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江棋的目光落在她课本底下的手机上,淡淡不经意问，“换了新的？”
顾芸有点惊讶,江棋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班上其他女生和他搭话他都不带搭理的，什么时候和叶轻这么熟了？
“不是,换了个手机壳而已。”叶轻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不同了。
他听到了顾芸的话,对她有所怀疑？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可能知道那天在停车场的事,毕竟当时的现场只有死神和两具尸体,可以确定没有别的小神在。
她稍稍安心。
难得,江棋一整天都没消失。
下午的实操课上，江棋依旧是从休闲区拿了杯饮料,好整以暇的来到她身后，盯着她练。
这次的课程是练习站梅花桩，训练的是人的平衡能力，用古时候的话说，就是习武之人下盘要稳。
她原本明目张胆的踮着脚尖在上边晃悠,明明身体重心没偏,还假装快要掉下去的样子，装得有点假。发觉身后冰冰凉的目光后,反射性身子一直，老老实实立在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江棋看人的目光有点毒，她要么就装得逼真一点,要么就老老实实，但凡让他看出点什么演戏的痕迹，就会被他盯上。
无名小神也是神嘛，大家都是同行，就当给他点面子。
十五分钟后。
大部分人已经达标，纷纷换下训练服走出教室，而她仍然被盯得后背发毛。
终于，叶轻忍无可忍：“我好看吗？”
江棋：“？”
“你自己不练吗，老盯着我干嘛。”
江棋：“为什么不能看？”
刚才假装重心不稳摔下去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他只是越发好奇，叶轻是个什么样的人类。
那天他走后，就算她只是刚巧碰见那两具没来得及被清理掉的尸体，第一反应怎么着也是报警，而不是去搜他们口袋里的东西。
而据他所知，叶家不会缺钱，叶家的二小姐再怎么落魄，也没穷到翻死人身上的垃圾的地步。
还有一点，那个女神还戴着一条普通的金项链，这个可比那只财神镯值钱得多——在人类眼中。
她独独拿走手机和财神镯，一个人类，那么识货？
目前所有的资料里，对叶二小姐叶轻的描述都和她身边人的一样，脾气大，脑子不好使，容易相信人。不少狐朋狗友把她当提款机，同班同学也是当面恭维背后不屑，没几个真正的朋友。
可在他看来，她多半是蒙骗了所有人。
“一直盯着别人很没礼貌的啊，而且女生被男生盯着看，很容易误以为你喜欢我。”叶轻抹了把汗，一本正经的故意说道。
江棋对女生的热情非常反感，也讨厌自以为是的女生，她戳的就是他的雷点。
“嗯，确实不讨厌。”这对死神来说，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收割过无数灵魂之后，他已经完全麻木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无法激起任何情绪，死神字典中的不讨厌，约等于不希望那么快收割她的灵魂。
不然，昨天他就不会停止时间，把本该从她身上碾过去的卡车扭了个方向。
“我怀疑你说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叶轻嘴角抽了抽。
神明七情六欲淡薄，又怎么会理解人类的爱情。别说江棋了，她都一知半解的。
“分心了。”江棋道。
虽然他看上去很少注意这边，但她稍微一个小动作都被留意。
叶轻刚才确实有点走神，刚听他说，脚下就一崴，直接从梅花桩上摔了下去。
woc，神生之耻！丢人丢大了！
她揉揉被摔疼的脑袋，有点尴尬：“失误，失误而已……”故意站不好和失误摔下去是两回事，江棋肯定看得懂。
同学都见怪不怪了，以前的叶轻实操课成绩烂得可以，也一样喜欢嘴硬。
“需要我教你么？”他突然问道。
“不！不用！我其实很有悟性的，还想继续练练！”她总觉得这人有阴谋，连忙道。
“想继续练，当然可以。”江棋笑了笑，拿出了一把遥控器，“满足你的愿望。”
叶轻警觉：“？！”
等到班上同学快走完，有的人见到江棋一直坐在她身边看她练，忍不住窃窃私语。
王虹刚换掉训练服，无意间在门口瞥见教室里就剩他们两人，脸色一黑。
江棋怎么偏偏就给那个女人好脸色！
之前她就听说，叶轻实操课成绩突飞猛进是有江棋在身边指导，原本她还以为是假的，毕竟江棋是什么人，怎么会不长眼看上叶轻？
可现在……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两人会待在一起。
就在这时，只听“滴”地一声，训练室门徐徐关闭，在门缝即将合上时，手拿遥控器的江棋若有所感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冰冷彻骨，看得她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下一秒，走廊的灯飞快亮了起来，训练场外的黑色液晶屏幕突然显现出了画面。
