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等等。我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从城堡里钻出来的小海王叉着腰,原本该是粗声粗气的声音从小嘴嘴里脱口而出就变成了奶声奶气,“什么解放?丹人呢?这一屋子花哪来的?我记得哥谭有个人才叫做‘毒藤女’,她的能力是操纵植物,这是不是她做的?”

蝙蝠侠:“……”

人才?

虽然对亚瑟的用词很有异议,但蝙蝠侠仍旧联系了在蝙蝠洞中的阿福:“不是。毒藤女在阿卡姆,没有出来。”他叮嘱了阿福立即启动追踪系统和人脸识别系统来寻找丹的去向后才放下联络器,看向正优雅地翻着白眼的洛基,“这是怎么回事?”

更加重要的是,蝙蝠侠:“你怎么能自己恢复身形?”

一柄蝙蝠镖无声地滑入蝙蝠侠的手掌中。

“……”洛基的目光在众人纷纷露出的警惕表情上扫了一圈,倍感难以忍耐中庭人之愚蠢。他克制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露出一个假笑:“如果我想逃走,我早就离开这个充满蝼蚁的低等气息的地方了。收起你们的警惕,我对你们没有兴趣。”

“洛基,信任是建立在坦白的基础上。”史蒂夫肃着脸道。

“而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们,‘我不能说’!”洛基不可抑制地提高了声音,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用手指敲了敲毫无反应的金环,“难道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神奇女侠曾经说过,能够让真言金环不能发挥作用,令洛基缄默的人应当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神明。”超人面带担忧,“洛基,丹……是和神明有关吗?他可能是类似于神奇女侠那样的半神?”

洛基在原地凝滞了片刻,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停滞了时间,过了三秒钟才恢复了行动,眼神不怎么友善地瞪了超人一眼,抬手又敲了敲金环。

“一点暗示也不能给……哇哦,看来我们的小演员身份真的很不简单。”史蒂夫手中拿着的迷你平板上,托尼的大头怼在屏幕上,说着似乎是调侃的话,脸上却是严肃认真的思考表情,他眯起眼睛戳了戳屏幕,估计是让自己的AI管家进行了什么操作,“这些花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的,之前我们住的宿舍窗边也有一簇。不过我一直以为那是丹喝下的厄洛斯眼泪导致的——”

小海王皱起眉头,提高声音:“有人能跟我解释一下?就它们现在这个爬满墙的模样,如果不是毒藤女催生的,难道丹是什么小仙男或者花神?”

托尼哈地一下笑出声:“这听起来倒不错,你们不知道最近我家小公主多喜欢看小花仙。”他透过屏幕看向洛基,“不过看洛基的表情,估计这不是真相。”

洛基睨了托尼一眼,老样子在这种话题上被迫保持沉默,脸上有些被禁止了自由发言后的忿忿。

小海王:“我说——”

“好吧,好吧,我来解释。”克拉克挠了挠脑袋,感觉小海王这会儿看着像是要跳脚了,“之前为了复活神奇女侠,丹使用了扎坦娜给他的厄洛斯的眼泪。用完之后,他的身材样貌倒退回了青少年时期的模样,当时——”

“我有录像。”蝙蝠侠抬起手腕,放出一道半透明的屏幕。

“哦。”克拉克顿时停下了自己的描述,“你早说。”

录像从丹喝下厄洛斯眼泪开始,从体内、窗外蜂拥进的光芒将他整个儿包裹成了一颗金色的光茧。屏幕因此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直到光芒逐渐熄灭。

镜头忠实地将窗外蔓延进屋的花草藤蔓抽芽生长绽放的样子记录的清清楚楚。最后一朵花苞“啵”得打开了骨朵,在风中抖动着绽开花瓣之后,金色的光茧终于慢慢收缩入丹的体内,露出身形纤细、肌肤透着微光,简直像个林间的精灵王子似的少年丹。厄洛斯的眼泪导致的失重使得少年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来,镜头停止在黑暗骑士的手臂环着小王子的细腰把人揽进自己怀里,黑色的斗篷将小王子包裹其下的画面。

