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来到绛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从进了绛贡之后,陆悦容就没有再见到邱戎。
不过,可以看得出,邱戎确实将将军府打点得很好,府中的仆役都十分勤快,陆悦容都不需要为日常起居而烦恼,于是她便理所当然地懒散了起来。
在将军府每天的日子,不是在府中散散步、看看书,就是和桑微一起聊聊天。
虽然那架秋千不是邱戎给她准备的,但因为邱戎久不回家,所以陆悦容便理所当然的征用了。
在暖阳和煦的午后,捧一卷志怪小说躺在秋千上,随意地摆动着。偶尔吃上几嘴零食甜点,实在是好不惬意。
一次闲逛时,陆悦容看到了一间上锁的房间,问了桑微之后,她说那是邱戎的书房。
陆悦容悄悄地在窗户外向内窥视了一眼,一面墙壁是自上而下满满当当的书籍。另一边的格局则是一张巨大的沙盘还有地图。
她很好奇邱戎的书架上摆放了什么样的书,如果下次看到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他征求一下书房的使用权。
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从泽安出来的时候,因为是轻装上阵,她并没有随身携带太多的书籍。眼看着随着时间推进,她即将山穷水尽了,便不得不思考起来从哪购书这件事情。
然而桑微又是个不爱看书的人,问了她城中哪里有书局,她也一无所知。
于是趁着绛贡这几天的天气还不错,陆悦容便拜托了桑微领着她在绛贡城中逛逛。
既能一边熟悉这座她不知道会居住多久的城邑,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令人满意的书局。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悦容和桑微两个人三五不时地就会出门。
如果单论生活质量还有自由程度来说,嫁给邱戎确实是不错的事情了。
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是想要什么,越是不会让你找到什么。
又过了七八天,陆悦容已经围绕着将军府四周的半个绛贡城都逛遍了。每每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是大包小包地买了好多小玩意儿,可是称心的书籍,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天从外边回来后,陆悦容和桑微累得躺在床上。
她有气无力问道:“你们西北人,是不是真的不爱看书啊?”
桑微讪讪地笑道:“夫人,您这些天不也看到了,您想要什么斧钺钩叉,倒还好办,毕竟绛贡地处边境,连路边儿的乞丐可能都有些身手。可是书本,那还真的是有些为难。”
陆悦容反驳,“邱戎的书房,怎么解释?”
桑微翻了个身,手肘支起自己,看向陆悦容,“那可是将军啊,而且,将军和夫人一样是泽安来的,可不是绛贡人。”
陆悦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是哦……”
“所以啊夫人,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不如乖乖等将军什么时候回来,要一把书房的钥匙吧。”
“也只能如此了……”
见她松了口,桑微兴奋道:“夫人,不是我夸耀,绛贡城毕竟是西北第一城,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虽然我没去过泽安,但是我可以肯定,绛贡一点儿也不必泽安差。明天开始,我陪您在城里玩个遍,保证您乐不思书!”
陆悦容失笑,“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
对方笑嘻嘻道,“哎呀,都一样都一样,谁陪谁还不都是玩儿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满心满眼都是玩。索性陆悦容脾气好,便由着对方的安排了。
说起来,桑微倒是和陆悦染同龄。
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陆悦容这样想着。
第二天,桑微照着说好了的,早早地就拉上陆悦容出了门。
这位果然是吃喝玩乐一把手,领着陆悦容这里逛逛那儿吃吃,满足得不得了。
而陆悦容也难得地,找回了一点少年时该有的活泼。
两人手里拎着,嘴上吃着,往杂耍班子多的西市走去。
桑微一边吃串儿,一边和陆悦容说话,“夫人,您看看,我们前些天错过了多少好玩儿的好吃的,这才叫逛街!前些天的行径,完全没有灵魂!”
陆悦容顺从地附和她,“是是是,我们微微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错!全绛贡,我还没找到对手呢!”
正说话间,距离两人不远处的街道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断有行人向着人员聚集的地方走去。
“夫人,我们也去看看吧。”桑微说道。
“嗯。”
两人小心地向前挤去,到实在接近不了的地方停了下来。
顺着众人站位间的缝隙,她们向前看去。
被众人围着的空旷地上,躺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背对着她们蹲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在为这位倒地不起的病患诊脉。
一旁还站着位劲瘦的男子,神色有些紧张地向众人解释着事情。
“我就是想要这块虎皮,大家是同时看上的,我争一下也不过分吧。谁知道他性子这么急,说着话儿呢,就撸袖子要和我干架。那我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看上去这么强壮的体格,竟然是个一碰就倒的花架子呢!”
行人里,似乎有认识这位壮汉的熟人,当即反驳道:“杨猛可不是花架子,他是年前才退役下来的西北军,怎么可能像你说的一推就倒,肯定是你争夺虎皮不成,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那位瘦青年颇有些有苦说不出的意思,“这位大哥,不就是一块虎皮嘛,我犯得着为了块皮害人吗?”
“不就是块虎皮?既然觉得不重要,那为什么还要和杨猛起冲突?我看你这人前言不搭后语肯定有问题!”
青年叫苦不迭,“我不和你吵,等钟先生诊断了自然有分晓。”
老先生虽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争吵,却不为所动。
诊脉似是有了结果,老先生打开随身的药箱,从中拿出了一套银针,动作快捷而精准地将银针扎在了壮汉身上的几处穴道,片刻之后再拔出。
然后老先生就没有再看病患一眼,收拾起自己的药箱。
“这位壮士是急火攻心,心血上涌导致的昏厥,与这位青年没有关系。他这个毛病存在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平时只要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就不会出事。我想,他的退伍应该也和这个事有关。”
老先生便提着药箱站起身来,又说道,“一炷香之后,他会醒过来,这段时间不要挪动他。等他醒了,让他来老夫的医馆。”
说完后,老先生便转过身来准备离开,不再管身后众人的道谢。
这时候,桑微探出头看了一眼,“诶,是钟老头。”
“你认识这位老先生?”陆悦容问道。
“认识啊,老熟人了。夫人您的病就是他治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她那时候一直昏迷着,完全不知情。
陆悦容打量着这位钟老先生,对方虽然看上去年岁已高,但是走路上来看,显然是精神矍铄。
突然,桑微猛地躲到了陆悦容身后,“糟糕,千万不要让钟老头看到我!”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所站之地众人逐渐已经离开,所以钟老先生一眼就看到了躲躲藏藏的桑微。
“桑小皮猴不要躲,老夫已经看到你了!”
然而桑微不听不听,仍旧躲在陆悦容身后。
无奈,陆悦容只能笑着和钟老先生打招呼,“先生好。”
钟磬看向她,“是你,看来是适应绛贡的气候了,还有精力陪着这只小皮猴到处玩。”
“小孩子,总是活泼些。”
“不要惯着她,邱戎雇她是来照顾你,不是让你迁就她的。”
“先生说的是,回去我就好好管教她。”
“右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
陆悦容听话地伸出右手。
钟磬食指和中指搭着她的脉搏,片刻后点点头。
“确实恢复得很好,只是我记得邱戎那小子说过,你是一品大员家的小姐。怎么我大顼朝如此不济了吗,一品大员家的女儿,居然养出一副营养不良的贫血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