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下,够吗？”
这句话敲得沈柏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他张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商陆,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沈柏不说话,商陆一挑眉，“不够？”
“行。”他咬着字继续道，“那就两下。”
“三下。”
“四下。”
……
眼见着商陆跟教小朋友数数似的半秒加一个,沈柏忙不迭伸手去捂他的嘴,“够、够了！”
商陆终于降尊纡贵地停下。
“二十一，比我想的少一点。”又过了几秒，他继续道,“刚才我一度以为你有那么一点……”
“贪得无厌。”
“……”
沈柏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商陆微微歪了一下头，不置可否。
沈柏被他这眼神哽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学长。”过了一会儿沈柏又鼓起勇气要求,“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沈柏说着,指了指附近，“这大街上的,影响不好。”
虽说是大街上,可清正路这一片是新开发区,本就人迹罕至，再加上买得起附近楼盘的也都不缺车，所以一到夜里这边人迹罕至不说，就他俩站着说话的这段时间里马路上都空荡荡的。
但商陆还是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松开了手。
沈柏趁机喘了口气。
但商陆没有要放过的意思，还是站在旁边,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沈柏。
商陆在等他。
——看来不得不摊牌了。
沈柏深深地提起一口呼吸，然后说道：“学长，有些话我觉得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商陆“嗯”了一声，示意他说。
“就是，虽然说我们，呃，暂时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但是……”
沈柏慢吞吞地刚开个头，剩下的话就被商陆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你……你也有话想说吗？”沈柏吞了口口水。
“把暂时去掉。”商陆开口。
“哦，好吧。”沈柏心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抠细节，“虽然说我们是男男朋友的关系……嗯？不对。”
沈柏抬起头，“学长，你还是要有信心。”
“？”
“按照你现在的情况，你会恢复得很快的。”沈柏老老实实说道，“你看你，现在都还能出来帮长辈买菜了，而且玩了半个晚上都还能记得，这说明你的记忆力的基础还是不错的。”
商陆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也就是说你很快就会恢复，然后你就会想起……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我还是把暂时加上吧。”沈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严谨得奇怪。
他说完，观察了一下商陆的表情。
好的，没有想杀人。
于是沈柏继续道：“虽然说我们暂时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但是毕竟还是男男朋友，当然了，就算不是男男朋友我也觉得应该开诚布公。”
商陆嘴紧收紧，老半天才“嗯”了一声，“你说。”
“好吧，那我就说了。”
沈柏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了商陆的目光。
“——你是不是喜欢江裕安？”
“……”
那一瞬间。
方圆五米气温骤降八度。
冷得沈柏打了个寒战。
##
过了好一会儿。
沈柏觉得大概有一辈子那么长。
商陆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沈柏眨眨眼，“好吧，我说你是不是喜欢——”
“我没让你再说一遍。”商陆出声打断了他。
沈柏软软地“哦”了一声，闭嘴了。
“我到底哪里给了你……”商陆眼神压抑得愠怒，“这种错觉？”
这回轮到沈柏错愕了，“难道你不喜欢？”
“我难道喜欢？”商陆怒极反笑。
“你们，一起上下学，中午总一起吃饭，而且还一起亲密无间地排练了两个星期，只有两个人哦，更不用说刚才玩游戏的时候，江裕安跟崔昱，呃，那个的时候，你不是都把头给低下来了吗，眼眶泛红，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
“……”
“——难道不喜欢吗？”
“……”
商陆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可沈柏还有很多话说，“所以我又倒回去想了一下，你说你失忆了之后还记得你有个男朋友。”
