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过一次皮后的小蛇颇为机智。
刚进入睡眠,赶在雪崩来之前,靠着仅剩的微薄感知力找到那岩浆。
岩浆暖得它软绵绵,从头到尾巴尖的无力。
它暖和了身体,慢慢爬上那颗尖锐的石头,盘在上面,用石头的棱角磨嘴。
是的,它要嘴,先蜕嘴。
然而蛇蜕嘴是非常困难的,要先撕裂上下颌,磨掉脑袋上的皮,才能更容易的撕下来。
但是,它不管。
它是万年蛇,才不会像那些蠢蛇一样按部就班。
然后,它瘫了。
下巴搁在棱角上,“嘶嘶嘶”地喘气,累。
躺得快要睡着时,它感受到很舒服的触感,就像枕头在用手抚摸它的头,让它非常享受。
小蛇忍不住蹭了蹭,继而扬起下巴又开始磨,它一定要快点蜕掉皮,再舒舒服服睡一觉,醒来让她一直给它摸头。
磨呀磨,磨呀磨,磨呀磨。
只听外面天崩地裂的声音,雪山“哗哗哗”崩倒,凛冽的寒风刚吹进岩石,就被滚烫的岩浆隔绝出去。
岩浆“噗通噗通”翻滚,冒着浓厚的烟雾。
小蛇被烧得皱巴巴,身体越来越无力,就像随时能被风刮落的枯叶。
“嘶——”
它凶猛地龇牙,用力一割,下巴终于裂开一条长口。来不及喘气,它卡在锋利的菱角上,上下使劲刮,蛇皮翘起,长口越来越大,往上翻,往下翻。
小蛇咬牙,磨在棱角,刷啦一下将头上的蛇皮掀掉,一直剥到胸口。它软在岩石上喘气,蛇信子收缩几下,继续往下蜕皮。
蜕掉上半身,下半身就变得稍微容易一些。
它来回翻滚擦了几下,将蜕下的蛇皮卡在岩石里,猛地往石头下面飞跃。
“嘶啦”一声,小尾巴蜕掉。
它光溜溜地掉在岩浆边,被翻滚的岩浆烫得懒洋洋,蛇身的纹路在红橙的光影里又深一层。
它回头看眼卡在岩缝里皱巴巴的蛇皮,头一歪,脱力地睡过去。
脑里迷迷糊糊地想,它可真是个天才,即将成为蛇族里第一个能说人话的蛇。
十级满足。
*
黑曼巴和铁头蟒打了一架后,一直缩在罗珊背上不下来。
罗珊不放心水祝一个人,两人抬着椅子在门口坐到晚上,热浪一阵阵打在身上,热得两人大汗淋漓。
小蛇在炉子上睡得贼香。
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咕咕咕”,罗珊后知后觉大喊一声“为什么晚饭还没来啊!”
水祝靠在椅背上扇风,凉飕飕地说:“第二场游戏已经开始了,食物自供。”
“啊!那我们还没有播种啊!快快块,我们现在去种!饿死我了!”罗珊“刷”地站起来拉水祝。
水祝一把拽住她,仰头说:“晚上别出城堡,危险,我们明天再种。”
罗珊听话地坐下来:“那我们吃什么?”
“等。”水祝又靠回椅背继续扇风。
罗珊莫名其妙,但是见她无动于衷,也只好默默地靠在椅背上。
寻常来往女生还算多的走廊,变得格外冷清,只偶尔出来一两个女生,快速晃一圈后又钻回房间。
城堡通天大亮,不同种类的蛇爬来爬去,从廊上掉下来,从栏杆上滑走,每路过水祝门口时候,都冲她们吐吐信子,恫吓一番,好像很喜欢看见她们害怕到哇哇大叫的模样。
“水水,我们真不吃啊?我还有……”罗珊话到一半被水祝挥扇子打住。
罗珊先没看懂水水的眼色,好久才恍然大悟,她们有东西的事情不能乱说。
她闭上嘴,坐着再也不动了,可她又是个好动的,坐不住。
正想扭两下,走廊尽头飘来饭香,罗珊转头去闻,江蕙端着碗从楼梯口转弯,向这边走来。
“你们还坐着呐,不去吃饭啊?”江蕙诧异地问,刚才她下楼做饭,这两人就坐在门口,现在饭煮好回来还坐着。
“有点不舒服,歇口气。”水祝腼腆地笑,“你是在餐厅做的饭呀?”
