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容注视着那枚兵符。
最后,她拿起兵符,凑上前去亲了亲小瑾淮的额头,笑着说道:“我的瑾淮真厉害。”
陆瑾淮听懂了母亲的称赞,坐在软榻上咧开嘴笑,欢快地挥舞着双手。
酉时之后,纪峘放衙来到陆悦容住所。
“寿星小瑾淮,让纪叔叔抱抱,哎哟又重了。”
他看向陆悦容问道:“小瑾淮抓周抓到了什么?”
“兵符。”
纪峘不说话了,心中默默嘀咕了一下邱氏这武将之家霸道的血脉。
而此时,远在绛贡军营里的邱戎,趁着闲暇之余,正在用木头给自己尚未见过面的儿子雕刻一套兵器模型。
完工之后,他把之前已经完成的也一起排排摆放在桌案上。
也不知道周岁宴的儿子,今天抓到了什么。
希望他们即使没有自己的陪伴,也会过得很好。
待此间事了,他便可无事一身轻。到时,纵然天南地北,邱戎也定要找到自己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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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淮一岁之后,陆悦容便教着他开始走路。他也学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便能走得非常好了。
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她的医馆也越来越有模有样。不需要纪峘给她做门面,也会有病患冲着她的医术过来问诊。
有时候遇见十分紧急的病患,陆悦容会上门看诊,只是在上门前,她都会询问一下主人家,是否介意她带着孩子上门。
大多数患者家是不介意的,当然也有一些病患家规严格,不允许陆悦容如此行为。她便只能把小瑾淮留在医馆中让南星看着。
然而次数多了,南星也总会有忙碌顾不上的时候,好几次她回来之后,小瑾淮便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
哭得她心酸之极,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母亲是否称职。
连续几次之后,陆悦容一方面多雇用了两名下手,另一方面必须上门看诊时也会尽最大可能与主人家协商允许自己带着小瑾淮。
只是,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为生的母亲本就容易引人注目,再加上她又与刺史大人关系匪浅。纵使大顼民风开放,也多多少少引来了些许闲言碎语。
纪峘略有听说过一些,但都悄悄地压下了这些谣言,丝毫没有让陆悦容知晓。
所以当有一天南星和另外两名新雇用的下手集体说要不干时,陆悦容也只是以为他们不满自己开出的月银而并未做其他联想。她痛快地给他们结算了当月的银子,然后准备另外再招几人。
只不过这次,陆悦容贴在医馆外的招工启事,却没有像先前那么有效。
既然招不到副手,她便只能自己一个人带着陆瑾淮坐堂问诊。
六月,瀚漳大索貌阅。
纪峘有一天来找陆悦容时,给她和小瑾淮带来了新的户籍文书。
陆悦容不解其意,“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变?”
纪峘并不回答,“现在我不能解释,相信我好不好?”
“好吧,你这么做,自有你的用意,我不问便是。”
纪峘舒了一口气,“多谢你,悦容。”
她笑道:“你为我更换户籍,为什么反而向我道谢呢。”
十月,有关绛贡战事的消息终于再一次扩散到了瀚漳城中。
西北军大获全胜,北夷终于愿意俯首称臣,成为大顼的属国,如今只剩一些后续的收尾工作需要做了。
因为近日医馆生意不是很好,陆悦容便早早地闭了门,领着小瑾淮出现在瀚漳茶馆中,听着茶客们谈论着这些事情。知道战事已经结束,她也稍稍放了心。
离开茶馆之后,一些座位上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陆悦容回过身来,看了一眼茶馆内中,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茶客似乎对自己有意见,她好几次都发现有人用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在偷偷看自己。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从这里模糊地明白了自己一直招不到副手的原因。
十二月的时候,陆悦容收到了从瀚漳辖下县城寄来的一封信。
是县城里一家老人生了急病,曾经在瀚漳时,在陆悦容的医馆中问过诊,了解陆悦容的医术。因为这次病情来得突然,而小县城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故而冒昧地请求陆悦容能够上门救治一次。
书信的最后,还详细地附上了住所的详细地址。
送信的人便是这位老者的亲属,因为事情紧急,他是刚一开城门便立即从家中出发前来瀚漳的。
看着信中的内容,她对那名老者有些印象。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一趟。
既然是万分火急,那么陆瑾淮便不能带着一起去了。幸运的是,这天是纪峘休沐的日子,陆悦容便将孩子托付给了他,自己便拿起药箱骑上马,跟着那位送信人离开了。
那县城距离瀚漳不算太远,陆悦容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赶在午时到达了那位老者家中。
这一天,天色并不好,昏昏沉沉似欲落雨的模样。