“怎么回事？”有同学在问。
“训练场被上面的人征用，调了数据……”王虹也有点疑惑，盯着显示屏中突然空旷的场地，“有征用场地权限的，好像也只有学生会了吧？里边还有两个人呢，他们用这间场地干嘛？”
“看，画面变了！”
显示屏中，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突然变成了富有科技感的蓝边灰色金属块，一只和他们练习的假人完全不同的金属机器人走了出来。
原本在场地中央练习梅花桩的叶轻欲言又止，一副吃了亏又无从指责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棋喝掉了最后一口果汁，扬起遥控器，对着右边的墙壁按了一下，微微扬起嘴角：“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很期待你被打得满地滚的时候，会不会还这么说。”
叶轻：“！！！等等！讲道理，我能不能收回——”
“滴”地一声，墙壁打开了一扇门，里边是一段向上走的楼梯。江棋优哉游哉走了上去，大门自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
叶轻傻了，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
早就知道，每个神多多少少都有点恶趣味，毕竟大家都是老不死，不然漫长的岁月没有意义。
这个江棋的恶趣味居然是看人被揍，难怪上次实操课她表演被假人打飞，他反而给她标了个神眷印记，难道他是能给人带来灾厄的神类吗，越喜欢谁就越想整谁？
金属机器人已经走近了。
这一幕被完全记录在了显示屏中，不仅是播放给走廊边路过的学生们看，在房间四面墙壁后其实还有数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训练室四周的墙壁其实是假的。
那是单面透光的类似玻璃一类的材料，却比玻璃坚固。墙后四面围着的是十六把交椅，每张椅子上各坐着一个人。
刚刚走上楼梯的江棋坐在了东面唯一空着的一把交椅上，淡淡丢了遥控器：“开始了。”
其他几个方向，分别坐着楚新心、裴阳，即将退位的学生会会长和叶柔，还有A班几个家世不错学习又好的男生，大家统一穿着学生会的制服。
对比其他几个人，江棋显得有些散漫，似乎也不遵守学生会的纪律，偏偏还坐在了真正的尊位。
不过，没有人敢质疑。
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XX的精英，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进入学生会的，只要你是其中一员，就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江棋的背景是他们之中最神秘的一个，会长好不容易才请动他进来，当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身穿制服的侍者给他们每人递了一杯茶，还放了些零食在桌上。
有的人毫不在意，躺在椅子上让女侍者捶背捏肩，准备过个流程；有的人品着茶不说话；有的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和旁边人窃窃私语；还有的人直接闭目养神。
叶柔见场地中央的是自家妹妹，吃了一惊。
这可是学生会成员的选拔，她二妹不论是文化成绩还是实操成绩，在D班都可以算得上倒数，难道是负责人搞错了？
她不免有点担心。
这个考核机器人非常难打，几乎毫无死角，以妹妹的拳脚功夫，恐怕要被打得很惨……
裴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反正脑子很乱。
早就听说过叶二小姐的大名，上次实操考试遇见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她淘汰了，他也成为了A班尖子生里唯一一个实操课0分的。
出考场的时候他就咬咬牙，记下了这份仇。
没想到后来在走廊上偶遇，下课后偶尔碰见她，她像是完全不记得他一样，绕开他就走，他无数次想象过如果重来一次，他能怎样化解她的每一招，怎样让她颜面尽失的淘汰，计划了一场能一雪前耻的战斗——
可当他愤怒达到顶点，想当着她的面给她下战书时，被她一句“你谁啊”打断。
然后计划直接就胎死腹中了。
他能不气吗！气得想碾死这个健忘的女人！她轻轻松松把那件事抛之脑后，搞得像是他小心眼一直记着似的！
裴阳喝了一大口茶，压下了那份火气。
他是大男人，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
对，他只是宽宏大量不计较，省得有人说他欺负女孩子。
今天刚好叶轻被考核，他就坐在这儿看她挨揍，看完之后估计就平心静气了。
