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书房

邱戎似是累极了,躺下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陆悦容听着对方归于平稳的呼吸声,小心把他环着自己的双臂挪开,自己则向床榻内移动了一些。

她侧过头向着邱戎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其实黑黢黢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

两个人完全没有接触地躺在一个被窝里,陆悦容收回视线,十分平静地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明明其实内心里,因为对方赶跑了自己的睡意感到非常烦躁。

可是看到他累到躺下就睡,到底还是心软,没有报复性地把他也闹醒。

第二天清晨,陆悦容是从邱戎怀里醒过来的。她抬起头来,入目就是对方缀着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

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的,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邱戎的外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去了。

对方的怀抱很紧,她稍稍动了一下。

于是邱戎也睁开了眼,垂眸看着一眼身侧的她。

陆悦容不喜欢这种令她不自在的对视,便迅速地坐了起来,背对他穿着衣服。

而邱戎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从床榻上起身。

他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整理好了穿着。

邱戎看了一眼陆悦容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抱歉。”

陆悦容系着衣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在道歉吗?

他在为哪件事情道歉?

她想了想,转过身来准备和邱戎好好谈一下。

然而只看到了对方已经离开的背影。

陆悦容脸色有些臭,无声骂了句自说自话的男人。

洗漱完毕之后,陆悦容像前几天那样,先和师父师兄在偏厅一起用早膳,之后再开始早晨的课业。

只是今天的席上,多了一个邱戎。低着头,与李溯说着什么。

看上去是已经好好打理过自己的,下巴的胡茬都不见了。

她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徒弟早啊。”

“师父早。”陆悦容笑着打招呼,然后走到自家师父旁的位置坐下。

席上,陆悦容和钟磬有时交谈几句课业上的内容,偶尔李溯也会说一句见解。

只有邱戎,像是被孤立在外。

奈何对方面色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吃吃喝喝如常。

很快早膳结束,陆悦容跟着钟磬回了院子。

钟磬看了眼小徒弟,“前些天,绛贡折冲府收到金吾卫突然传递的任务,邱戎小子作为西北军实质军权的掌控人,需要和他们做些军务上的衔接。”

陆悦容好一会儿也不说话,手上整理着前一天的课堂笔记。

钟磬只好又开了口,“有些事情,外人确实不好插手,可是像你俩这样都是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的性子,就是十年过去了,老夫也不认为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

陆悦容抿抿唇,声音很低地说道:“主因还是在他嘛,他是大将军,有资格发火,生气了就来找我撒气,火气散了立即就走,那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嘛,他又从来不告诉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他厌恶的事情。”

陆悦容把桌案上的纸张书本都整理了一遍,抬头看向钟磬,“师父不要说他了,我的生活里又不是全部都是他。我还没忘记之前定下的目标呢。”

见小徒弟仍旧是不愿多说的样子,钟磬也不好过多置喙,便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早先三个月的学习,都是基础的医学知识,再加上当时是为了应急带陆悦容进入军营帮忙,所以更多侧重于外伤治疗的教学。

从前几天开始,钟磬的授课就加大了深度,她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消化。

两三个时辰的课业结束之后,陆悦容顶着昏昏涨涨的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后时间,她就坐在自己窗边的桌案后,复习今天学习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陆悦容今天总是集中不了精神,看着看着就颓丧地倒在了桌上。

书本上的知识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就是进不了自己的脑袋。

她长长地叹口气,索性丢了笔,出了房门,在将军府中四处逛着散散心。

绛贡的冬天真的很冷,走在室外被冷风吹了没一会儿,陆悦容就觉得自己清醒了好多。

她向前看去,自己这是不知不觉走到了邱戎的书房外。

她还记得之前在窗户外看见的一整面墙壁的书籍,于是思索片刻便朝着书房走去。

走近了看,这次书房门上没有上锁。

陆悦容正打算敲门的时候,书房门却被打开了。

邱戎站在门内,微微低头看着她。

接着他向陆悦容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摸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邱戎的手落了个空,说道:“有墨水。”

“啊,”陆悦容条件反射地伸手摸脸,“那应该擦不掉了,要用水洗。”

什么墨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进你的书房吗?”

邱戎像是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嗯。”

然后他就向一侧让开,给出对方进入书房的位置。

陆悦容感激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十分喜悦地走入了书房中。

她站在嵌入一整面墙壁上的书柜面前,细细打量着邱戎拥有的书籍。

书很多,囊括的类别也很多,不仅仅是她以前以为的只有兵书。

“这些书我可以看吗?”她转过头来,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邱戎。

“可以。”

“谢谢!”她开始觉得邱戎是个好人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书带出去的,我只在书房里看。”

想看的书太多,陆悦容最后选择了离手边最近的位置拿了一本书。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指向不远处屏风后面,“我就坐在这里看可以吧?”

得到对方的点头同意,陆悦容坐到屏风后的软榻上。

邱戎跟着她走了过来,为她把软榻旁的火炉中加上了炭火。

书房太大,只有邱戎书桌那儿一处火炉显然不够温暖。

只是此时陆悦容已经沉浸在喜悦里,完全没有察觉。

自陆悦容进入书房后没多久,陆陆续续地有七八个人进入书房。

被他们的谈话打断了思绪,她这才知道,刚刚邱戎片刻的为难不是因为不愿意自己进入书房,而是接下来他有军务要处理。

她只好克制着自己躲在屏风后面不发出声响,不打扰到他们的正事。

邱戎今天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和那几位将领先是正坐着讨论了一些策略政策。

接着,几个人又围到沙盘周围叽里咕噜地探讨起行军打仗。

总而言之,基本上都是陆悦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们从未时刚过一直谈到了书房中的油灯全部点亮。

而屏风后的陆悦容就这么在炭炉暖暖的氛围包围着、被听不懂的枯燥对话催眠着,缩在了软榻上睡了过去。

等到邱戎军务处理结束,把所有人都送离将军府,急匆匆赶到屏风后,就看到抱着书睡得香甜的陆悦容。

他哑然而笑,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无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