“虽然你记得我的名字，可是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我，对不对？”
“并且从种种细节是可以看出你喜欢江裕安的。”
“所以我合理推测，你大概是弄错了，其实你男朋友应该是江……”
“够了。”
商陆今晚的教养频繁破罐破摔，“你再说下去。”
“——我要吐了。”
“……”
沈柏一愣。
靠。
不至于吧？
##
一阵风吹过。
旁边的灌木丛哗啦作响。
终于有一辆车从俩人身边滑过，暖光的灯光来了又走。
“我跟江裕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商陆屈指摁了摁太阳穴，“你不要乱猜。”
沈柏好奇心起来了，“你不喜欢他？”
“你不要再把他跟喜欢这两个字放在一起了。”
“我真想吐。”
“……”
沈柏闭嘴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扛过他的好奇心，“那我能再多问两个问题吗？”
“问。”商陆看起来面色的确不太好。
“你们俩没在一起过吧？”
商陆拧着眉，“没有。”
“你们俩是兄弟吗？”
商陆摇摇头，“不是。”
“那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了。”沈柏挠挠头，“好复杂，真的太复杂了。”
商陆准备说话。
“算了，你也别说了。”沈柏又嘟囔一声，“这个问题我再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又抬起眼来，圆溜溜的小狗眼看上去既紧张，又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你跟我说你们没有在一起过，你不喜欢他。”
“那就够了。”
“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难受……”沈柏脸颊鼓起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趁机上位的……小三。”
商陆眼神一凝。
“我每次听我妈和我外婆聊到她们最近看的电视剧，说里面的第三者插足的女配有多坏，有多该千刀万剐。”
“我就可提心吊胆了。”
“……”
“我好害怕我会被拖出去浸猪笼。”
“……”
##
又是一阵风吹过。
天色好像比起刚才更暗了一些。
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儿开始练起了钢琴，单音节铛铛作响。
“你还有多少奇怪的想法。”商陆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一些，“一次说完，好吗。”
沈柏摇头，“暂时没，没有了……”
“那换我来说？”商陆礼貌询问。
沈柏大大方方，“你说。”
“从今往后，有什么事想不明白了，就直接来问我，可以吗？”
沈柏迟疑着点了点头，“可以。”
“委屈了，不高兴了，甚至是数学题不会写了，也都来找我，可以吗？”
“嗯嗯。”沈柏还是点头。
“那。”商陆稍稍俯下身来，“我们彼此不计前嫌，从新开始，也可以吗？”
沈柏望着那双黑眸，眼神动了动，“好。”
商陆笑了，“那，男朋友。”
沈柏抿了抿嘴。
“男朋友。”商陆又重复了一次，“叫你呢。”
沈柏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然后小声道：“诶。”
商陆又笑了。
他气质冷，但笑起来让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尤其眼角那颗痣，让五官也生动了起来。
黑眸含光，眼尾微扬，显露出了他的好心情。
“那么男朋友，你欠我的那二十一个。”
“可以现在还给我一个吗？”
##
天实在是不早了。
商陆把沈柏送到了小区门口，然后挥手跟他说再见。
沈柏刷卡进门，也回过头，挥挥手跟商陆说再见。
回到家，只有岑月一个人在。
中央空调精准控温能够满足岑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在家穿吊带睡裙的公主梦。
还不重样。
今天岑月穿了件象牙白真丝吊带裙，外头套了一层繁复蕾丝罩裙，蓬松精致的长发垂在肩头，斜倚在墙上，像是上个世纪的贵族小姐正在等待画师给她画肖像画。
沈柏也就瞥了她一眼，脱掉运动鞋蹬上拖鞋，习以为常地走进屋内。
“去哪儿了。”岑月突然出声问道。
“班长过生日，吃饭唱歌去了。”沈柏如实回答，然后提醒道，“昨天跟你说了的。”
“我知道。”岑月声线撩人，“我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柏愣了一下，“刚才没去哪儿啊，挺近的，我走回来的。”
岑月语调缱绻地“哦”了一声，“跟谁一起？”
“一个高二学长。”沈柏有一答一。
“是我见过的那个？”岑月又问。
沈柏点点头，“对，是你见过的……”
他说着，声音突然顿住，然后他回过头，“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看见了。”岑月扯了一下嘴角，“大半夜的，大街上的，拉拉扯扯，搞来搞去，不成体统，乱七八糟。”
“……”
