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腊月二十六,一个淡青的黎明。

寒气已把园子冻僵了。土地也冻得起壳了。正是一年中最严酷的时节。

这一天,雪砚差点下不了床。一把骨头散在他的被窝里,半天拾掇不起来。她废了。这也是成亲以来丈夫头一次堕落,睡过了练武的时辰。

她拗起头,迷糊问道:“你今天不去练功么?”

“嗯。”他闭着眼说,“天太冷,早饭后再练。多焐一会儿。”

“是因为天太冷,还是身子太虚?”她一针见血地问。

他嘴角拂过一丝笑,慢慢把眼皮撩开一条缝。“累不累?”

雪砚不舒服地翻身,轻声道:“累是不累。就是右边的腰子一直在跳,像要脱落了。”

周魁手伸过去一探。还真是的,像揣了一只小老鼠。他的心里掠过了强烈的自责,不安了。极不自在地说:“这是伤着元气了。为夫……确实孟浪了一些。”

她模仿他的冷笑,重重地“哼”一声。把“妻纲”也振得足足的。

大老虎彻底睁开了眼。

雪砚一笑,又用无悔的语气说:“无事。左右我说要把命给你的。今晚再来吧,我也正好可以香消玉殒,含笑而逝了。”

他掉落一声正宗的“哼”,“不准胡说。你也太弱了些。待会儿让厨房里炖些滋阴固本之物,必须给我吃三大碗。”

雪砚撇嘴。想起他训诫她看书的话,忍不住回敬道:“娶个妻是给你生儿育女的。你倒好,一整晚地抱住了要命。元气都耗进去了。吃三大碗有啥用,经得住这样耗?”

周魁被噎得满脸通红。半晌,轻咳一声道:“行了你个没用的家伙。也就只有嘴厉害......再睡一会,天还没亮呢。”

他按了按她闹情绪的腰子,叹息了一声。

像是惊艳于那里的凹线,手带着零碎的亲昵托着那里。

然而,终究是不忍心再“化零为整”了。

**

外头真冷。

雪砚卯时也起了身。去给祖母问安时,遍地霜花,素光冷冽。

稍吸一口气就会剐得鼻子里干疼。

这日子,真要能在被窝里躲一躲懒可就美了。可转念又想,多少贫寒的人会在这时节里冻死。自己锦衣玉食地活着,抱个手炉去请安也难为吗?未免太不惜福了。

“涵晴院”内外已是年味儿十足。一大早,厨房里已炖上了年肉。荤香四溢,叫蹲在门口的大黑狗馋死了,口水在地上汪出了一个小坑。

这是三嫂的狗子。

李嬷嬷说过,三嫂是一个驯兽的奇才。若行走于山野中,打个呼哨就能引来一群狼。这府里的猫、狗、马无不对她俯首,当她是自己人。

一见这只大黑狗,雪砚便知三嫂已坐在里头了。

院中空地上,五个小娃厮混在一处,拿鞭子抽一只陀螺。抽得真狠,陀螺怕得团团转。他们是二哥、三哥家的,各个是将门虎子的好派头。

领头八九岁的男娃喊了一声:“见过四婶。”惹得一帮小的跟着学舌,起哄冲她嚷嚷“四婶、四婶”。十七岁的小婶子应得笨拙,“哎”了几声,一张脸已红透了。

三嫂笑着走到檐下,老气横秋地说:“小雪丫头你杵那儿缠绵啥呢?呆呆瞅着人家的娃——别眼红,你马上也会有的。”

屋里开了鸭窠门似的一阵泼笑。

拿新妇寻开心逗乐子,真是油爆爆的香,叫人怎么也逗不腻。

雪砚红透了脸,大眼要咬人似的瞪住三嫂。三嫂泼皮地一笑,嘴一咧就到鬓角了。整张脸被大白牙照得洒亮。“咋的了,小野猫似的瞪着嫂子?”

雪砚“哼”一声,含笑挑她一眼:“你这做嫂子猴得一点正经样也没了,小心哪天犯我手里,叫你现出猴屁股来.....”

三嫂连声“诶哟、诶哟”,一把搂住她笑道:“乖乖,你这就对味儿了,这才像我们周家的媳妇呢!”

这才双双进了屋去。

里头点了炭盆,团坐着八个娘们儿。住东府的大嫂、二嫂、姑奶奶和姑娘们都来了。许是因为公爹不在,大家的衣裳都要鲜亮一些,金珠花钗也上了头。

乍一看是花团锦簇,十分有公府贵族家的腔调了。

祖母坐在暖榻上,把一张银盆脸笑得福嘟嘟的。招手道:“快过来。难为你这孩子乖巧,天天记着来瞧祖母。明天就别来了啊,天冷要多睡一会儿。”

雪砚偎过去,笑着坐下。

大丫鬟瑶筝奉上茶来,“四奶奶快暖一暖手。”

雪砚道了谢。将手炉搁在腿上,抱住了茶杯。她随意往那一坐就坐出了国色天香,连炭盆上袅的烟也娇媚了。

实在太美,叫人都不敢直视。

大家心里一个角落都在联想,哎,老四这小子现在每夜可咋过的啊?这能受得了?

