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汪峦听后心中猛跳一下,快步走到祁沉笙身边蹲下,而后用手小心地触碰到尸体,果然如祁沉笙所说的那般。
如此算来……张茆昨晚发现这“尸体”时,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将人的皮生生剥下,而后又用铁钩吊在这里,等着他被人发现后慢慢死去,甚至还要特意引来“观众”,共同欣赏这场死亡,
这是何等残忍的作为--
汪峦的脸色渐渐难看下去,站在肩头的苍鹰见他无心搭理自己,便将口中的羽毛随意丢在一边,化为碎光屑很快就不见了。
而后它像是无趣地拍拍翅膀,打算飞回祁沉笙的手杖上,可就在要落下的瞬间,祁沉笙却忽而看似无意地将手杖直接抽走了。
祁沉笙的残目暗暗瞥了眼苍鹰,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转而又肆意拥揽住祁沉笙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言语认真地说道:“人应该是昨晚就出了事,这样算时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尤利安。”
汪峦此刻随对那执妖有些疑惑,但还是被祁沉笙的话引去了关注,颦眉点了点头,确实这应当就是尤利安被剥去皮的身体。
“那要叫莱娜来认尸?”汪峦心中略微盘算着,昨晚莱娜的反应就已经那么激烈了,今天如果再看到尤利安的尸体--
他并非什么心思纯善之人,何况克劳斯兄妹在他心中,也早已没有了无辜的标签,所料想的更多的是,莱娜会不会由此说出更多的真话。
“不着急,自然有她该来的时候。”祁沉笙自然明白汪峦所想,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便扶着汪峦打量起房间中其他的东西。
除了正中的手术台外,靠墙的四面还有些矮矮的木柜,应当是有人时常打扫的缘故,这些柜子上并没有多少灰尘。
祁沉笙随意地用手杖撬开一个,发现里面放满了棕色玻璃瓶药剂。
“这些是做什么的?”汪峦低声说着,伸手取出了其中一只,转而对祁沉笙说道:“沉笙,云川可还有什么有名的西医大夫?”
祁沉笙执起汪峦拿着药剂的手,对着光轻轻摇动里面的浅色液体,被冷落在一边的愤怨的苍鹰,似也投来目光。
“这些东西,寻常大夫怕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对着汪峦摇摇头,随后再次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那停留在暗中的苍鹰,霎时间便散去了所有的不满,扇动起翅膀盘旋而起,转眼就将那所有的柜子,都翻倒出来。
寻常的药剂与器皿,汪峦已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边角处的那只柜子上,苍鹰从里面翻出的却是类似信件的纸张。
思及之前关于汪明生与安德烈斯关系的猜想,汪峦不禁轻碰了碰祁沉笙的手臂,示意他扶自己过去。
他们俯身拾起那些信纸,大约有三十余封,而并不出所料的是,每一只信封上的一角,都印着一个残缺的“汪”字印。
尽管早有预想,但汪峦却还是感觉到胸口闷闷地痛起来,果然安德烈斯真的与汪明生曾有过不少书信往来。
不仅如此,汪峦同样感觉到,安德烈斯那种剥取人皮治疗的法子,应该也与汪明生脱不了干系。
可当他真正打开书信后,却发现里面的信纸虽然十分完好,但上面却不见一字。
祁沉笙自然也留意到了情况,他快速又拆开了十几只信封,但发现里面的每一张信纸,都是空白的。
“好了,沉笙,”汪峦按住了祁沉笙的手,俯下身去将散落一地的信纸,慢慢收起来:“不用再拆了。”
“他既然已经布好了局,便是在等着戏弄我们呢。”
祁沉笙无言,昏暗的灯光下,他微微低头,半张脸为阴影所隐去。
汪峦将所有的信纸,都重新放回到信封中,手上看似平稳,却带着丝难以克制的颤抖。
祁沉笙突然俯下身去,将汪峦手上的信封尽数夺过,而后发泄般地用力抛掷而去。
原本就有些老旧的信纸,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力气,转眼间便碎裂开来,飘飘洒洒地扬得到处都是。
“我会抓到他的。”两人沉默着,等到一切都重归于平静后,祁沉笙才慢慢地、紧紧地将汪峦从地上横抱起来,仿若誓言般说道。
汪峦闭闭眼睛,靠到了祁沉笙的颈侧,终于不再压抑,重重的咳嗽起来。他不得不承认,汪明生留给他的噩梦,对他有着无法忽视的影响。
“我当然是信你的,”汪峦有些无力地抬起手,第一次毫无芥蒂地抚上祁沉笙残目的疤痕,良久后说道:“沉笙,我们上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好,”祁沉笙低头吻了吻汪峦的额头,停留在侧的苍鹰也散作碎星,重新回到祁沉笙的身上。但祁沉笙却像是毫不在意般,继续抱着汪峦,一面低声安抚着他,一面向来时的通道走去:“我们很快就回去。”
可就在这时,通道处塌陷的上方,却忽然传来张丰梁的声音。
“祁二少,之前那位许护士被我手底下的人抓了,您上来审审她吗?”