“嗯嗯,餐厅被隔成小厨房了,每个人都有,餐具还挺齐全,你可以去看看。”江蕙双手摩擦着碗,“要是你们不会做饭,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做。今天我只煮了一点,就不请你们吃了。”
“谢谢,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水祝礼貌地笑。
江蕙又和罗珊打了个招呼,端着碗回了房间。
水祝站起身,把扇子放在椅子上,对罗珊说:“我下去看看,你呆在这里别乱走。”
已经站起来的罗珊又坐回去,坐下去后又觉得不对,水水那么胆小,应该是她下去看看才对。
当她再次站起来时候,水祝已经走远了。
她扳过黑曼巴的头,问:“为什么我那么听水水的话?”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嘶——”
要是黑曼巴懂,它一定要说:傻呗。
同病相怜,它也不能反抗炉子上的小蛇。
炉子上的小蛇还睡得死沉死沉。
*
宽敞的餐厅被拆分成66个小厨房。
小厨房不大,也不小,刚好够一个人绕着忙碌。
水池,炉子,菜板,菜刀,餐布,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就是没有米油盐,调味料。
餐厅冷清得只有几个佣人站在门口候着,小厨房里没有一个人。
也对。
66个女生,只有她,章汐汐和江蕙有米,可以来做饭吃。那些没有米的女生,大概正躺在被窝里挨饿。
水祝找到佣人:“小厨房可以挪动吗?”
“水小姐想移到哪里?”
“我房间。”她想放到屋里,以后小蛇蜕皮时,就算罗珊有急事不能帮忙守着,她也可以自己一边守着小蛇一边做饭,还能等小蛇醒来时候煮饭给他吃,免得饿着。
“稍等。”佣人转身出去。
水祝绕着厨房走一圈,每个人的小厨房都一样,但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她只好找水桶装饮用水。
当佣人带着人把小厨房安置在她门口,罗珊舀米去洗时,她终于想起,没有电饭煲……
果然,Nake是不会让她们过得顺顺利利。
佣人走了,水祝把所有东西都清洗一遍。
罗珊端着碗到处找电饭煲:“没电饭煲啊?”
“没有,熬粥吧。”她可煮不来大锅饭。
罗珊应声,直接把米倒锅里,火点燃,锅一放就准备熬粥,架势足得不像做饭,倒像是准备干架。
水祝看得胆战心惊,有点怕她把房间烧了。她赶紧跑过去往锅里加水,用勺子顺了顺米,以免黏锅。
“珊珊,你去餐厅打几桶饮用水上来,密封好,放屋里备用。”水祝盖上锅盖。她有种错觉,她们所能使用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少,提前做好准备准是没错。
罗珊知道她力气小,放手让她煮饭,背着黑曼巴去餐厅。
锅里“噗通噗通”冒泡,水祝掀开盖子推两转,把勺子搁在锅沿,锅盖放上去露出一个口通气。
她不大会煮饭,只是依稀记得她妈这样做过,好像是避免水漫出来。
水祝盯了好一阵,确定不会漫延,才转身去找自己有什么吃的。
光喝粥也不行,她们得确保自己有充沛的体力,足以迎接一切突发事件。
米香从锅里飘出来,水祝没忍住嗅了嗅,肚子咕咕咕叫。
把私藏的零食全部翻遍,都是薯片之类的小零食。
水祝犹豫,吃了,以后没饭吃就只能挨饿,不吃,体力跟不上,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吃,白白浪费。
那,就吃吧。
她拿出两袋,拆开装进盘子里,又用勺子顺了顺米粥,坐到炉子边,一边扇风一边给小蛇撸头,然后思考明天的安排。
明天小蛇肯定醒不过来,又不能放在屋里,如果被蛇闯进屋吃了,大罪过,揣着出去,又太冷,冻伤了又特别麻烦。
她不会医治小蛇,城堡里的医生对蛇又特奇怪,也不知道她用的那些个神仙药对小蛇有没有用。
手心痒痒,是小蛇在蹭蹭,睡觉都还知道让她撸它,挺会享受呀。
罗珊提了两桶水放在墙边,又下去提。
