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脂粉气?息,入耳的媚笑恶心的人头?皮发麻,陈致远由人带着来到二楼一处雅间,带他来的人顺便阖上?了?门,入目便只剩窗前的那位姑娘了?。
他本不想来的。府中新丧,他本不宜在花楼中抛头?露面,可被那来人挟制,他不得不走这一遭,此刻只想快些料理了?这团糟心事回府,便见窗前那紫衣姑娘缓缓回眸,正是玉玲珑。
“借刀杀人的滋味还好吗?”她问。
几乎是瞬间,陈致远额上?便覆上?一层冷汗,他强自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庶出?的滋味不好受吧?嫡母不慈,长兄不友,一个?得势的下人都能在你头?上?踩上?一脚,在你心里,早就?想杀了?你那废物兄长千百次了?吧?”玉玲珑轻勾唇角:“我说的对吗?”
“他是我兄长,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做不来……”
“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不还是放任你嫂嫂给你兄长下药吗?”玉玲珑反问:“齐茉给陈致平下药的事你早就?知?道,非但不提醒,心里怕是还怀着隐秘的窃喜;至于陈致平突然暴毙呢,也很好解释,不过是有人在齐茉准备的羹汤中刻意加重了?那药的剂量,我说的对吗?”
“还有,你这么些年可没少受你那个?嫡母的白眼,单单扳倒一个?陈致平你虽然痛快,但是犹不解气?,那管事的突然开了?窍一般去拿那下药的丫头?,是你给报的信吧,为的就?是在林氏心里再撒上?一层盐霜。”
陈致远的后背早被冷汗浸湿了?,他头?一次干这事,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此刻被人这般直面戳破,心中早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毒|害|兄长,这是要是传出?去,你那仕途还能走的稳稳当当吗?”
陈致远咆哮道:“那你去告发我啊,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你去啊。”
“你确定?”玉玲珑嘴角依旧挂着笑:“若是国公?爷知?道自己的庶子因为一时不忿谋害嫡长子,甚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嫡母,就?他现在那状况,你觉得他还能撑几天?”
“你究竟想做什么?”在府中,宁国公?算是唯一一个?肯善待自己几分?的人了?,陈致远并不想瞧着他出?事。
“也没什么,既然您早晚都是要入仕的,为谁所用不是用,那不若为我所用?”玉玲珑终于道出?了?目的:“只要您肯乖乖听话,我保证,今日这笔账我会原原本本的烂在肚子里,我还可以保证,您日后前途无?量。所以,要和我合作吗?”
陈致远道:“我凭什么信你?你又是听谁的命行事?”
“您不用知?道那么多,”玉玲珑倒了?碗茶示意他去接:“您只要回答我要不要合作?”
陈致远犹豫片刻,终于接过了?茶盏:“成交。”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正闹得不可开交。
刚接到的加急文书,离林人和索塔人同时发难,来势汹汹。北边有镇北王亲自坐镇,倒是不急,可是西边自从向祈回京后,一直是他的副将代为行事,索塔人打的凶猛,难免有些镇不住局面了?,几次三?番的递交辞呈并请派兵支援。
支援是一定要支援的,可是这领兵的人选一直没定下来。
有一些人觉得,太子曾领西境事,对索塔人的作战部署知?之甚详,由太子亲去再合适不过;可还有人觉得战场上?刀剑无?眼,太子天潢贵胄岂可亲自犯险。两?拨人在朝堂上?一时争执不定。
“太子自有真气?护佑,战场上?定能逢凶化吉,太子亲往,再合适不过。”
“太子去西境,朝中大局谁来主?持?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负担的起吗?”
“太子若怕出?事,只需坐镇中军,鼓舞我军士气?即可,哪里需要千金之躯亲临战况。”
“若只需鼓舞士气?,哪里需要太子亲临,漓王殿下也很合适嘛。”
突然被人点名,向煦有心装聋也装不下去了?,他大方道:“小?王虽腿疾难行,可是战事紧急,不容推脱,若实在无?合适的人选,臣愿意亲赴西境,万死不辞。”
一个?身有重疾的人都这么说了?,向祈若是再不站出?来就?真要被人耻笑了?。他道:“王兄说的哪里话,您腿脚不便,应当好生将养才是,这一战还是我去,孤虽然愚钝,可应当比王兄得用些。”
既然向祈自己站出?来了?,那旁人也不好多议论什么。他让人筹备粮草军饷,不日启程。向煦那边也没闲着,刚才那些朝臣说的也没错,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向祈若真是福薄无?命,那也怪不得旁人。
西北两?境同时发难正是天赐良机,只要除掉了?向祈,景和帝膝下无?子,加上?朝中旧臣的支持,自己即位名正言顺,再不济还有丹阳侯的数万雄兵,到时候京中境外里应外合,他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他道:“告诉舅舅,时机差不多了?。还有,告诉咱们?京中的人手,早做准备。”
自己忍辱负重这么久,有些东西终于要物归原主?了?吗?