祖母和蔼地笑道:“......正和她们说年头上喊戏班子的事。往年都少不了热闹几天的,我说今年要问过咱们小雪,如今西府里是你当家呢。”

雪砚连忙搁下茶,起身福了一福,“祖母可别折煞我了。我才几斤几两就敢充大个儿了?还是请祖母、婶娘们拿主意吧。我大事、小事跟祖母现学过了,来年办事才能壮起胆子呢。”

一番话叫众人暗自惊羡。这孩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一个好玲珑的人儿。老祖母一百个中意都写在了脸上,拉住她手说:

“那就喊一个吧。哎,当初我们府里也养过唱戏的。你那疙瘩公爹瞧着碍眼,全给打发了。害我们逢年过节还得外头请班子。”

大嫂李氏笑道,“这事怨不得爹。那几个小妮子好英雄的胆识,敢想我们四弟的心思呢!”

大伙儿哧哧发笑,又瞧好戏地瞄着新妇。三嫂撺掇道:“你晚上好好审一审他,有没被人想到手过!”这架势,各个恨不得灌她一缸子醋呢。

雪砚红着脸说:“无妨。如今我来了,谁能想走他算我没本事!”

大家笑道,“没错,果然是周家的好媳妇儿。”

老祖母也合不拢嘴,复又安慰道:“放心,老四从不是那胡来的人......但话说回来,那些戏子水性,到底不是安分人。家里不养戏班子也是对的。”

三嫂不买账地“嗨”了一声,讽刺地接了一句:“祖母,这世上谁还不是个戏子?只是看谁把戏做得更真罢了。”

这话泠然似有深意,听在耳中滋味很是不同。

雪砚下意识地抬眼瞧去,却见三嫂勾引她似的歪嘴一笑。轻佻地眨了个眼。

恰在这时,远处荡来了钟声。

一瞬间,雪砚身上如过凉风,刷过了一层恐怖。

晨钟悠悠荡荡,缓慢而高古。在一种入魂的清韵中,一大家人笑得一派和气。笑脸迎着笑脸,彼此毫无芥蒂。

这一切,竟恍若是在一场虚妄里。

和那日午后的报钟不一样,晨钟规矩地敲了一百零八下。

一屋子主仆都在说笑,没有一人在意这钟声。而雪砚则听得恍惚了......

说话间,祖母命瑶筝取来了几幅绣像。笑道:“这几幅‘玄女娘娘’像是前日绣好了的。你们谁想要的请一格带回去吧。”

又侧过头,笑咪咪说,“小雪丫头你就选一格吧,多替老四烧香拜一拜……消灾解厄咧。”

雪砚的目光栖落在了绣像上。

一瞬间,心神就被吸住了。

长三尺,宽不足一尺。本色的暗花绫布上,不惜艳色重彩地绣着一位美丽神女。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七宝绛绡衣”。面容丰丽,顾盼含笑。

只见她脚下踏着青霄层云,帛带翻飞,身后一片丹霞浮动。神态端的是十分鲜活。雪砚与那绣像的眼对上,心里微微地一颤。

如被触及了内核一般。

好像那玄女的笑是活的,能和她秘密呼应似的。

雪砚暗吸一口气,赶紧调整心神。这是她的老毛病了。或许是习练“袖底藏金”术时把脑子里的刃磨得太快太灵了,她时常有些神叨。

就拿赏画来说,老觉着画中的人有生命,哈一口气就能落地成真。

所以,她经常不敢赏仕女画儿,总害怕会有女鬼钻出来。

——她就是胆小到了这地步。

可是,这一幅玄女绣像却不叫人害怕,反觉得一种异样的安慰。一瞧之下,心生欢喜。

她的目光定在了绣像上,不掩心驰神往。

三嫂见状,拿肘子捅一捅她:“四妹,你最该请一格回去。下次祖母有个头疼脑热的,记得把一千个头磕还回来!”

大嫂笑道:“四妹甭听她的。祖母疼儿孙是一视同仁的。几十年的老习惯了,谁有个小病小灾都会去给玄女娘娘祈福。不独为你一个的。托她老的福,咱周家上下一百多口才这样兴旺。”

雪砚转过头,请求道:“祖母,就让我请一格回去供奉吧。”

老祖母欢喜得直乐呵,富态的脸上能开出牡丹来了。忙催促道:“好孩子,你挑一格合你眼缘的吧。去挑,别叫她们拣走了。”

“.......”