再到餐厅时,餐厅里已经是人挤人,几十个女生拿桶抢着装水。
罗珊“啧”一声,一个两个都是贼机灵,别看成天关着门不见人,这都是在门背后偷偷看着,一有点风吹草动,都清楚得很。
罗珊靠着自己力气大,横冲直撞进去,一次直接打三桶,拧紧往肩膀上一抗,一手一桶,上楼给苏文静送了一桶,剩下的两桶放到水水房间。
以后,做饭都在水水房间做,用水肯定很多,她得多装点。
水祝舀了一勺粥进碗里尝,软黏。
她关掉火,盖好锅盖闷着,对刚直起腰的罗珊说:“你往静静房间放一桶,免得她想喝水时候不方便。”
“刚上来给她放了。”罗珊说,“现在的餐厅可挤了,都在拿桶装水。”
水祝点头,她有预感会这样。食物逐渐减少变到没有,其余的东西也会如此,就看时间。
水祝说:“珊珊辛苦一下再跑一趟,顺路叫静静过来吃饭,等会让静静守屋,我和你下去提水。”
“那你先吃,别等我啊。”罗珊头也不回地跑出去,黑曼巴跟在身后游。她推开静静地门叫她:“饭好了,静静,你先去水水屋里吃饭啊,我再下去提两桶水。”
苏文静推着轮椅出来,等她到门口时候,罗珊已经不见了。
她顺着走廊望向水祝的房间,房门大敞,时不时从里面飘出浓雾白烟。
慢慢滑过去,身旁来往的女生都提着水。她疑惑地转身看,不明白为什么都把水提进屋,刚才罗珊也给她提了一桶。
离水祝的门近了,她有点踌躇,可是肚子很饿,没有饭吃,她又能活多久,靠那一桶水,靠罗珊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种活的种子,能活多久。
犹豫三秒,她到底进去了。
米香馋得她忍不住吞咽口水,她不明白,为什么水祝逃跑了还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她那么怕蛇却能拥有60的蛇味值,还能获得第一名,为什么那么胆小懦弱的她,可以拥有那么多的东西和一整箱的大米。
不明白,特别不明白。
水祝所拥有的一切,都让她极度羡慕,那都是她渴望拥有却无法得到的。
手指不由地扣紧轮椅把手,指甲陷进手心掐得生疼,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疼。
“静静来啦,快进来,屋里有点热,你先用扇子扇扇。”水祝指着门口椅子上的扇子对她说。
刚进门,巨大的热浪打得她难受,苏文静停下轮椅,没有再进去。
水祝放好碗,转头看见她坐在门口没动,以为她推累了,走过去将她推到桌前。
桌上三个碗,三双筷子,一盘薯片。
苏文静皱眉,她不喜欢吃薯片。
水祝用毛巾包住烫烫的锅柄,迅速端上桌,松手吹吹发烫的指尖,然后掀开盖子给苏文静舀粥。
热腾腾的白雾模糊视线,舀粥的女生眉眼被染得飘渺,看不清,却很好看。
苦涩泛上心头,苏文静垂眼。
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面前,水祝叫她:“静静你先吃,不用等珊珊。”
白粥黏稠,冒着热气。
苏文静端起碗,很烫。
水祝又帮罗珊舀了一碗放到桌上,刚出锅的特别烫,提前舀出来,等罗珊回来正好可以直接吃。
她也给自己放了一碗,然后跑去看她的小蛇。
“小蛇啊小蛇,我第一次做饭哦,你不起来吃吗?”她故意逗它。
哪想,她刚说完,小蛇身上的毛巾动了动。
水祝诧异,这蜕皮还能听见她说话呀?
她还想再说几句逗逗它,转念一想,它正是蜕皮期,还是不打扰它,免得没蜕好,醒来肯定会不高兴。
水祝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正碰见罗珊提了两桶水回来,水桶往门口一放,气都不喘一口,转身又提来两桶,然后又是一桶。
当五桶水放到门口时候,她终于扶着门框大喘气:“累死老子了,都是一群属牛的,平时看起来、看起来娇滴滴得像朵花,抢水的时候都是头老母牛。草他妈的!”
黑曼巴在脚边跟着吐信子:“嘶——”
水祝跑过去,将水挪进屋,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没水了?”