沈柏顿觉头疼，“妈，你能不能……”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快去洗澡吧。”岑月撩了一下头发，“给你热杯牛奶？”
“好。”沈柏应下，往楼梯上走。
刚上没几步，突然又听见身后的岑月开口，“城东新开了家买手店。”
沈柏随口应了一声。
“明天带你小对象去挑几身？”岑月建议，“买点儿像样的东西？”
“毕竟带出去也是我岑月的脸面。”
沈柏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滑下来。
“——妈！”
##
沈柏洗完澡出来，桌上摆了一杯牛奶。
他擦干头发，拿起玻璃杯一饮而尽，半秒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妈——！”沈柏哑着嗓子喊了一句，“牛奶里面你放了什么！？”
“煮的时候稍微糊了点儿锅。”岑月的声音幽幽地从主卧传了出来，“你当焦糖味儿的喝不就行了么。”
“……”
沈柏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亲生的都这样亲生的都这样亲生的都这样，然后去洗了杯子，狠狠地刷了牙。
趴回床上，沈柏摸出手机，正巧看见了虞桥先前发来的消息。
他想了想，回了句，“睡了没？”
不到一秒，虞桥的消息就回过来了，“没。”
于是沈柏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虞桥应该是刚结束学习，说话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上劲儿。
“喂，大晚上的不睡觉拉我共剪什么西窗烛？”
沈柏答：“我刚到家呢。”顿了顿，他担心虞桥不记得是什么事儿了，“班长生日会。”
虞桥闷闷地“哦”了一声，“好玩儿吗？”
沈柏捡着重点打算把晚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去！”说到一半，虞桥语调突然升高，“商陆居然来了！？”
沈柏被他吓了一跳，“啊，对，他来了。”
“他来干什么？？”
沈柏想了想，又把温婧婧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说完，虞桥那边沉默了。
过了老半天，虞桥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兄弟，如果对方不是商陆，我都觉得他是不是喜欢你了。”
沈柏也沉默了一下，“就算对方是商陆，他就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
“你？”电话里虞桥轻笑了一声，“行吧。”
“……”
##
等到沈柏把回家路上的事儿跟虞桥说完后，虞桥又陷入了天长地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所以你俩明天又要出去约会。”虞桥总结，“而且又是他主动开口的。”
沈柏“嗯”了一声，“他还说这次让我来决定去哪儿，我想，他可能是觉得这样恢复起来比较快？毕竟他只记得我是他，呃，那个，对象。”
这话沈柏说得还非常不好意思。
他低着头，抓了两把头发，才模模糊糊地把最后两个字给吐了出来。
“完了。”虞桥那边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大概是他倒在了床上，“我要脱粉了，我开始觉得商陆是个渣男了。”
“……”沈柏凝噎了一秒，“为什么这么说。”
虞桥摆出观点，“我也说不好，反正他这种行为就很奇怪，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喜欢你……”
“喂。”沈柏出声提醒，“我哪里不好了吗，万一他就是真的喜欢呢。”
“你瞧瞧你瞧瞧。”虞桥啧啧啧，“哪个天真纯情的少男少女在被渣男骗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
沈柏懒得跟他掰扯这个话题了。
突然手机震了震，沈柏打开微信。是商陆。
“喂桥儿。”沈柏戴上耳机，“他问我明天去哪儿，你说我该怎么回？”
虞桥声音又闷了起来，“你随便说一个呗。”
“不好吧，他这意思应该是想要去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沈柏迟疑。
“那你俩有充满回忆的地方吗？”
沈柏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虞桥懒洋洋，“你随便说一个，就算说错了他也还是不知道，你就当成一次普普通通的约会呗，怕啥的。”
沈柏还是迟疑。
虞桥那边听出来了沈柏的犹豫，他道：“你听过美少年定律没有？”
沈柏还是摇头，“没有。”
“就是，你知道如何快速地画一个美少年出来吗？”虞桥问，“一共有两步。”
“首先画一个美少女。”
“然后硬说她是男的。”
“……”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随便说一个地方，然后硬说这里充满了回忆。明白了吗？”
“……”
沈柏顿悟了。
##
话虽如此，可沈柏休息日出门并不多，顶多就是跟着岑月参加一些活动，或者去看看艺术展。
