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伙计正准备关门,才刚将门板抬起来,就见一个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梁泊翊大喊道:“快救人!”

将她放在医馆的一张榻上,转身揪住了跟过来的伙计。

伙计没看见林温婉的伤势,皱眉道:“今日已经关门了,若是要看病啊,明日再来。”

“大夫人呢?”梁泊翊恍若未闻,盯着伙计问。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明天再来,你这有什么……”伙计歪头去看他带来的人,看到地上的血迹时下了一跳。

大夫在里间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掀开布帘出来道:“怎么回事?”

梁泊翊松开伙计的衣裳,快步走到大夫身旁,作揖一礼:“还请大夫救救我夫人。”

大夫搁下白布走到榻前,看到了人已经痛晕过去,手还捂着右肩。

将她的手拿开看了看伤口,大夫正色道:“这伤口太深了,得快些缝起来,不然就会失血过多而亡,将她抱住别让她乱动。”

说完,大夫便入内去准备针线,梁泊翊弯腰将人抱起来,坐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中。

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夫将蜡烛拿来,将针放在火中烫了烫,吩咐道:“将她的衣裳剪开。”

伙计拿起剪刀就将林温婉伤口周围的布料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即便是愈合都会留下伤疤,就像一个上好的瓷瓶出现了一条裂缝一样。

大夫将针扎进她的肌肤里,还在昏厥中的林温婉疼的闷哼了一声,无意识的挣扎。

梁泊翊将她更加搂紧了一些。

缝的又细又密,林温婉头上都是冷汗,硬生生被痛醒了,低头一看肩头上带着她血的针线在她的伤口处缝动,顿时瞪大了瞳孔。

“好痛!放开我!”接受不了视觉和痛觉上的双重打击,她拼命的挣扎着。

梁泊翊在她耳畔哄道:“缝上就好,别乱动了。”

林温婉被痛感折磨,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抬手抓住了一样东西就咬住了。

梁泊翊深吸一口气,林温婉抓住他的胳膊就咬了起来,而且咬得越来越痛。

他拧眉没吭一声,也没将她打晕过去。

随着疼痛感的加深,林温婉感觉到嘴里有了些腥味,但她的意识十分的模糊。

大夫拿着剪子将线剪断,擦了擦满头大汗道:“好了。”

梁泊翊看着林温婉痛到失神的目光,将她的下巴扣住轻轻往下掰将自己的手臂移出。

一个血红的牙印就在他的胳膊上留了下来,大夫道:“这牙印怕是要成疤。”

梁泊翊只是默默地将袖子掩住牙印起身将林温婉打抱起来,走之前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多谢。”

伙计跑过去拿起银子放在嘴里一咬,牙疼。

“这是货真价实的!”

大夫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语。

他怕在渝州多待一日危险就多加一分,于是找了一辆马车连夜出了渝州。

林温婉衣裳上头都是血迹,一股血腥味也留在上头,他只能亲手替她换了衣裳,只是有几分慌乱,系错了好几根带子。

待换好了衣裳将她裹在披风里头抱着,低头看向她的脸庞,一张脸惨白的很皱着眉头似乎还疼着。

他缓缓将她的头拢到自己的胸口,而自己靠着车壁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怀里头的人也不知去哪儿了。

眼皮一跳,他赶紧掀开帘子,与一人对上了目光。

林温婉脸色还很憔悴,右臂垂在身侧,左手捏着叶片正在思考怎么上马车。

她看见梁泊翊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块了,忙道:“妾身只是觉得口渴便去溪边找水喝,这是给爷的。”

将她手中的叶片拿过丢在了一旁,说道:“不必。”

看着自己小心翼翼拿了一路的水被随意丢掉,她有些委屈地道:“爷,妾身拿了一路过来的,挺不容易……”

梁泊翊从马车上下来,惊的林温婉往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弯腰将她抱起放在马车上,说道:“伤口刚缝,去里面待着。”

没想到他会说出类似体贴的话,林温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醒过神来的时候梁泊翊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钻进马车里,看着空落落的位置,她想到自己从梁泊翊怀中醒来的场景,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里,很踏实的感觉。

脸忽的就红了,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因为挡剑才这样的,别多想了。”

说起剑伤,她微微一动胳膊都能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昨夜迷糊之间似乎看见有人给她缝针,也不知缝成啥样了,她赶紧解开外衣低头看右肩的伤口。

针线将伤口缝成一个蜈蚣样,难看的很。

说实话,大夫的针线活真不咋地。

车夫熟悉渝州与平靖来去的路,便交代这条是最近的,只是附近并无可以住宿的地方。

这意味着这两日都得要在马车上度过,并且只能吃一些粗粮。

口味已经被养刁的林温婉委屈的看着梁泊翊将鱼放在木架上烤,她却只能捏着一个干巴巴的烙饼。

“爷,妾身受伤了得要补充营养。”她看着烤鱼直咽口水。

梁泊翊扫了她一眼,回道:“鱼腥,不利伤口愈合。”

将鱼来回烤了烤,鱼已经散发出香味,林温婉低头看了看饼说道:“爷,妾身一只手不能将饼分开来吃,还是吃鱼吧。”

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像极了一只想坏事的小狐狸。

他将木棍往地上一插,走到林温婉身边拿过烙饼,将饼撕成小块递到她嘴边。

林温婉愣住了,“啊?”

