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王妃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湿,冰冰凉凉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昌王府被叛军包围,他慌不择路，想从后门逃跑，但被一个男人一箭射杀。
梦里那种锥心之痛,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王妃？”守夜的婢女轻声询问。
昌王妃：“给我倒杯水来。”他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被窝，又问：“王爷去哪了？”
婢女支支吾吾道：“王、王爷去了侧妃的院子。”
昌王爷刚纳进门的侧妃是一个数量极其稀少的女人。女人和哥儿,在生育能力上，女人是要优胜一点，但那个侧妃的家世不及昌王妃有背景，容貌上也比不上昌王妃,但胜在性子温婉贤良,偶尔昌王爷在王妃这里碰了壁,他就会去侧妃那享受温柔乡。
昌王妃狠狠捶了下床褥,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婢女不敢作声。
四月十二日,万寿节。
时下虽然是春末，但是前几日来了一场倒春寒，窗外的寒风凛冽，本该撤下的暖炉、大氅,又被大管家庞义翻了出来。
“侯爷呀，膝盖多垫几层吧，您的腿受不住啊。”
“要不袖子里备几条沾了姜汁的帕子？天气太干燥了,万一面圣的时候哭不出来怎么办？”
“已经让厨房备好暖暖的胡辣汤，等您出宫了就能在喝到了，这次放了好多鲜嫩的羔羊羊肉哩。”
大管家庞义絮絮叨叨。
京域见状，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今日的天气真的不怎么样，乌云阴沉沉的压着金黄色的琉璃瓦，为了照清殿内的光景，殿中点了很多羊角琉璃灯。不知道灯油里加了什么香料，就算殿内聚集了许多达官显贵，宦官宫女来来往往，也不觉得殿内憋闷。
一个手腕上系了一串佛珠的中年男子见到京域来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远安侯，好久没见，上个月春猎陛下还提及你呢。”
京域嘴角含笑，对着龙椅的方向拱了拱手，“多谢陛下挂念，老臣感激不尽。”顿了顿，又道：“听闻英伯爷最近喜得麟儿，恭喜恭喜。”
英伯爷哈哈笑了，这已经是他第十七个孙子了，他是武将出身，子孙后代当然越多越好，就算都是儿子又怎样，到时凭军功向圣上请来赐婚也不迟。
高门显贵为了保证孙子们的婚娶有着落，有远见的会从儿子孙子一出生就开始四处摸蛰品相佳、相貌好的姑娘/哥儿以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再暗戳戳在圣上耳边敲边鼓。
虽然不一定能如愿以偿，但至少子孙的结亲对象做到心中有数。就算中途被人横插一脚，他们要权势有权势，要人脉有人脉。除非是失了圣宠或是被恶意打压的，大多数勋贵宗亲还是能抱得美人归。
就当英伯爷想跟京域深聊时，一个太监过来恭敬道：“远安侯，陛下传召您过去。”
京域作揖与英伯爷道别，姿态从容地跟着那个太监去皇极宫。
皇帝感觉好久没见到这位老臣了，打量京域面色比之前红润许多，心中满意，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御医给他看看。
御医皱眉，时不时的把脉，有些不敢置信，等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才惊奇道：“这、这，侯爷这是请了哪方神医，比之上次诊脉，情况好多了。”
京域轻咳了咳，拱手道：“老臣不敢欺瞒，应是温泉和药膳的作用。”
皇帝也感到高兴，感同身受道：“朕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以往了，不得不服老啊。肆方，你就轻省多了，没有那么多烦恼。”
京域心里琢磨，皇帝这是在为如何选出继承人而烦恼？
不过他已经退下来了，虽然手里还拿着三十万兵马的兵符，让人虎视眈眈。但多数时候，那些皇子们还是不敢轻易得罪了远安侯府。毕竟皇帝对远安侯十年如一日的宠信是朝臣有目共睹的，他们只能暗中搞些小动作，希望能得到远安侯的支持。
“是陛下赐福，老臣感恩戴德。”说完，京域郑重地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叹了一声，摆手让京域平身。他没有深聊这个话题，转而老话重提起来，“肆方，希望朕明年能抱到未来的远安侯世子。”所以赶快开枝散叶吧。
京域还是那一套说辞，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皇帝心里奇怪，这个世界不想要血脉传承是一件很特立独行的事，就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为何不要一个女人或哥儿？爱卿你这个年纪应还能再得一子。”顿了顿，“那三个养子不算数。”
一些七老八十的老汉都能得一个麒麟儿，远安侯怎能放弃延续京家香火？对得起京家列祖列宗吗？
京域发现这个皇帝某方面对“自己人”真的好得没话说。
虽然有时候会让他觉得很为难，但也因为这样，他才敢对这位皇帝直言：“世人对小娘和哥儿推崇太过，任性跋扈的多，贤良淑德的却很少，且老臣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万一，留下孤儿寡母，对他们也不好。”