“对啊,水水你怎么知道?”罗珊叉着腰大喘一口气,弯腰把水提进去,“佣人说以后不提供饮用水了,叫我们自己想办法。”
“哎,水水你真聪明,你刚才不说,我们不被饿死都得被渴死。”罗珊庆幸。
水祝搬了两桶,有点累,真羡慕罗珊的大力气。她真的太缺乏锻炼,从明天起,一定要好好增强体质。
她坐到桌边,对苏文静和罗珊说:“现在是断饮用水,可能用不了几天,我们屋里的水也会被断掉。”
“啊?”罗珊不可置信,“上厕所怎么办?憋着啊。”
“你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水祝对她扬了扬头。
罗珊坐下来,两三口喝完一碗粥,又舀一碗,看起来真的是饿狠了。
苏文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抿。
水祝吃完一碗,苏文静才下去半碗,也没看见苏文静夹薯片,她说:“静静不吃薯片吗?”
苏文静摇头。
水祝“哦”一声:“那你多吃点饭,等明天播下种子,以后就可以吃菜。”
苏文静没说话。
三个人吃完一锅粥,水祝去洗碗,罗珊不让,抢着去洗。
水祝只好把门关上反锁,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等罗珊洗好碗把桌子挪开,三个人围在地上打扇,黑曼巴被赶去守在门口。
水祝拿出阿伏帞,给苏文静和罗珊各一只。
罗珊不要:“我打过了,水水你还没打,自己留着用啊!”
“我还有六瓶,你们必须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我们在第二场游戏结束之前,只能兑换这一次,那就说明第二场游戏之后还能兑换。可是我们无法得知自己能兑换多少,所以能省就省,把每一瓶用在最关键时刻。”水祝说,“明天早上,我和珊珊先去踩点播种的地方,静静能不出城堡就别出,5ml足够你安全过一个月。”
“珊珊你还记得吗,艾弗瑞说第二场游戏是为下一场游戏做准备。断我们食物,断水,如果我没猜错,下一场游戏是在黑土外面的深林。”
“啊!那我们走到山脚就可以逃了!”罗珊小声地叫一声。
苏文静低头,她的腿还不允许她逃。
水祝想到左峰的万蛇坑,摸不准到底是哪座山的深林。
她摇头:“我们静观其变,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动。”陈娇娇给她的记忆太深,她不想再出现第二个陈娇娇,或者自己成为陈娇娇。
罗珊觉得有道理。
“我拿了六袋种子,土豆的生命力最顽强,我还有种子的营养液,”水祝打开箱子给她们看,“我们把种子都种上,土豆不用营养液,先种别的菜来吃,土豆到游戏结束时再拔。假若第三场游戏真的是深林,土豆就是我们的食物。”
“那被别人拔了怎么办?”罗珊问。
“每天让蛇轮流看守。”水祝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或者收获回来储存。”
“暂时没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水祝加大手劲扇风。
罗珊凝眉想了又想,没有。
苏文静摇头。
“那暂时就这样吧,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起。”水祝起身去开门。
廊上一股凉风吹来,让人忍不住深呼吸,连嘴里的浑浊都舒散了不少。闷在屋里,脑子都是懵的,等会她还得闷一晚。
嗷,小蛇好久才能醒啊。
罗珊先推苏文静回去,又去看看孔珠粒,回来见水水还站在门口,她不放心地问:“水水,要不今晚我挨着你睡吧?”
“不用啦,你回去睡。”罗珊挨着,可能更睡不好,她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觉,而且屋里太热,容易闷出病,她们三个人总得有个人必须保持清醒和健康。
罗珊走后,城堡里飘出机械声音。
“注意,注意,从明天起,每屋每天仅限使用150升水,每晚七点准时断电。”
重复响了三次。
水祝摇扇子的手一顿,每天150升?只洗个澡?
很好。
现在还不洗更待何时?
她“嘭”地关上门,反锁,扔掉扇子,边走边脱衣服,走进浴室,洗个天翻地覆,水流开起就没断过,直泡得全身粉红。
泡久了有点难受,伸手捞浴巾,置物架上空荡荡。
水祝哀叹一声,撑起来,光溜溜地走出去。
房间热得身上的水珠都给烘干了。
她拉开衣柜找睡衣,后背兀地一阵凉幽幽,在燥热的空气里格外瘆人。
总觉得像是有人在盯着她?
水祝扒着衣服快速转身,房间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
水祝松口气,转身准备取睡衣,余光突地瞥见一个东西,抓睡衣的手刹那顿住。
她看见一双水灵灵的黑溜溜的漂亮大眼睛,水光里倒映出她粉红粉红的肌肤。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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