“就现在的情况看,这个花可不像是厄洛斯的眼泪造成的——这个东西既然是扎坦娜给小演员的,至少她应该知道哪些效果是厄洛斯的眼泪造成的,哪些不是吧?”托尼说着,瞄了视频里站在克拉克脚边,露出了震惊表情的小海王,“还有,为什么海王到现在都没有昏迷?我记得我还是拇指体型的时候,丹可是一离我远点儿我就得断片儿。”

蝙蝠侠当即打头,大步回到了原本的宿舍。古堡中,那三只小乐高还在快快乐乐地合唱着“causeI\\\'mabillonaire”,旁边的卢瑟窗门紧闭,看情形,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或许是因为丹能力覆盖的范围增加了?”小海王反应过来,收回了脸上有点愚蠢的“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精灵/小仙男/花神”的表情,“我刚刚觉醒力量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强的控制能力。”

“哦,听起来很好理解。没解放之前,丹的能力相当于低配wifi,只能覆盖很小的范围,但是解放以后,他的能力就能覆盖更大的范围,所以就算是离开这里,海王他们还是能接到丹发来的wifi信号!”小闪电搓搓手,顿了一下后耷拉下帽子上的小翅膀,“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连这点可以借此推测丹的大概位置的线索都没有了吗?”

“……拜托你们停止这个话题。我只要在脑子里一过这个问题就得被‘缄默’——而且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纠结这个,而是尽快找到丹!”洛基总算从顿卡顿卡中抓住机会开口,“我甚至都不知道解放后的丹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那么好说话,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复活超英,甚至会不会离开地球。你们有这个时间在这里说这些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结果的话题,还不如快点动动手动动脚找起来!”

·

丹又陷入了那片让他熟悉到灵魂悸动的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像是云朵一样在无垠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这世界没有光明,没有声响,没有温度,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他该是恐惧的。他难道不是会在同伴的排挤和孤立下跑去图书馆偷偷藏在书架后哭泣的“弱鸡”了吗?他难道不是会在黑暗的小公寓中感到孤独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小演员了吗?他难道不是那个因为蝙蝠侠之死而在内心折磨得自己整宿整宿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一顿饭都吃不下去以至于形销骨立的怯懦者了吗?

可他半点都感觉不到一丝恐惧。

他的心跳如此平稳,咚,咚,咚,像是卡着秒钟的节点,稳稳地在胸腔中搏动。可他知道,自己此时并不该如此平静。

“啪嗒。”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挣断了细链,坠落的声音。

他在伸手不见的五指的黑中微微抬手,远方便有微光穿过一层层的黑暗雾霭飞跃至他的指尖。

几颗光球在他的面前飘飘浮浮,小而滚圆的球体之中,走马灯似的播放着一段段他本以为很熟悉、记忆深刻的画面。

高中厕所外,抱着厚重的古籍从扎堆的男子橄榄球队队员们身边穿过的他,加快速度与正在向他比着不屑姿势的亚力克和他的朋友们擦肩而过,原本该被泪水沾湿的面庞上却干干净净,微微侧过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恐惧或是伤心,只有因为汗臭味而熏出的些微嫌恶。他的眸中没有一丝软弱的泪水,只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手中的古籍,几个拐弯后,踏入图书室,脚步欢快地走进最深的、最偏僻的角落,吭哧吭哧爬上脚手架上坐下,借着一旁明明暗暗的老旧灯泡发出的光芒,翻出了有一本新的大厚砖头,津津有味地把自己投入书海之中。

十八岁生日前一晚,本该是对着卫生间里的挂镜因为自己一点也不阳刚的纤细身材黯然神伤的他,在浴室里冲完了淋浴,对着挂镜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后伸出手指从头顶一路往下一划,丹所熟悉的样貌就这么被一指变化出来,做完了这一切的他却只是对着镜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下巴,新奇地想着明天能不能体验一把刮胡子是什么感觉,就转身上了床。然而这一切在他如今的记忆里,却不知为何被改变成了十八岁后惊喜发现自己开始二次发育了,就连各中感受都被扭曲的全然不同。

戴德星入侵的前一晚,他坐在自己那间小公寓的屋顶,仰望着满天星辰,就在他愉悦地吹着不知名曲调的口哨时,天边突然划过了两道一黑一白、缠绕着不详雾霭的身影。

“咔嚓。”

光球剧烈震颤起来,齐齐裂开了一条缝隙。

有黑色的不祥的气息缠绕上光球的表面,试图在记忆上重新结成封印的锁链。

丹眯着眼睛抬起手,在这股与自己身处的黑暗气息全然不同、叫他满心抵触的细细烟雾上伸指一弹。

“噗嗤。”