老夫少妻，万一哪天他死了，迫于这个世界严峻的生育法则，他的“妻子”是可以改嫁的。
京域当然不是那种禁锢女子/哥儿婚嫁自由的人，只是按照这个社会奇特的习俗，他的“妻子”一般会高嫁，既之后的婚嫁对象的地位会比京域的高。到时不管是爵位、家产，还是站位问题，又会是一团乱麻。
曾经有一个年轻寡妇改嫁到给一个亲王世子当继室，后来这位亲王世子牵涉进谋反一事，不仅王爵被除，贬为庶民，受尽折辱欺凌。还因这个寡妇未改嫁前生了孩子，那个孩子所在的家族也被牵连。
就算那个家族没有掺和谋反，但也被株连了九族。
这里面所牵涉的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很明显地是，那个家族是华丽丽的被当权者迁怒了。
侍立一旁的总管太监提醒道：“陛下，时辰快到了。”是时候洗漱更衣准备了。
京域见状，识趣地先退下了。
殿外刮起一阵寒风，京域拢了拢厚厚的大氅，面容俱掩在兜帽下，他不紧不慢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等他回到座位上，正好钟鼓声响起三声“咚、咚、咚——”
京域的位置正在右边中上位，他一面与前后左右几桌的勋贵闲话，一面分出精神力代替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在等待太后、皇帝到场时，京域的精神力注意到一个表情奇怪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超品亲王诰命服、头梳如意发髻的年轻哥儿，时不时地用眼神扫视京域这边。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古怪特性，京域还以为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年轻妇人。
因为……那位的长相气质、举手抬足——真的太像女人了。
京域一直将“哥儿”这种生物当成女装大佬，原身的记忆里也告诉他，哥儿就是长相清秀，其它与瘦削的男人无异。
所以当看到那个年轻哥儿眉心鲜红的孕痣，京域才反应过来女人和哥儿的不同。
太监鸣鞭，皇帝与太后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朝臣宗亲、诰命宫妃齐齐叩拜行礼。
——那道让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才停止盯视京域。
京域并不害怕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就是奇怪他或者是原身，什么时候招惹了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哥儿，不会是原身的风流情债吧？
想了想，京域还是一头雾水，他将此事记入心底。
整个万寿节就是对皇帝的歌功颂德，气氛十分融洽。
唯一与京域有关的，就是皇帝突然宣布——要将远安侯放在九门提督这个重要位置上。
京域本想拒绝，他没想过出仕，原身的心愿也并不是这个。
毕竟这等于把整座皇宫、整座京城的安危都放在保皇派远安侯手上，皇帝对远安侯的信重，彻底打乱了某些想上位的皇子王孙的盘算，这让他们还怎么从中作梗？
反对皇帝这道口谕的朝臣非常多，理由各有不同：
有远安侯年纪大了，力有不逮的；有害怕远安侯拥兵自重的，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太危险了；也有趁机举荐自己派别的武将，好让皇帝知道适合九门提督这个位置的人选还有很多，应该给年轻一辈一个机会。
更有的，以远安侯丧妻丧子丧孙成了绝户为由，硬是给京域盖了一个“不祥之人”的戳。
京域一直静观其变。
朝臣越反对，皇帝越坚定自己的决定，盛怒之下当场让官员起草诏书。
等盖了玉玺，远安侯出任从一品九门提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京域是带着圣旨和一些赏赐回府的。
就在他一边喝着胡辣汤，一边思索今后如何行事，就听见大管家庞义说：“侯爷，您让小的调查昌王妃一事，小的已经调查好了。”
大管家庞义的调查能力还是杠杠的，将昌王妃从小到大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昌王妃的名字叫萧芊芊，名字特别女性化，且是清毅侯府唯一一个拥有姓名的哥儿，连主母所出的两个女儿都没这个待遇。听闻是那两个嫡女得了恶疾，脸上不知怎地长了密密麻麻的疱疹，怪吓人的。慢慢地，京城没了她们的消息。
因为这些事是清毅侯府的隐秘，不去深挖是不知其中内情的。
据调查资料，那两个嫡女被清毅侯爷高价卖给了一个走商，清毅侯夫人只以为两个女儿远嫁了。那副吓死人的尊容，能成为别人的正妻在侯夫人心中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清毅侯夫人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两个女儿被人几番转手，最后成了一个盐商的五个儿子的“共/妻”。
作者有话要说：【1275】
这里解释一下这几天为什么没更：
本人连续几个月的素食+节食，前几天中了点小奖，馋肉馋得抓耳挠腮的作者君忍不住大、吃、特、吃了一顿，然后——身体就受不住了，胃痛，腹泻，全身发冷……
欸，休息了几天，今日明日把欠的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