**

就这样,雪砚从祖母那儿弄了个信仰回家。

将近巳时,一轮辉煌的好太阳已挂在南天,给霜气凝结的园子开足了光。

一路景致从僵冷中苏醒,有了一丝活泼泼的况味。

她一路徜徉,慢悠悠地往西南的正院走去。

到自家院后的一片竹林时,忽有一阵风雷之声扑入耳来。呼、呼——听上去飒烈而凶悍,似乎是崩山裂土一般的声威。

雪砚灵机一动,莫非四哥平常在此练功的么?

踅过去一看,啊呀,还真是!

密密的金镶玉细竹后面,掩着一块十五丈见方的空地。她那夫君正在耍棍,耍得霹雳生风,尘烟滚滚,一身黑衫武褂都洇湿了。

手中擎一根浑铁棍,中间和两头都鎏了金。棍花一甩像个晃眼的大风车,几十个棍影和胳膊在里头。步子趟的是游龙之态,一纵一扣皆有雄浑的力量在飞溅。

雪砚瞧得不能错眼,嘴巴也松成了一个小圆。

他似乎早已觉察了她。身形猛一个收势,定住了。定在一个宽肩劲腰的背影上,青松一般的俊凛。

少顷,他缓缓把头偏过来,眼角递出傲气的一瞥。

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开。

雪砚“哦”一声,后退了几步。还未及离开,那浑铁棍又悍气磅礴地往前一送,四周虚空直喊疼,发出了“呜呜”求饶声。

竹叶也被煞得直哆嗦。

这片地方完全被一种可怕的武力统治了。

雪砚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感到既吓人又迷人,双脚生了根似的拔不动了。

成亲之前,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强悍武夫的一面;瞧一眼就煞得皮肉生疼。可现在风水全换了,这一面竟成了她的心头好,瞧一眼就腿软。

脸红腰子跳......

雪砚真搞不懂自己了。

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四哥忽然腾身一纵,手上的浑铁打着旋儿朝她飞来。

宛如黑身金麟的长龙,劲风扑她一脸。

雪砚吓得一缩脑袋,口、眼、鼻都挤作了一团。

惊心动魄地屏了一会,才慢慢把眼皮掀开。却见面前的他绷着一张酷脸,眼中笑意如水。“哼!”

迎着巳时太阳的四哥,仿佛天上的二郎神君,集霸气、神气和正气于一身。

连汗珠子也是威风的。

雪砚呆怔地仰着脸。眼中的崇拜和羡慕都发了绿。

痴痴的,软软的.....

周魁看着自己映在妻子的瞳眸中,被天真的柔情包裹着。他一颗铁疙瘩心又软成糖糍粑了。

心越软,嘴就越硬。他酷酷地问:“你跑来捣什么乱,伤着怎么办?”

“我纯属误入。”

“哼。”他面无表情,摘去了她兜帽上的一片枯叶。

雪砚忽的一笑,不掩饰仰慕地说,“四哥,你一定是能‘万人军中取将帅首级’的那种人吧!”

他摇头,故作遗憾,“不是。四哥只是一个将帅。军中最没用的角色。”

“你一人能打几个?”

“打不了几个。四哥废物得很,顶多打你一个。”他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雪砚明眸皓齿地笑。拿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周魁接过,平生头一次用女子的香帕擦了汗。

“赶紧回家吧,这一身汗别冻着。”她打量他溻湿的衣裳。

“嗯,无妨。你稍等。”他大步流星地往不远处的兵器库走去了。

雪砚在树下候了一会。望着他行走如风,巍巍凛凛。仪态中有万千的潇洒和霸气。他到底是公子爷的出身,虽一再自称“莽夫”,“粗人”,骨子里也是透着清贵的。

威仪可真好看。

这时,雪砚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场噩梦。

脸上飘过了一丝阴霾。

在那个梦里,他是染上奇怪的疫病死去的。一开始,她认为一定是皇帝派人下的毒手。可是现在,她忽然担心起了另一种可能:万一真的是染病,是老天爷要收他走呢?

——因为他真的染病死去了,皇帝才敢下手夺了他的妻子,并为保全名声抹杀了整个周家。想到这种可能,雪砚心里泼了一瓢冰水似的。

自古以来,有多少名将能寿终正寝呢?好像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他天纵奇才,来这世上轰轰地活一遭,最后也可能快如闪电地走。

倘若天意如此,她岂不是注定了要成为寡妇?

雪砚被自己吓到了。身上的血都在往下泄去。他走过来,见她脸白白的,整个人好像稀薄了一层似的。不禁问:“怎么了?”