这两个肯定都不行，毕竟不是大概率碰上岑月，就是大概率碰上岑月的朋友。
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想到岑月刚才那一脸要给新媳妇儿置办行头的冲动劲儿，沈柏无论如何都要远离岑月可能出没的地方。
虞桥那边倒是能给出不少备选项，但基本都是“区立图书馆”，“市立图书馆”，“省立图书馆”，“国家图书馆”……
后来沈柏看见图书馆三个字就浑身痒痒。
这大概就是学渣の过敏吧。
实在没办法了，沈柏打开百度，搜了个“北城约会地点推荐”，结果出来的是一水儿商场。
商场。
沈柏又想到了上次跟岑月的偶遇。
他打了个寒战，立马关掉了页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沈柏实在是犯了难。
他思来想去，最后把北城所有旅游景点都截了图，然后打开微信发送图片，闭上眼睛，随便选了一张发过去。
三秒后，手机震动。
沈柏睁开眼。
一面三洞大石门就出现在了沈柏面前。
上头雕龙刻凤，一看就充满了时代的沧桑感。
门柱上一块黑匾还刻着几个大字。
——“北城动物园”。
而下头则是商陆回复的。
“好。”
“……”
沈柏的眼神凝固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过，沈柏准时出现在了地铁站。
这个站是个中转站，无论何时总人头攒动，蔚为壮观。
沈柏左右张望了一圈，没有看见商陆。
那估计是路上有事儿耽搁了。
沈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墙，拿出手机给商陆发消息。
一句“你到哪儿”了才打出个“你”，一只手就对着他的脑袋扣了下来。
在沈柏回过头来之前抓紧机会猛揉了两把。
沈柏转头看去，果然是商陆。
今天的商陆一改上回酷盖形象，穿了件浅色卫衣配牛仔裤，肩上背了个双肩包。
一看，就很青春洋溢高中生。
沈柏又想了想自己今天捯饬的这身。
——嗐，走一块儿不就是成功人士和他的未成年既视感么。
害挺自豪。
沈柏看看时间，拿出商务口吻，“你迟到了三分钟。”
商陆垂着眼，好心情地“嗯”了一声，“那请问男朋友是要惩罚我吗。”
说着，他俯身，把脸颊侧了过来。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
沈柏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听见商陆刚才的话而注意到这边，才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你别闹！”
“我闹什么了。”商陆扬眉，“昨天不还挺热情的么。”
沈柏一想到昨晚分别之前，商陆找他索要的那“二十一个中的一个”，顿时脸上又增温了不少。
他扒拉开商陆的脸，嘟囔道：“那不是没人么。”
“……况且就一下，还就是脸颊。”
商陆看着他，没说话。
“再说了，昨天崔昱跟江裕安不也是这样，怎么不见人家像你这样，说得、说得那么奇怪……”
沈柏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我真惨，真的。”商陆突然冒出来一句。
沈柏抬头看他，没懂。
“我在跟我男朋友回忆初吻呢。”
“他居然跟我说别的男人，还一口气两个。”
“可真行。”
“……”
##
从这个站换乘汽车，到动物园将近一个小时。
上了大巴，沈柏两个位置招呼商陆过来坐。
俩人肩并肩坐下，车刚发动，沈柏就打出来了一个悠长的呵欠。
“困？”商陆摸摸他头，“还早，睡会儿？”
沈柏猛摇头，“不困不困。”
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睁开眼，睫毛上挂了好几颗泪珠。
商陆笑了，“还说不困，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左右。”沈柏想了一会儿，“或者差不多一点？”
“两点也有可能。”
“最多不超过三点。”
“……”
眼见商陆的眼神逐渐凝重，沈柏立马往旁边缩了缩。
“我……我春游综合征。”沈柏努力为自己辩解，成功人士形象的最后一块也土崩瓦解，“这是很正常的！”
“好，正常。”商陆单手把他捞了回来，然后打开双肩包，从里头翻出来了个u型枕。
“睡会儿？”
沈柏顿时惊呆了，“你出门还带这个？”
商陆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
真精致。
沈柏也不多客气了，接过，戴上，然后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一分钟后，他的脑袋就滚到了商陆的肩上。
三分钟后，半个人趴进了商陆怀里。
##
大概是昨晚睡得实在太晚，这一觉就算是在大巴上也睡得还算不错，沈柏醒来神清气爽。
周末动物园人多，但跟沈柏想的多数都是春游小学生情况不大一样，还是挺多同龄人的。
俩人排队检票入园。
这家动物园是北城最老的动物园，并不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但绝对是人流量最大的那个。
进门不远是熊猫馆，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沈柏对毛茸茸的动物十分感兴趣，一见熊猫馆的标志立马拉着商陆四处寻找接近的突破口。