向祈是月末领军去的西境,前期倒是顺利,打的索塔人节节败退,可是后来却出?了?事。
向煦府中的暗信接着的消息倒比京中的密报还要快些,那人满脸欣喜跪地叩首道:“恭喜王爷,成了?。”
“细细说来。”
那人回道:“王爷放心,咱们?的人亲自动的手,眼瞧着向祈毒箭正中心口,这回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陆离早已按捺不住了?,他欣喜道:“王爷?”
向煦却是不急:“不,再等等。”
他让人紧盯着太子府的动向,没过两?日又传来消息,说是颜姝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虽然勉力支撑,可那眼角的泪痕遮都遮不住,打发着人将几箱重货往府里抬,帮着卸货那人虽然易了?容,但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正是本应在西境陪着向祈作战的裴铭。
那眼线继续道:“太子府中的人说是太子妃身体不适,让人乌泱泱的快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请到府上?了?,都一日了?,却不见那些个?太医出?来,想是被人扣下了?。”
陆离嗤道:“太子怕是活不成了?,他敢放那么多嘴巴出?去胡说八道吗?”
向煦又问:“宫中情况如何?”
“只听说前日皇后发了?好大的火,又哭了?好一阵,可是现下却像没事人一般,召了?承国公?主?并锦棠小?公?子入宫陪着呢。”
陆离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不成了?,打算立皇孙了??”
这还真说不准,好歹也算是他们?家的嫡亲血脉。
太子府,皇后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衣裳乔装改扮入内,听闻太子出?事她便一直惦念着,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眼下好容易见到了?人,他却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颜姝边拿了?帕子拭泪边劝慰道:“母后且节哀吧。”
婆媳二人哭成一团,皇后哽咽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他是真的……”
“那毒箭正中心脉,太医皆是束手无?策,说是……”颜姝背过脸去,哭的双眼通红:“太医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颜姝拿帕子掩唇故作坚强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防止有心之人异动。儿?媳的意思是先严锁消息,对外只说是太子在外御敌,尽早定下储君人选,以防江山动荡,可惜儿?媳福薄,未能替他留下个?一儿?半女。”
言语未罢,又是一泣。颜姝哭诉道:“殿下中箭之时担忧京中有人作乱,已密令裴疾二位将军回京,母后有什么棘手的麻烦,嘱咐他们?便是。”
皇后此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难为有一个?这般懂事的儿?媳,都到这份上?了?还在尽心为他们?打算。只是到底是太子福薄,这才刚成婚就?出?了?这样的事。皇后垂泪劝解道:“我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事情先不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你还年轻,若是愿意的话,本宫可以帮你贴补一份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颜姝的左手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刚收回的眼泪差点又要疼的落下来,担忧皇后看出?异样,她使劲在某人手上?掐了?一把?让他老实,低垂着眉眼道:“母后说的哪里话,若真是上?天不佑,臣妇索性就?随着他去了?。”
婆媳二人又哭诉着说了?会子话,待到送走了?皇后,颜姝终于松了?一口气?,斥责床上?那人道:“难为你连母后都瞒着,日后母后若是发了?火,你自己去解释。”
向祈这会也不装了?,将那裹满了?鸡血的绷带干净利落的扯下来随意丢到一旁:“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儿?子还没死呢就?怂恿着儿?媳改嫁了?,你说我是亲生的吗?”
颜姝这便笑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是我打算怎么办,是向煦打算怎么办,你安心瞧着吧,那小?子的狐狸尾巴藏不了?几天了?,”他说罢冲着颜姝招招手,颜姝不解,凑近了?去听,便听他低声道:“你刚说后悔没为我留下个?一儿?半女?”
低沉的笑意回荡在耳边,颜姝现在听见这笑声就?腿软,他这两?日躲在府上?装病,反正也见不了?外人,但凡寻着了?机会便要折腾颜姝一番,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她刚要跑便被人握住手臂重新压在榻上?。
“三?天了?,你还算是个?人?”颜姝气?急道:“我明天还要陪着他们?作戏呢。”
向祈这便笑了?,但并未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眼睛不够红,我帮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