烟雾可怜兮兮地被弹散了。

光球渐渐黯淡下来,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丹漂浮在原地,眨眨眼睛。

他该是感觉震惊、错愕、惶急的,可他统统都没有。

心脏的搏动依旧平静地像是设定好的机械,咚咚咚地缓慢踩着原定的节奏。

……所以刚刚那些才是真相。

丹静静地想。

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

这该是一件挺了不得的事情,可是丹却半点没有兴起任何一丝兴趣想要去搞清这件事。与之相反的,他甚至觉得这种什么都不清楚,未来是一片不可预测充满了让人期待的新奇和有趣。

于是他侧卧下身体,懒散地抻了个懒腰,决定先在这悠闲舒适到让他想要打哈欠的无形之床上打个盹。

“……到我身边来。”

“丹……”

“丹……”

有玄奥的声音在呼唤着丹的名字。他刚刚在这片让他感到安稳的黑暗中蜷缩起身体,就被这浩渺的声音在空间中泛起的些微震动温柔地推了推身体。

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嘘……宝贝。”

“到我身边来。”

“丹……”

那声音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不断呼唤着丹的名字。丹厌烦地抬手遮住耳朵,也遮不住那声音带着他的灵魂一起震颤。

丹很不快地在黑暗中掀动无人能看见的惊涛骇浪,驱赶这扰人的絮叨声,“走开!”

“哦,你不会想要我离开你的。”那声音轻轻笑起来,泛起的波纹带着丹一起在空间中颤抖,“回来吧,丹,回到我身边来。”

“不知所谓。”丹伸手拽起一抹黑暗往自己的耳朵上捂。

“别管那些还没复活的人类了……他们无关紧要,我需要你,丹……”那声音孜孜不倦地骚扰着丹,大有准备一直这么磨下去的架势。

丹揽起大把大把的黑暗像盖被子似的往自己脑袋上捂:“走开!”

“丹……”

那声音失落地最后叹息了一声,终于将安静重新交还给了这个世界。

丹咕哝了一声,抱着柔软的黑暗陷入了沉睡。

——直到一道清亮熟悉的嗓音钻入他的耳朵。

·

“别开枪!放下你手里的人质!嘿!难道你们不想要这些珠宝了吗?!”

彼得举着两只手,脑袋极速运转着思考该怎么阻止面前的劫匪的行动。

自从斯塔克先生复活以后,彼得很久都没有再接手过任何够得上“大件”的麻烦了。大部分情况下,斯塔克先生都会直接借用卢瑟的机械战警来解决那些麻烦,如果实在处理不了,那也都是由正义联盟的人出面帮忙。彼得在为斯塔克先生复活而兴奋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有那个理智冷静下来梳理了一下打那天开始他接手的麻烦。

偷钱包小贼、偷自行车小贼、装腔作势的小型混混团体,最邪恶的恐怕就是飞车党还有银行抢劫犯了。

尤其是斯塔克先生恢复了身形之后,彼得那就连飞车党还有抢劫犯都罕少遇到。

日子一下变得轻松又愉快起来,彼得有的时候在凌晨醒来,套好了蜘蛛战服才想到了现在纽约已经有钢铁侠还有美国队长罩着了,不需要他这么每天定时定点的满纽约的巡街,也不需要他顶着大雨或者大雪和十恶不赦的超级反派殊死搏斗了。于是他就会咸鱼一样重新躺回床上,连穿了一半的战服都懒得脱。

这样清闲的日子没有让彼得享受多久。

人类好像都有这么一种劣根性:当他天天像个牲畜似的朝九晚五在公司与家庭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时,他总想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好好休个假”;但当他真正在家无所事事成天只能玩手机玩电脑的时候,他又会开始想“太无聊了,我宁愿出门上班,见见那群讨厌的同事”。

放松了两周之后,发觉自己的腰围又因为无聊打电玩而肥了一圈的内德找上了彼得:“嘿,我们不能这样。咱们得找点事做。”