“许护士?”汪峦随即想起来,张丰梁说的是维莱特诊所中,安德烈斯出事前所聘用的护士。
上次见她的时候,汪峦就察觉到她的异样了,只可惜当时并没有问出太多。
他刚要说将人扣下,等他们上去后再做打算,却不想祁沉笙却淡淡地说道:“让她下来吧。”
“什么?”张丰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汪峦起先也诧异地看了祁沉笙一眼,随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说,送那位许护士,下去瞧瞧吧,”祁沉笙抱着汪峦,几步便从塌陷出攀越而出,治疗室窗外的阳光,重新照到他与汪峦的身上,却显得他的声音更为凉薄:“我想那时候,她应当会有许多话,想要对我们说。”
张丰梁听到祁沉笙的话后,怔愣了片刻,但还是照他的话喊来了外头的警员,自己则沉默地,将半截未点燃的烟,放在鼻下闻了闻。
两个年轻的警员很快就将许护士带了进来,汪峦端详着她的模样,倒是与之前没多少变化,只是眉眼间却虚虚的。
“知道底下是干什么的吗?”张丰梁并不劳动祁沉笙开口,自己亲自用严厉的口气训问道。
“这……这怎么塌了这么大一个洞,”许护士目光躲闪着,含糊地说道:“我之前可没见过这个。”
“没见过?”这时陪汪峦站在窗边的祁沉笙,仿若带着丝笑意,转过带着疤痕的侧脸:“那便送你下去见见吧。”
许护士的脸上瞬间闪过极大的抗拒,摇头说道:“这,这就不必了吧,我下去做什么,反正以后也不在这里工作了……”
“既然不在这里工作了,今天又来凑什么热闹!”张丰梁也并不是好糊弄的,刚刚警员说在诊所外,看到许护士神色有鬼地向里张望,一看就觉得有问题,于是才把人扣了下来。
“我,我就是……”许护士目光仍旧飘忽着,继续含糊道:“我就是看到今天这里又来了不少警察,到底是自己工作过的地方,所以就想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祁沉笙边听着许护士与张丰梁的对话,边对着阳光理顺抚摸着汪峦的头发,可到底没什么耐心再让他们扯皮下去:“不用再说了,还是直接请许护士下去看看吧。”
“不,不--”许护士还想拖延,可这次张丰梁也再没给她机会,按着祁沉笙的话,硬是让两个警员押着她下了通道,又去摆着尸体与手术台的房间中,好好的“参观”了一番。
汪峦倚在祁沉笙的胸前,侧耳听着地下传来的阵阵惊叫,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拽拽祁沉笙的衣袖:“好了,把人弄上来吧。”
祁沉笙却不以为然,托起汪峦的手轻吻一下,而后悠悠地说道:“九哥的心还是太软了,要我说声音有一半多是装出来的。”
“想来她既然跟着安德烈斯做事,见过的怕是比这多得多。”
汪峦感受着指尖微凉的痒意,却不得不承认祁沉笙说得确有道理,他转而想要稍稍抽回手,却又被祁沉笙握住,便如猫儿捉弄耗子般,兜兜转转仍在他手心中。
“行了,让她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