可无奈熊猫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人实在太多，沈柏也不好意思跟小朋友们挤，几经波折，还是被拦在了最外面。
“算了。”沈柏泄气，“还是去看下一个吧。”
这时旁边有个小男孩儿拽着爸爸的手撒娇，“爸爸爸爸，我想看大熊猫嘛……”
“真这么想看？”
一听爸爸这么问，小朋友“嗯嗯嗯”地疯狂点头，脸颊上两团肉被甩得duang来duang去。
“好嘞，爸爸让你看熊猫！”
年轻的爸爸一把捞起小男孩儿，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肩上。
“看得见了吗？”
“看得见了！”小男孩激动得扭来扭去，然后低下头，捧住爸爸的脸，吧唧一声糊了他爹一脑门口水，“谢谢爸爸！”
这种亲子互动就很有意思，比大熊猫还有意思，沈柏不急着走了，站在原地捧着饮料乐颠颠地看了半天。
等到父子俩稍稍走开一些了，沈柏还依依不舍地用目光追随着别人，伸手去拍商陆，“学长，学长……”
“在。”沈柏手腕被捉住。
“刚才那俩你看见了吗，”沈柏笑得合不拢嘴，“那小男孩儿也太可爱了，脸上那两团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想摸。”
谁知商陆语气平淡，“还行。”
沈柏只当他不喜欢小孩儿，也不在意，“我觉得小孩子特别可爱，我好像从小就很喜欢摸别人的脸。”
他说着，还举起手模仿了一下动作。
然后又给自己乐了个没完。
过了好一会儿商陆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是挺喜欢的。”
沈柏显然没听清楚商陆说了什么，他踮着脚往人堆中间隐隐约约的熊猫又看了几眼，明显依依不舍。
“真这么想看？”商陆突然问。
沈柏下意识“嗯嗯嗯”地点了几下头。
“那。”
商陆说话间字就像是含在嘴里的石子儿，圆滑地顺着唇舌绕了一圈，然后轻轻慢慢地吐出来。
“爸爸让你骑？”
“……”
##
熊猫馆是待不下去了。
沈柏面红耳赤地把商陆给拉了出来。
三令五申不准他再在别人面前乱说话。
商陆漫不经心地应下了，也不知道放没放在心上。
但也就几分钟，商陆给他买了根冰棍儿，他就把这件事儿给彻底抛到脑后去了。
站在路边，沈柏咬着木棍，低头对着地图看了半天，指着其中一条路说道：“学长，要不我们倒着走吧，这样就能避开高峰了。”
商陆没有疑议。
从左边的路出发，走了不多远就看见了两栖动物馆。
这边果不其然没几个人，俩人在室内场馆逛了一圈，各种泛着幽光的鳞片和冷血动物冰冰凉的眼神，看得沈柏浑身血液倒流。
好不容易出来，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中午。
沈柏看看时间，瞬间就觉得自己饿得不行。
“学长，你饿了吗？”沈柏试探着问道。
商陆点头，“去吃饭吧。”
“可是我不想吃饭。”沈柏面露犹豫之色，“都出来玩了，为什么还要吃饭。”
“春游嘛，就应该吃零食才对。”
“你说是吧？”
在沈柏期待的眼神中，商陆笑了笑，然后点了一下头，“对，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这句话沈柏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我们走吧走吧，现在就去买零食去——”
沈柏叫人一块儿走的时候总有拉人的习惯，这时候他刚得到商陆的肯定，内心感觉又亲密了一层，更是不自觉地就想要肢体接触。
谁知商陆没被他拉动，反而是反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柏回头看过去。
商陆的眉眼在充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好看。
“要不先看看我这里的？”
##
商陆背了一路呃那个双肩包里不止有u型枕，居然还装了不少东西。
两个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沈柏看商陆一样一样地从背包里往外掏饭盒，眼神越来越惊喜，“学长你是哆啦A梦吗？”
“只是提前准备了一下。”
等到两个人中间那一点空间被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饭盒，商陆才收起了背包。
“光看着干什么。”商陆顺手搜了一把沈柏迎风招展的卷毛，“都是用来吃的。”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沈柏率先拿起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饭盒。
揭开盖，沈柏又被惊艳了一次。
这是一小盒点心，开盖后清香扑鼻，被做成了柿子、山楂、石榴和栗子的形状，都只有拇指大小，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嘴。
另外一盒也是类似的小点心，只不过里头装着的是小兔子和猫爪，闻起来应该是豆沙馅儿的。
之后的餐盒沈柏开一个“哇！”一次，开一个又“哇！！”一次，再开一个又“哇！！！”一次。