“呃——”彼得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想想现在的无聊是因为斯塔克先生复活而引起的,他又觉得这点无聊都甜津津、带着幸福了,“我无所谓,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有大动作的犯罪行为?说真的,内德。我觉得这和我的行动没有关系,你应该尝试和我还有梅一块去参加我家隔壁新开的那家健身房开的动感单车课。”彼得看着内德捏住给他看的肚子肉,无奈地说。

“呃——那个单车没被你骑坏吧?”内德挤出了三下巴。

“……”彼得不得不承认,“那对我确实没什么用,但我看梅好像觉得效果挺不错的。”

内德露出了“你认真的吗兄弟”的眼神,举起手中的爪机:“你看,我最近在尝试调试一个新的复仇者系统。不,我认为它更应该被叫做‘预防者’。简单点来说,就是它会根据一个人的犯罪履历还有这个人在某些‘敏感’地带附近的滞留时长、滞留次数来推测这个人有多少几率并不是在‘闲逛’,而是在‘踩点’。有兴趣帮我验证一下它的准确率吗伙计?”

原本还在在家继续宅着,尽情享受短假期最后几天小尾巴的彼得一下坐了起来:“真的吗?哇哦,这听起来很有趣!当然!我们先去哪?”

于是,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彼得一直在内德做出的“预防者”的指点下奔波在纽约市的各个角落,成果相当……感人。

一百次报警里最多只有三次是真的遇到情况的,其中两起的肇事者还不是内德的“预防者”锁定的嫌疑人,而是非常凑巧临时起意,就撞上了来这个点蹲其他嫌疑人的蜘蛛侠。

这几率简直令人绝望,彼得觉得自己单是在皇后区巡逻能碰上的案件说不准都比这个来的多,这三四天他除了把纽约市游览了无数遍以外,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任何收获。因为那三起真的有情况的案件地点附近,彼得在出手前就看到了机械战警的身影。

“……最后一次,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之前每次失败我都在慢慢校准‘预防者’计算的参数和公式,它应该是越来越准确的!”内德蹲在郁闷啃着三明治的彼得身边恳求,“我保证,如果这次还不成功……”

“我就过几天再来找你验证。”内德满脸的理直气壮,显然根本就不打算放弃“预防者”。

“……好吧,内德。要知道明天学校就要开学了,而这个学期我的出勤率、课后作业、期末成绩都得做到完美才行。”彼得接过了内德递来的平板,“这是什么地方?”

“让我解释一下。我在之前的公式里又加上了人流量变动、犯罪价值评判标准、犯罪后果评判标准,还有机械战警的值守基本路线、多长时间能赶到现场——最后唯一被标红的,就是这家老皮克珠宝店。我敢断言,这家珠宝店,一定就是这个嫌疑人的下一个目标!”内德兴高采烈地将嫌疑人的资料点开,“嗒嗒!看见了吗?一个老手珠宝大盗!多么神奇的巧合!”

“……我立刻出发。”彼得把三明治包裹揉成团扔进垃圾箱,拽下面罩,开始往蜘蛛战甲外套衣服。

“……”内德,“你要干什么,伙计?”

彼得幽怨地看了内德一眼:“你知道这几天我在纽约四处扑空得到的唯一教训是什么吗?”

内德:“呃……不要相信我的‘预防者’?”

“不。”彼得揉了揉自己被面罩压趴的头发,“是活用交通工具。我坐地铁去。”

老皮克珠宝店位于纽约市的边缘,彼得从地铁上下来,匆匆躲进公共厕所里脱了衣服,趁没有人一路荡了出去。他边荡边在心中肯定自己的决定,以这个距离,就算是他一路荡过来完全不休息,也比不上地铁的速度。所以说之前几天在天上荡来荡去把自己累成只废蜘蛛的行为,实在是太蠢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骤然放松下来,他这三年过度紧绷的大脑才会突然进入放风节能状态。

彼得的胡思乱想并不耽误他赶路的速度,他在内德说的那个珠宝店背后小巷的地面上以一个帅气的着陆姿势落地,正准备不引人注意的翻墙翻到珠宝店的正面,就听见墙的另一侧,珠宝店内响起了“乒”的一声枪响。

内德的声音匆匆从耳机里传出来:“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临时修改计划!快!”

彼得不等内德说就已经翻过墙壁冲进了珠宝店里。

内德懊悔地说:“这个珠宝店太老旧了,根本没有在内部或者附近安装什么监视器,我的‘预防者’只能监测到那个家伙从最近的监视镜头消失,根本看不到他已经进入了珠宝店!”