到了之后,她为那位老者问诊行针,终于稳定住了不断恶化的病情。
接着,陆悦容写了药方,并且交代了老者的家人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这名老者是突发的疾病,她待在那儿又观察了两个时辰,确认老者情况确实稳定下来了之后,便离开了,剩下的就是要靠药方慢慢调养。
不过以防万一,陆悦容还是交代了,若有变化,可以直接去瀚漳寻她。
结束了之后,陆悦容便牵着马准备离开。虽然把小瑾淮交给了纪峘看守,她还是不放心。毕竟从生下小瑾淮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远过。
她心急火燎地向着城门外走去。
突然,她无意间瞥到城墙的告示栏里似是贴了一张寻人启事。远远看着,那画像好像有些像自己。
许是天气不佳,此时四周并无行人,陆悦容便走近了看着那张寻人启事。
果然是寻找自己的。
陆悦容哭笑不得,邱戎竟然会想到这样大海捞针的方式。
贴在全大顼境内的城邑之中,总会有人认出自己吗?
恰在这时,陆悦容瞥见有守卫向着告示栏走来,她便急忙骑马出了城门。
到一路骑行了五六里之后,她才勒住缰绳,让马放缓了速度。
冷静下来思考着,陆悦容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纪峘要修改自己户籍上的名字了,他是怕邱戎会通过户籍找到她。
但是为什么,纪峘会知道邱戎在找她呢?
瀚漳,瀚漳,她其实从到达这座城邑时,就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到底在哪里听过?
突然,陆悦容终于记起了她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了。
她记得,邱戎有个朋友就住在瀚漳,每年新年将近,都会从瀚漳寄去一份礼物给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这样纪峘为什么知道邱戎在找自己,就说得通了。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帮自己换了户籍?
天上渐渐飘起雨夹雪。
陆悦容思绪乱得就像是这天气。
她挥鞭策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瀚漳。
此时,陆悦容的小院里,纪峘陪着陆瑾淮坐在软榻上玩耍。
天色渐晚,屋外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落雨声。
接近一天没有见到母亲的陆瑾淮开始焦躁不安,无论纪峘用什么小玩意逗他都没了效果。
他只会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娘亲”。
如此反复了十多声,陆瑾淮却依旧没有听到来自母亲的回应,他开始焦躁不安,最后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纪峘急的手忙脚乱,无论他怎么哄也哄不住。平日里不会被小瑾淮排斥的拥抱,此时也被他反抗着推开。
眼见着小瑾淮情绪越来越崩溃,纪峘也跟着焦急万分。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淋着雨雪而归的陆悦容顾不上自己此时的模样,快步走到软榻前。
纪峘见到她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悦容,幸好你回来了,小瑾淮一直喊着要娘亲,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陆瑾淮看着心心念念的娘亲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打着哭嗝儿对陆悦容张开了双臂,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叫着,“娘亲,抱。”
陆悦容知道自己一身湿冷气息,便不敢太过靠近孩子,只站在炭盆前暖着身子,“宝宝不哭,娘亲就抱你。”
“好,瑾淮……不哭。”
“娘亲离开一下,宝宝乖乖等娘亲好不好?”
陆瑾淮大幅度地点着头,努力表现自己是一个乖宝宝。
纪峘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完全插不上一句话。
陆悦容去了卧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回来了,她坐在软榻上抱着小瑾淮。
才一岁多的小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委委屈屈地用短短的小手环住母亲的脖颈。
她知道今天陆瑾淮受到了很大的恐慌,右手轻轻拍打着陆瑾淮的背安抚着他。
先前本就哭了很久消耗许多体力,这下回到安心的环境中,没一会儿陆瑾淮便睡着了。
陆悦容把他轻轻放在软榻上,给他掖好被子。
做好之后,她终于看向纪峘,说道:“我们去前厅聊。”
纪峘察觉到她的态度有些不对,点点头便跟着她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陆悦容不打算迂回,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纪峘,你和邱戎是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男二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