这一盒盒虽然精致，但手工痕迹十足，每一个都是不同模样的可爱，看得沈柏双眼放光，“学长，这些是你做的吗？”
商陆摇摇头。
顿了一会儿他才道：“家里长辈做的。”
“好厉害！”沈柏毫不吝啬夸赞之词，“都可以出去卖了！”
“……哦不对。”
“我说的是点心。”两秒后沈柏又小声地补了一句。
商陆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戳穿他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小废料。
接着，商陆拿起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餐盒。
商陆这一副“这最后一个可是朕呕心沥血得意之作”的表情，让沈柏的好奇心瞬间被吊得老高。
盒盖被揭开。
沈柏赶紧把脑袋给凑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两团不可言说的……米饭坨坨。
上面还留有迷之黑黑黄黄绿绿的残渣。
沈柏恍惚了一下，“这……是什么？”
“饭团。”商陆语气温和，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自豪，“我做的。”
“……”
沈柏又恍惚了一下，“那、那挺好。”
说完，他又担心商陆从他的反应中看出来什么，于是再加上了一声小小地“哇哦～”
商陆瞬间露出了“嗐，小小手艺，不足挂齿”的谦逊表情来。
沈柏咽了口口水，决定还是给这位一看就知道这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的校草挽尊。
“那我吃了？”沈柏礼貌询问。
“吃吧。”商陆大方同意。
沈柏拿湿巾擦了擦手，然后选择了其中一团勉强成型的坨坨，捏起。
然后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
居然还不错？
米粒儿混着寿司醋，里头裹着馅儿，分别是玉米粒，咸蛋黄，肉松，秋葵。
每一样沈柏都不排斥，但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可没想到组合在一起居然有点小惊喜。
沈柏很快就把饭团给吃完了。
“好吃！”这回是真心诚意的夸奖了，“真的蛮好吃的！这个搭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还是头一回吃到。”
商陆清咳一声，“看菜谱。”
沈柏正准备猛吹一波“哇哦就算是对着菜谱也很少有人能做得这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吃”的彩虹屁。
“然后家里人帮忙调的。”
“……”
好吧。
“那，这个米饭煮得挺好，很软，很糯，很有弹性，一看就水米比例特别好。”
“我家阿姨煮的。”
“……”
沈柏彻底没词儿了。
##
吃饱喝足，晒了一会儿太阳，沈柏靠在长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犯起了困。
“睡一会儿？”商陆问他。
沈柏努力地睁开眼，“不了不了，我们还有好多动物没看呢。”
“不着急。”商陆眼神扫过来，“要想看下次再来。”
“太远了，多麻烦啊。”沈柏脑子犯浑，但还是强撑着掰着手指头数，“你看你现在都高二下了，没几个月就高三了，而且你上次物理竞赛拿了省奖，那也就是说很快就要去封闭式培训，然后参加国赛了吧……这么一算，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我们要非常节约才行。”
商陆垂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以后还有时间。”商陆又补充道。
“可是你高考结束我就高三了，我这成绩肯定得参加艺考的，既然参加艺考就要集训，集训的话差不多半年不在学校上课，集训回来还得补文化……怎么算都不够。”
商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大学呢？”
“大学？”沈柏眼睛睁了睁，“我们俩肯定不会一个大学。”
“你应该，你应该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吧？我觉得我……可能八大美院一个都考不上。”
“看来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了。”
沈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不在一个学校又没有关系，在一个城市就行。”商陆的语气沈柏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同学之间在很寻常地在聊未来的打算一样。
沈柏吃饱了没事做，杠上开花，“那如果不是一个城市呢？”
“就算不是一个城市，不是一个省，不是一个国家，那也没关系。”
“只要你还在银河系，我就不觉得我会来不及。”
沈柏迷迷糊糊地听着直乐，“那要是我不在银河系了呢？我如果去了……河外星系呢？”
商陆蓦地笑开。
