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大陆,三足鼎立。北有漠汗,名将辈出,占据草原,以凶悍好战出名;西立大蜀,文士风雅,且天华物宝甚多;青洛占南,国土最广,国力最强。其余三十二国,皆依附三国而存。
青洛文帝二十四年末,七皇子墨旭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丰安,次年为丰安元年。
丰安元年,四月末。
晚春的夜里繁星满天,清爽宜人,可蜀秀看着这望了十数年的夜空依然觉得陌生与茫然,她穿越之后已经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六年,却依然总觉得不真实。
成功入选秀女已近三个月,按照规矩,皇帝会在秀女入宫后的前三个月按着封号高低把她们挨个宠幸一遍,以示恩宠。蜀绣的身份在此次入选的秀女中最为尊贵,封为婕妤,赐封号“明”,入住皖秀宫东侧殿。入宫第二天,就有嬷嬷恭恭敬敬来请她去承恩殿,被她一句“月事期间”挡了回去。
此后嬷嬷隔三差五就来问蜀绣何时身体干净,蜀绣不厌其烦,索性夜里一盆冷水浇了头,染了风寒求个清净。
可现在三个月之期快满,蜀绣竟然还没有去过承恩殿,许是她宫外的父母得到消息,使了法子,嬷嬷这些日子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争取快点养好身体承受龙宠。
“小主,夜快深了,您赶紧歇息吧。奴婢给您熬着燕窝,明儿一早您起来就能喝着。”宋嬷嬷殷切的眼神让蜀绣只觉得自己是一头待宰的母猪,只等养肥了就拖出圈去卖掉。
蜀绣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微笑着应道:“嬷嬷,您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茶茗守着就行。”
茶茗收到蜀绣的眼神,赶紧往前两步凑到嬷嬷面前以示自己的存在。
这个戏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每次都以嬷嬷的严词拒绝结束,这次也不例外。蜀绣看着嬷嬷走到一边准备吹灭烛火,无奈的瞥了一眼茶茗。
茶茗心领神会,手起刀…啊不是,手起掌落,宋嬷嬷应声而倒。蜀绣想起第一天的时候茶茗差点一掌没有劈晕宋嬷嬷漏了馅,不由投去赞许的眼光:“不错,进步很大。“
“都是小姐教导的好。”茶茗一边费力的想把嬷嬷拖到外间,一边俏皮一笑回答道。
“老样子,就说我睡了,子时之前回来。”蜀绣一跃而起,从边上箱子里翻出一身黑色夜行衣,哪还有娇娇弱弱名门闺秀的样子。
“小姐小心些,我去厨上给你做些点心,回来好垫垫肚子。”茶茗继续勤勤恳恳的拖嬷嬷。
蜀绣摆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从窗户潇洒的一个翻身,到了院子外面,轻车熟路的往外赶去。明秀殿的位置很不错,离养心殿承恩殿都很近,但是离黄金阁有点远。
黄金阁之前不叫黄金阁,叫文渊阁,是咱们这位刚登基不久的皇帝觉得太过老气,于是新改了名,取自“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据说为了这事还有人专门作诗夸赞当今圣上重视文学,推陈出新,是难得的明君。蜀绣却觉得这皇帝是在故意嘲讽如今文人多失了风骨,贪图名誉富贵。
虽然进宫已经快三个月,但之前两个多月蜀绣都在探明方向,注意侍卫巡逻路线,成功摸到阁内今天才第二夜。
一回生,二回熟,蜀绣直奔三楼而去。不能说宫里的侍卫不得力,只是他们防备的总是宫外潜入的刺客,谁也很难想到,竟然有人冒名顶替妃嫔选秀入宫,还心怀不轨半夜潜行。
蜀绣轻车熟路来到昨日做了记号的地方,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翻看书册。世人只知道黄金阁内藏着无数孤本真迹,却不知道这青洛国开国以来所有三品以上官员若有叛国谋逆等大罪,相关卷宗证据,均藏在这黄金阁三楼密室。
蜀绣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就是为了找文帝十二年,正三品礼部尚书林闵怀叛国案的卷宗。
蜀绣飞快的翻看卷宗,一旦发现与尚书叛国案无关,便立刻小心的原样放回书架。卷宗并不多,哪怕青洛建国已七百余年,但叛国谋逆注定遗臭万年的罪名,也很少有人敢碰。
翻了大半却始终没有找到,蜀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子时,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宫中的守卫到了子时会增加一倍巡逻,若再找不到,只能明天再来一次。
心想着再看最后一份案宗,即便不是也要立刻回宫,蜀绣又抬手从书柜上拿了一卷,初一翻开,便见当头明晃晃的红字“文帝十二年,林闵怀叛国案卷宗”。
“找到了。”便是蜀绣的心性,也忍不住轻呼出声,刚要仔细翻看,便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蜀绣惊的浑身一抖,想了想,将卷宗慢慢藏入自己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就窜向窗户。
“回来。”身后之人显然也没想到蜀绣那么干脆就要冲出去,低喊一声,脚尖一点,长臂一伸就抓住了蜀绣。
蜀绣显然是没有料到来人的轻功竟然那么高,心里一惊,挥袖打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但听着对方刻意降低的嗓音,想来也是不愿意被发现,心下一横便回头站定抬眼望去。
当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蜀绣见到来人的第一眼,脑海中闪过的就是这首祭歌。