“没事,我搞得定这个。”彼得匆匆说着,抬起手腕一道蛛丝喷向猝不及防的光头珠宝大盗,瞬间将珠宝大盗拿着枪的手牢牢黏到了柜台上。正当他准备翻到柜台后看看是不是有人中枪倒下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一旁的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台后拿出了一把霰.弹枪,一把拎过了毫无防备地藏到他身边的女顾客,枪.口抵上了女顾客的心脏:“别……别动!你知道这种枪如果在很近的地方走火,是肯定救不回来的。”

内德失去了监视器的视野,宛如睁眼瞎:“怎么回事!”

“我不动,我不动,你冷静一点……”彼得顾不上回答内德了,他立即举起手,试图安抚店员的情绪,“把枪拿开好吗,你看起来很紧张,我怕它走火——”

“那你就离远点!”店员大喊着用枪用力捣了捣女顾客的胸口,吓得女顾客泪流满面,惊恐到失声,“去把他手上的蛛丝解开。”

店员对着珠宝大盗的方位点点下巴。

年轻的蜘蛛侠睁大了白白的眼睛:“我没办法——这个蛛丝它只能等六个小时以后自动融化——”

店员咆哮起来:“这不是你的武器吗?!”

“呃……”彼得面露尴尬,“可我也不会遇到需要解开它的情况啊,毕竟我也不会把它往自己身上喷。”

内德嘘了一声:“彼得,你以前撒谎可不像现在这么溜。”

彼得像是根本没听见耳朵里的助听器一样:“拜托,我说的是真的。”

店员举着枪,因为紧张和暴躁而充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在蜘蛛侠身上还有同伴之间来回看了一会。他根本没有考虑蜘蛛侠会撒谎的可能性,来回衡量了一会后,狠狠心决定放弃同伴:“你去把这家店里所有的珠宝统统放进他带来的麻袋里!不要搞小动作,你要是轻举妄动,我就立刻杀了她!”

女顾客口中溢出了一声惊恐的悲泣。

“好好好,但你把枪拿稳好吗?千万别走火!”彼得立即动作利索地翻到了柜台后面,看见了晕倒在地的老店主。值得庆幸的是,对老店主开枪的并不是店员,而是拿着手.枪的珠宝大盗,此时老店主只是腿部中弹,并没有生命之忧。彼得立即喷出蛛丝帮老店主紧急堵了一下伤口。

“快点!你在干什么!”店员很长时间没看蜘蛛侠在柜台后面露头,不安地大声吼了起来。

“我拿钥匙,冷静,我只是拿个钥匙。”蜘蛛侠从老店主口袋边将悬挂着的钥匙串取下来,挨个打开了柜台,“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吗?”

“哼。”店员无视了珠宝大盗的破口大骂,“我知道你这是在套话——但我也不妨告诉你。不止。就算你能从我手中救走这个女人,屋后还有我的同伴……老皮克一家都在我们手里,你不可能阻止我们!”

彼得心中一沉。

“快点!你把它们背着!走在前面!”店员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手臂,看得出来他的神经正因为紧张而敏感地紧绷着。

彼得背起装满珠宝的麻袋,背朝店员顺从着对方的指引,走出珠宝店,绕过后墙,转进右侧的死胡同里。

“蜘蛛侠?!”死胡同角落搭建起来的水泥棚里,一个大胡子正同样神色警惕地拿着霰.弹枪站在棚下。

刚刚彼得一路荡过来,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水泥棚,并没有瞧见藏身在棚里的大胡子。

店员死死拽着女顾客的头发:“你慌什么!老皮克一家呢?”

“哦,没错!”大胡子冲着彼得露出了一个恶意的表情,侧过身将身后的几道身影让出来给彼得看,“怎么样,蜘蛛侠能从枪下救得了这些人吗?”

“……”店员眯起眼睛,“那黑斗篷是什么人?”

“嗯?”大胡子歪了一下嘴角,扭过头一看,“怎么,这黑斗篷不是你扔过来的?”

大胡子转身走到棚里,粗暴地用脚踹开了老皮克夫人,又拿枪杆子捣开了正呜呜哭着的老皮克的孙子,端住枪在那个侧卧在稻草堆上的、披着一身带着兜帽的纯黑色身影边俯下身,枪口微微一抬,抵住了那身影的脑袋:“醒醒,你谁啊?”