“吃。”梁泊翊没客气,将烙饼塞进她只张了一些的嘴。

嚼着嘴里无味的烙饼,她只能看着烤鱼幻想着嘴里的是美味,吃了一半的烙饼之后嘴里便干渴起来。

拒绝了他再次递到嘴边的烙饼,转头去找水袋子,上头的塞子很紧,她只得递到梁泊翊的面前说道:“爷,塞子打不开。”

他没说话,伸手将塞子拔了。

林温婉就这口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小半袋,打了一个饱嗝道:“爷,水喝饱不吃饼了。”

他瞧了一眼手上半张饼子,将它收回到包袱里头。

车夫诚不欺人,行了两日之后果然回到了平靖,隔着窗帘闻见外头的香味,想着马上就能吃到厨娘的手艺她便兴奋不已。

下了马车之后她便快步走进院子里,瞧见白若站在堂屋里头,她赶紧喊道:“白若,替我去厨娘那儿拿些吃的,可饿死……你怎么了?”

白若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子,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清秀的小丫鬟。

见到林温婉,白若更加压抑不住想哭的心情,两行清泪从脸颊两侧滑落。

“小姐。”

林温婉见她这副样子,下意识的以为被人欺负了,顿时有些生气地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告诉我是谁,我好找他算账。”

欺负她的丫鬟,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主子了。

白若吸了吸鼻子直摇头,嗓音软糯糯道:“不是,奴婢没被人欺负。”

“那是怎么了?”林温婉满脸疑惑。

梁泊翊走到林温婉的身旁,二人一齐看着白若。

白若一闭眼咬牙道:“主母没了!”

这四个字突然像是一击即中了她的心,林温婉有一丝惊慌,问道:“你是说……我母亲?”

白若上前抓住林温婉的手腕,带着哭腔说道:“小姐,节哀啊。”

林温婉不相信,她甩开白若的手,摇着头自我否决:“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救她出来了,怎么还是这样……”

一阵心绞痛忽然袭来,她痛的捂住了胸口,有种透不过起来的感觉。

这种痛感与最开始是一样的,是林温婉自己的感受。

“怎么会……好疼啊。”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双眼浮上朦胧,眼前的一切都瞧不真切了。

梁泊翊搂住她的腰,弯腰想要抱她进去,可林温婉却是攥住了他的衣襟摇头,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爷,妾身想回丞相府看看。”

她的脸上都是眼泪,一双眼眸却还是坚定地看着他,喉结上下一动,他道:“好。”

坐上马车,她一颗心始终悬挂着,好想立刻到达丞相府,但又是不想的。

她由记着盛氏同她说过的那句话替她做主的话,若是连人都不在了,如何能够替她做主。

鼻头突然一酸,眼泪便不争气的又落下来了。

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块手绢,她抬头看向身旁的人,他道:“擦了,难看。”

“谢爷。”她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将脸上的泪珠都擦了个干净。

马车也在这时停下了,徐誉掀开帘子,外头的光打进来有几分刺痛,但更刺痛她双眸的还是挂在丞相府门口的白布。

她走了出去,白布随风飘扬。

一群人跪在门口哭,林温婉突然冲了进去,梁泊翊见她如此不冷静,赶紧跟了上去。

灵堂里放着一具棺材,在棺材前的台前放着灵牌和香炉。

灵堂里只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袍发髻上绑着白布。

“怎么回事?”林温婉双眼通红的走进灵堂,每一步都很沉重。

整个脑袋都好似要炸开来一样。

林成枫缓缓回头,神色冷静道:“娘去了。”

这话如同这人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林温婉嗤笑一声:“我不信。”

林成枫皱眉问:“你当如何?”

“我要开棺看个仔细。”说罢她大步的往前走,林成枫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却被跟进来的梁泊翊抓住了。

她走到棺材旁将手触碰到棺材木上头。

林成枫大喊:“林温婉,娘在世时你不孝,死后还不让她好生安息!”

林温婉垂眸,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单手用力的推,棺材盖缓慢地移动。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是挺难受的,毕竟盛氏对自己女儿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