃了两下,“我自己扎的,怎么样?”
商陆声音带笑,嗯了一声,然后掌心下滑,对着小揪揪又揉了一把。
“可爱。”
“想摸。”
“……”
##
下了飞机,又上了出租车。
沈柏全程都在努力描绘他订的那间民宿离景区有多近,前门对着湖,后窗对着山,要多好看又多好看。
而且屋主还是两个业内知名艺术家,那房子装修的,要多有艺术氛围就有多艺术氛围。
对此,商陆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一门心思地玩沈柏的小揪揪。
仿佛再有意思的景点也不如一小撮头发。
等到了那栋别墅,进了门,商陆陪着沈柏上下把房子看了一圈。
然后,他终于说出了今天对住宿条件的唯一一句评价以及提出了唯一一句疑问。
“楼上楼下一共五间卧室。”
“你打算,跟我怎么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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