那身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大胡子顿时火冒三丈,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勾了起来:“喂!问你话呢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别开枪!放下你手里的人质!嘿!难道你们不想要这些珠宝了吗?!”彼得大声喊出来。

他背后冒出冷汗,心脏在不断地坠落,深深的自责和恐惧占据了他的胸腔——他不该放松的。

即便是斯塔克先生已经复活,这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放松下神经了。

如果——如果老皮克一家因为他而死……

彼得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铁锹砸开了一道口子一样嗖嗖的钻入彻骨的寒风。

他能看得见那个大胡子的手指慢慢用力勾动扳机时,肌肉的每一寸运动,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正因为即将绽开的鲜血和惨相而疯狂加速跳动,悔恨和对自己的愤怒几乎侵占他的理智——

他明明已经在三年前就吃到过教训的。

他明明该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有机会弥补的。

为什么他在翻墙而入之前不先让战甲系统好好扫描一下附近的情况,明明这在三年间已经成为了他固有的习惯的——

蜘蛛面罩下,彼得的瞳孔剧震,他瞪大了眼睛,充满了痛苦的嘶吼从喉咙中溢出:“不——”

“邦——”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个一直沉睡似的身影突然窸窸窣窣从斗篷下抬起一只手来,那修长苍白的手指儿戏似的轻轻堵上了霰.弹枪的枪.口,下一秒,原本该将他射杀的霰.弹枪,枪膛骤然爆炸,大胡子惨叫了一声扔开了手中的枪把,双手鲜血淋漓,而那两根堵住了枪.口的、精美的像是最顶级的雕刻家用象牙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一样的手指,却连半点硝烟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丹睁开眼,有点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瓦墙,收回手坐起身,扭过头来,看向街道内惊恐看着这一幕的店员、女顾客,还有他们身边惊愕地将那个不字卡在了嗓子眼的年轻蜘蛛侠。

……他是怎么从X学院来到这里的?他记得自己只是在黑暗中漂浮了好一阵。

彼得看着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不徐不缓地坐起身,细韧的腰在黑色的斗篷下若隐若现,腰带上缀满了纯黑色的、一看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的宝石。那人即便肤色苍白也依旧好看的手撑在稻草堆上,愣是将这枯枝干杈坐出了神明王座样的矜贵感。就连翻身下草垛的模样都优雅地像是踩上了宫殿的白玉地面似的。

大胡子已经意识到他们大概是又遇上了一个硬茬,缩起了脖子,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眼睛不安分地到处乱瞟,刚绷紧身体准备蹿出去翻墙逃跑,那个将整张脸都埋在黑色兜帽的阴影下的人便伸出一只手,随意一勾之间,刚刚还生龙活虎、眼神机灵鬼怪地想要谋划着逃跑的大胡子就无声无息地一下软倒在地,不动了。

做完这一切,对方就缩回了苍白的手,重新将自己整个儿包裹在黑兜帽斗篷里。

彼得咽了口口水,蜘蛛感应疯狂尖叫,他几乎想要打个寒颤:“你……你是谁?”

黑色的兜帽转向了他,兜帽下黑漆漆一片,连对方的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楚。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抱有畏惧的。

彼得看着兜帽下的阴影不寒而栗。

他总觉得如果对方手上再拿个镰刀之类的,就完全和死神一模一样了。他偷偷让战甲开启了扫描功能,然而AI却发出了错误报告,提示无法穿透目标的能量场。

店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只是在对方的一勾指之间便软倒在地,惊恐让他本能地瞪大了双眼,几乎睚眦欲裂,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下,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也不敢眨一眨眼睛,生怕对方就会在自己眨眼的那么一瞬间内,让自己也和自己的同伴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极度的恐惧令他精神崩溃,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死神一般漂浮着逼近了他的面前。店员像个疯子一样惨叫起来,几乎破音的叫喊让被他挟持着的女顾客都使劲侧过脑袋想要避开。

然而不论是一直睁着不敢眨一下的眼睛,还是高分贝的嘶喊声,都没有办法阻止对方悄然破开黑斗篷,从黑色的垂顺光滑布料下缓缓抬起的苍白的手。

那手掌匀称,修长,没有一处的起伏棱角不恰到好处,不论是骨节还是指尖,就连指腹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了顶尖的艺术家上亿次的雕琢般完美。

在死亡恐惧的笼罩下,店员紧紧盯着那只掌控着他的生命的手,有那么一刻,竟然在脑中产生了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

他想要跪伏到那只手的主人脚下,卑微地祈求对方准许他亲吻这只手的指尖。

那只手缓缓向他摊开,下一秒,店员手中的霰.弹枪砸落在了地上,它的主人紧随其后,步上了同伴的后尘。

蜘蛛感应几乎让彼得的头皮发麻:“你——你杀了他们?”