她大眼一眨,两滴晶莹的珠泪掉下来,“没事。”

他沉默着,立刻就懂了泪的含义。

由爱故生忧,由爱生怖畏......

周魁叹一口气,轻声道:“胆小鬼莫哭了。瞧你,一大早就掉眼泪多晦气。”

“我没有......”

“回家吧,为夫还有事需你相助呢。”他叹息一声,用哄劝的口吻说着,无奈又无措地摸了摸她的脑瓜子。这聪明无敌的脑瓜子。

雪砚“嗯”一声。她一向是不喜对人愁眉苦脸的。

听了这话,赶紧换上一副清爽的表情。“好啊,走。”

回到家中,他先去了小隔间洗浴、换衣。

雪砚把“玄女娘娘”的绣像拿去东稍间,供在了条案上方。中间摆上一只香炉。两侧摆汝窑小花瓶,插了新鲜杜鹃。高脚金琉璃的果盆,放上八只黄梨。

她敬了三支香,搞贿赂似的,对绣像呢喃了几句悄悄话:“玄女娘娘,我以后每日供奉您好花好果,给你磕头,求你保佑我的夫君,祖母,我娘,还有三嫂......每一个都好好的哦。”

她跪下来,全心托付地磕了几个头。又对着绣像瞻仰了好一会,几乎盯出了一种幻觉来,这才慢步踱去了一侧花厅。

里头炭盆烧得正旺,一室如春。

刘嬷嬷见她进去,赶紧端来新出笼的小包子。雪砚就着热茶,可有可无地吃了半个。望着茶汤潋滟,安静地出了一会神。

不久,四哥气宇轩昂地走进来。

身上已洗去汗气,换上了干净衣袍。

她墨墨黑的大眼期待着,等他潇洒地一撩袍子坐下来。

周魁心中一乐。不知何时起的,她迷上了他不经意的一些小习惯。被这双眼睛巴心巴肝地等着,他严重地不好意思了。

十分低调地入了座。

“诶,你坐下的姿势不对,是不是别人冒充的?”她一脸严肃地问。

他忍着笑,训诫道:“不可调皮。”

说着,把手上一沓裁得只剩巴掌大的纸递给了她。足有几十张。

周魁小声道:“试一试,看能不能反推出‘密约’暗语。”

雪砚一翻,眼睛略微睁大了。

原来,上面所记的都是连日来通过“孔眼”和“木鱼”递出的消息。

他干了哪些事;哪几个孔眼上摆了小石子,小树杈和麻绳子,木鱼和钟声又是怎么敲的,都记得齐齐全全:

大闹了烈国的使臣馆;捉拿江湖秘教探子二十多名;与魏王手下冲突,怒打了王府护卫......啊呀,她对这一切壮举竟一无所知。啥时干下的?

“怎么搜的这样齐全?”她两眼晶亮,悄悄问,“木鱼声怎么记的?”

他嘴角微动,“藏了一个耳力极好的瞎子在附近,专门听了几天钟和木鱼声。”

“哦,”雪砚顿一顿,有些紧张地问,“咱院子里递消息的是谁啊,发现没?”

“嗯,后舍一个烧火的粗使丫头......”他略一沉吟,轻声告诉她,“这些递消息的都极不起眼。比泥巴块还老实巴交。唔......”

周魁没再说什么。

说实话,当他发现是这些人时,实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空。像被骗了似的。就这?!这真是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鬼卫”?

雪砚一听他这话,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前院的几人是干净的,这就好!两个嬷嬷和四个丫鬟,她都已经看得很顺眼了。铲除了谁都不好受的。

周魁微微挑眉,轻声道:“如何,有把握么?”

她大致扫一眼,“嗯。倒也不难。”

“大概需多久?”

“一个时辰。”

周魁眨一眨眼,陷入了微妙的沉默。真要一个时辰能推出来,他可要严重地怀疑自己了。以前在国子监念书,他也曾是诸位夫子的得意门生。

素有“文武双全”的美名。

可是,和手下的谋士揪着头发苦了两天脑子,也没能折腾出个花儿来。

搁她这儿就只需一个时辰?

虽然他这做丈夫的早已被征服了一个彻底,这一刻仍是不敢忙着高兴的。

周魁双臂交叉于胸前,安静、温柔地望住了她的脸。

而这时,雪砚已全身心地沉进去了。脑中升起了一片黑夜的天幕。底色是全黑的,字和数一一地浮现,在其间飘忽地飞闪着。

它们异样明亮,宛如星辰般对她抛着媚眼。一切充满迷惑,又趣味无穷。像在星河中捞宝一样。灵光一现她就能逮住一个,不打格楞在纸上写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毋庸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埋点小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