阳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去波多黎各，先花掉这辈子剩下一半的时间，用阿雷西博找到你在哪里。”
“再用剩下的一半时间抓住你。”
“然后以我的名字给你命名，让全世界都知道。”
##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柏睡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醒来。
然后他想起，今天这半个上午他不是吃就是睡，再要么就是被突然动起来的蜥蜴给吓得炸毛。
可是他今天的目的应该是来陪商陆“找回”记忆的才对。
……怎么自己玩儿得挺开心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他也一点思路都没有。
沈柏思来想去，决定这种事还是要问商陆本人。
不然踩雷了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沈柏清清嗓子，温柔道：“学长。”
商陆转过眼，也同样温柔道：“怎么了，男朋友。”
“……”
出师不利。
但沈柏不会被打趴下。
他展开地图放在商陆面前，“学长，你看看这些园区，有没有觉得哪里是特别亲切的？”
商陆靠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两个离得近的地方圈了一圈。
沈柏定睛一看。
猴山、猩猩馆。
“……”
他视线一顿，抬起头。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只见商陆非常平静地陈述道，“我相信进化论。”
“所以看到灵长类动物，我就格外有亲切感。”
“……”
##
沈柏还真就带商陆去了猩猩馆。
“看吧看吧。”沈柏干巴巴，“这一群群一片片一山头一山头的灵长类动物。”
“多符合你审美啊。”
“……”
商陆清清嗓子，压下了声音中带的那一丝笑意，“是还行。”
沈柏声音更干了，“哦。”
过了一会儿。
“你干脆就在这儿随便挑一个就地成亲吧。”
沈柏见商陆对着猩猩看得出神，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喜欢哪个，我去帮你抓。”
商陆还真的指了玻璃窗。
沈柏凑过去。
玻璃窗上他的倒影也样旁边动了一动。
没想到这时候正好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只雄壮无比的黑猩猩。
然后仰天长啸，冲着沈柏高傲地“哦咿哦咿——！”
沈柏一愣。
这个神态，这个动作，这个体格……
简直跟记忆里的某个人完美重叠。
“你喜欢这个？”沈柏扭头去看商陆，“虽然这只我不一定能帮你抓到，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就是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只能享受代餐。”
商陆垂眸，缓缓地挑了一下眉毛。
然后他听见沈柏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去把崔昱抓给你。”
“……”
##
看完商陆的梦中情猩，沈柏的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一方面觉得情敌还真是处处可以超越。
另一方面陷在“明明都这么好超越了，怎么还是比不过？？”的郁闷情绪中。
俩人沉默地出园。
走到大巴停车点，上车，找到座位坐下。
这时候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柏想了想今天一整天。
嗯。
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沈柏搓了搓裤腿儿，开口，“学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开心。”商陆简单地概括了一下。
“哦，好的，我也开心。”沈柏点了点头，“那你，今天在这里想起来一些什么没有？”
商陆点点头，“嗯，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想起来了什么？”沈柏紧张得睫毛抖了一抖。
“我喜欢的那个品种原来叫苏门答腊猩猩。”
“……”
沈柏转过身，给了商陆一个悲伤的后脑勺，决定不跟他说话了。
——你去跟猩猩过一辈子吧！
“还有。”过了一会儿，商陆突然又开了口。
沈柏下意识回过头。
紧接而来的是商陆伸过胳膊，护住了他的后脑勺，向前一带。
沈柏被他的动作带得重心前倾。
“我想起来。”
下一秒，他的嘴唇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你好像在这里亲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沈柏的名字大家是怎么读的？我朋友前两天问我为什么要给可爱的受起名沈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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