毕竟那金属做的机器人是真的难对付，在座的十六人里，能完全打败它的估计不超过三个，就算他自己对上他也没底儿，就和江棋说的一样，叶轻这次要没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裴阳的名字倒过来写！
另一个方向，楚新心目露担忧，抓紧了身边另一把交易上的男人的手：“叶轻……我认识她，就是D班那个很有名的……她会不会有事？毕竟这个机器人对她而言接触得有点太早了。”
她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说她是来看叶轻笑话的。
这是学校设备中最难的一只机器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弱点，虽说并不只有完全打败它才能通过考核，但考核的难度绝对是叶轻这种人无法轻易跃过的，所料不错的话，还会被揍得很难看。
其实叶轻和她没什么仇，倒是王虹在背后搞事情比较多，不过她就不喜欢叶轻身上那股大小姐的任性。
有钱了不起吗？她没钱，照样不是那么多有钱人甘愿为她垫脚。
“这不是更有趣吗？”沈风成眯起狭长的凤眸，不着痕迹把手从楚新心怀里抽了出去，笑道，“漂亮的打斗看老师的示范视频不就是了，谁还来这里？”
他说的也都是实情。
学生会的大家表面上都是正经人，其实是什么妖魔鬼怪，心里在想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他们表面上是来观察后辈考核情况，其实不少人抱着恶趣味看人挨打。毕竟叶轻那份申请资料就丢在桌子台上，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早就想见一见这闻名XX中学的原谅色奇葩。这就像动物园里看猩猩一样，只是图个乐子，谁也没期望猩猩能和人一样写算术题。
至于谁故意把叶轻的申请资料放在那儿的嘛……
沈风成看了一眼楚新心，笑而不语。
他这个层面的人，不会关心这些小女生的恩恩怨怨。叶轻在学校的风评实在太差，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带有一些偏见，所以就算猜到楚新心动了手脚，也觉得没所谓。
江棋看似面色淡淡的品着茶，实则注意力放在了场中叶轻的身上，对身边学生会成员的小心思倒不太在意。
这个世界太多无聊的人，他看也懒得多看一眼。
她是他难得愿意花费时间，在暗处静静注视着的人类。听着她的声音，或是看着她静静埋头写作业，或是远远见她在走廊上悠悠走着，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奇怪。
死神有心吗？
大概是麻木了太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是人是鬼了。
一向果决的他似乎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两难境地，一面是觉得她触犯了些人类不该知道的东西，一面又不知为何，迟迟不能下手。
如果是别人，杀了就杀了，收割灵魂时，就和割草一样毫无波动。但如果是她……
也罢，她要是没了，人世间就太无聊了，不如多留着会儿，让他好好探究这个人。
也许到最后，觉得她与俗人无异，失去了乐趣。到时再杀，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
叶轻冷静了几秒，仔细去听。
从机器人脚步的回响中，她大概能判断这里的地形——和她眼睛见到的不一样，墙的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像是一个“回”字形，她在最小的方框里，而四面八方的墙壁后坐着不少人。
他们是在观察她？
加上江棋对她的怀疑，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把机器人放进来的，而且就在这附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抓她把柄。
那，这次她干脆就不用神力，完全以一个人类的身体肉搏。
她的骄傲不仅来自于神的身份，更是成神以来的各种经验，就算她现在只是个人类，也顶多就是打得艰难点儿而已，不是完全不能打。
她摆出迎战的姿势，A了上去。
……
在墙壁后的叶柔坐立不安，刚一鼓起勇气站起，就被身边“顺便”拿咖啡的楚新心按了下去。
“你妹妹可强了，实操课拿了D班第一的成绩，期末考试上的水平我们大家也有目共睹，你就别担心啦。”楚新心笑道。
叶柔愤愤别过脸去。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期末考的时候叶轻运气特别好，一个人干掉了裴阳一队，差点抢了楚新心的风头。
楚新心特意把训练室的画面传到了大楼中央的屏幕上，播给全校看，这是故意报复呢。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一章半，剩下的等下更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