蜀绣虽从不说自己倾国倾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幅皮囊是难得的好颜色,但比之眼前的男子,却还是自惭形秽。
明明只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玄色长袍,但仿佛这夜里的太阳,俊美张扬到刺眼。黑色的长发一半简单的束起,一半随意的垂落,正好长过了腰。肤如冬日白雪,唇似春晓红花。狭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蜀绣只觉得心跳快的像要爆炸。
“在下玄旭,敢问姑娘大名。”许是蜀绣的眼神讨好了玄旭,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姑娘家的闺名,还是不要轻易打听的好。”蜀绣深吸一口气,想起现在还处在危险的境地,勉强维持了理智,“你到底是谁,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在下刚刚说了在下叫玄旭,姑娘若是像刚刚那样出去,免不得被侍卫发现踪迹,拖累了我。”玄旭话虽如此但是半点没有怕被发现的紧张。
蜀绣紧紧盯着玄旭,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是不是在撒谎,但看了许久玄旭还是老一副表情,看着天色接近子时,蜀绣只能心一横,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子时将近,我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宫中守卫增加,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
“还望姑娘带我一起。“玄旭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一点真诚的道。
“凭什么?“蜀绣气急反笑。
“我不如姑娘熟悉宫中详情,若是不慎被抓,也只好供出还有姑娘这一个同伙了。”
“呵,你去供吧,你可知道我是谁,宫中侍女妃嫔近万,我看你怎么供出我。”
“不知此物姑娘可认识。”玄旭面不改色,取出一个竹筒。
蜀绣猛然色变,一模怀中,被妥善藏好的卷宗果然不见了,估计是刚刚被抓住时不慎被玄旭取走。
“只要姑娘将在下带到安全地方,我必定原物奉还。”玄旭看着蜀绣突然沉默,知道自己算是抓住了她了命门。
“算你狠。”蜀绣气的咬牙切齿,但案卷在对方手上,目前也只能暂且稳住,再想他法。
蜀绣猛地上前两步逼近,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伸手就去扯玄旭的衣襟。女子的馨香随之袭来,软糯甜蜜,玄旭眼眸一深,估计他二十余年的生命里还从没有人对他做过这种事情,不禁愣了一下,还真被蜀绣得了手。
蜀绣干脆利落的扯下一块衣袍,道:“蒙上。”这人不知道是吃什么神仙果子长大的,一个男子生的张扬耀眼过目不忘,还是蒙上脸更稳妥。
玄旭一脸玩味的接过蜀绣递给自己的那一角衣袍,依言乖乖蒙上脸,微微鞠躬伸手做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外面的天色,蜀绣微正脸色,低声道:“跟上。”
玄旭微微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小心掠出黄金阁,往深宫方向而去。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大片的宫殿都是空置的状态。蜀绣很快将玄旭带至一处空殿,盯着他左手的竹筒道:“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把东西还我了。”
“不妥…”
玄旭话音未落,蜀绣就一个跨步冲上前去,一把捏向玄旭的肩头,若是抓到,常人必然手臂酸软无力,自己正好可以夺走卷宗。
蜀绣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等玄旭主动归还,而是打算引他到偏僻的空殿在出手强抢,在黄金阁大打出手,很容易就被发现。
但玄旭好像早就看出了蜀绣的打算,身子微微一退,正巧躲开这一抓,蜀绣也不慌张,右手改爪为掌,顺势击向玄旭右肩,左手五指微屈,锁向玄旭咽喉。
玄旭身后已是墙壁,退无可退。
正当蜀绣觉得志在必得的时候,却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刚刚还在眼前的玄旭,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手掌贴着蜀绣的左后背,内力吞吐,一有异常就可以瞬间摧毁蜀绣的五脏六腑。
“英雄好武艺,不如去我那小坐片刻吃点夜宵我再找个机会把英雄安全送出宫去?”生死当前,蜀绣见风使舵的溜须拍马的功力瞬间激发到十成。
“好。”玄旭微微一笑,竟然也不追究,依言放下手掌对蜀绣说道,“带路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蜀绣不敢再耍花样,此时已经到了子初时,估计茶茗也已经等急了,一切还是等回了宫,再想办法拿到卷宗。
玄旭慢慢悠悠却稳稳当当的跟在蜀绣身后,望着身前疾驰的少女,永远混沌不明的眸子,罕见的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轻轻挥了挥手,在蜀绣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有数十道两人交手时显露出的人影,再次悄无声息的隐藏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