“……”那斗篷动弹了一下,已经勾走了第二条性命的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收回,而是不徐不缓地抬了起来,拉住了兜帽的边缘。

“嘿!彼得,彼得,我连接上你战甲的监控了——哇哦,这个黑兜帽是谁?好酷!”内德惊叹,“他是不是要摘兜帽了?彼得!彼得你别挡眼睛我看不见了!!”

这一瞬间,类似于杜美莎的头发、死神的兜帽、摄魂怪的吻等等各种念头纷纷涌上了彼得过于活跃的脑海,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转身一下捂住女顾客的眼睛然后把人护到自己的身下——

直到他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

“我没有杀他们。你在干什么?”

一道好听得有且不切实际,让人几乎产生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圣殿中,聆听着管风琴与孩童吟唱般的震撼感的声音,轻轻在彼得耳边响起。

彼得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转身一看。

摘去了兜帽的人有着一张少年的面孔,肤色苍白,眉眼冷漠,黑色的水滴状额坠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微微晃动。

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因为这张面孔而褪去颜色。

很难有人能够用足够优美的辞藻和句子来形容这面庞的完美和神圣,不论是用魅魔还是暗黑精灵来比较,那些传奇生物都该在这张面孔下黯然失色。甚至于彼得在迎面正对上这张面庞的瞬间产生了一种玄奥的失神眩晕感,直到内德在耳机中传来了呛咳可乐的声音,他才从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你……他……”

小蜘蛛好久没有体会这种愣头青似的手足无措外加笨嘴拙舌的感觉了,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后松开了捂着女顾客的眼睛的手,蹲下身在一动不动的店员鼻下探了探鼻息。

活着的,没死。

小蜘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噢,天,我以为我又要犯错了……”

丹在女顾客看到自己之前重新戴上了兜帽,虽然以他现在的心境已经不是很能懂得小蜘蛛这种骤然放松下来、一脸得救了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但他至少懂得,这种反应意味着他刚刚没做错。

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丹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记忆真假混掺,他自己也想不起那些被扭曲的记忆原本该是什么样子的;情感空前冷淡,大抵之前就在人类世界艰难修习了一番情感学的丹,又得重新翻修,他现在很难产生同理心,自然很难在这种时候想到该做出什么样的正确反应。

“呃,抱歉,我刚刚是误会你了。”小蜘蛛挠挠脑袋,站起身,“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没有见过你,你是变种人?超能力者?外星人?”

丹保持了沉默:“……”

他……应该都不算。

丹的面孔有了兜帽的遮掩,小蜘蛛终于从结结巴巴的窘境中摆脱了出来:“你也不知道吗?没关系,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emmm,好吧,我得承认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算是变种人还是超能力……”

“抱歉等会再聊我得看看老店长的情况!”小蜘蛛飞快地说着,咻咻射出了两张蛛丝,将大胡子和店员牢牢抓住,看了一眼天空中果然如内德所料姗姗来迟、没能赶得上阻止这次犯罪的机械战警,蹿进了珠宝店里,“老店——wow!”

小蜘蛛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兜帽吓了一跳。

丹垂下头,指尖流溢出珍珠白色、泛着奇妙光泽的烟雾,一路飘入老店主血流不止的伤口。

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子弹被挤出了新肉,“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噢——彼得。这是纽约的新超英吗?我感觉你快要被迫下岗了。”内德边吸可乐边说。

“嘿!”小蜘蛛发出了软软的抗议声,他抬起头,面罩上白色眼睛期待地睁大,“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dei,我觉得我得解释一下_(:з」∠)_丹目前是觉醒了一小半,他并不是变成了人类的自己少年时候的样子,而是变成了真正的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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