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日,这对新人必然是要入宫奉茶的,是以帝后二人早早的便在宫中等着了,可是这左等不来右等不至,景和帝不免有些着急:“这孩子,都什么时辰了?”
“你急什么?”郑后倒是淡定的多,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摆弄起自己的指甲来:“昨晚上洞房花烛,这会儿起得来就怪了。”
“不至于呀,那小子平时挺正经的,朕那会儿还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跑去出家当和尚了呢,”景和帝恨铁不成钢道:“刚成了亲就这样,一点都没朕当年的风范。”
“你刚成亲那会儿比他?强不到哪去,”郑后白了他?一眼,瞧着自己的指甲还算满意,又捯饬起自己的妆容来:“本宫今日头一回见儿媳,快帮我看看仪容可还得当?”
“一大把年纪了,你还能倒腾出朵花来不成?”景和帝话?音刚落便觉失言,瞧了眼郑后的脸色,赶忙闭了嘴。郑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却看的景和帝心?底发怵,她问:“陛下嫌本宫老了?”
景和帝连忙摇头,那必须不敢嫌。
“说实话??”
“皇后比之当年风采依旧。”
“那便还是不如当年喽?”郑后以手扶额撑靠在芙蓉软榻上:“谁不喜欢娇嫩的颜色呢,陛下一声令下,还怕美人难求吗?”
“我多大岁数了,别臊我了成吗?”
景和帝年轻那会儿不是没动过别样的心?思,皇后虽好可是谁不喜欢新鲜的容颜,从前在他跟前侍奉的老太监为了讨好皇帝,就帮着出了个主意,正宫地位不倒,背地里偷个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更何况自己还是皇帝,连个妾都不让纳,有这么憋屈的皇帝吗?
是以那老太监琢磨着皇帝的心?思,不久就给挑了个顶好的美人送进了景和帝寝殿,还特意瞒着郑后。可是景和帝这边见了美人衣裳都没脱一件呢,殿外小承国公主带着小向祈哭的活像没人要的小野猫,景和帝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刚哄好了俩孩子,这一打?听才知道皇后回娘家了。
这还得了?景和帝孩子也顾不上了,骑着马就追呀,南面多雨路滑,皇帝折腾那么一趟人没接到倒把自己弄得起了高热,好容易拖着疲惫的病体回了宫,却见自家媳妇对着几个唱戏的小白脸赏识有加。
自己只是一时起了贼心想偷个腥,媳妇这莫不是要玩真的啊。
景和帝打?发了那美人,郑后也十?分上道的遣散了那群小白脸。自那之后是老老实实再不敢胡闹了,偶尔憋屈的受不了了,郑后便请一堆小白脸来进宫唱戏,更何况还有那么俩小不点在,景和帝算是彻底绝了那念想。
“朕年轻时都没干过的事,这都多大岁数了,你还不放心啊?”景和帝亲自给郑后倒了杯茶水来顺气,可巧终于等来了向祈他?们两个,他?这才稍稍安了心?,有儿子儿媳在场,今日这一页算是暂且翻过去了。
托向祈的福,皇后催了那么多天今日还是第一次瞧见颜姝真容,她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宫裙,眉目间带着点初为人妇的娇羞,那般依在向祈身侧,真真一对壁人。
皇后对这儿媳满意的紧。
两人依次给帝后二人敬了茶,又依着规矩收了敬茶礼。眼见已经到了午时了,皇后估摸着这两人起的晚直接便过来了,索性命人在宫中摆饭,颜姝开口解释:“臣妇梳妆耽搁了些时间,让父皇母后久等了。”
“你不必替他遮掩,”皇后瞧了眼那便宜儿子,再看这乖巧的儿媳愈发的喜欢,她问:“那混小子昨晚没少折腾你吧?”
颜姝当即便烧红了脸,这事怎好拿到明面上来说。皇后瞧她脸红知她面皮薄,含糊的拿其他的话?岔开了话?题:“你们小夫妻辛苦,便不必讲究晨昏定省那一套了,闲暇的时候入宫陪本宫说说话?就好。”
景和帝也随之附和:“你母后说得对,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虚礼,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就好。”
颜姝笑着应了,几人说话?间的工夫宫人已经添置好了午膳,向祈牵着颜姝在身侧落座,她略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大多都是些补气血的东西,想来是皇后费心?了。
颜姝今日也是头一遭见皇后,原还因着李云柔的事担心?皇后不好相处,直到见了面方才消了心?头的不安,皇后面冷心热,处事既不刻意也不疏远,尺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着不舒服,也是个和善人。
皇后也是一样的心?思,之前李云柔和承国公主一个拼了命的在自己面前诋毁颜姝,一个则适时的劝解卖好,到底是没见过真人,是以今日在见颜姝之前皇后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这千挑万选的儿媳妇万一不合心?意又该怎么办?
两人这厢见了面,疑虑尽消了。
皇后将提前炖好的红枣枸杞乌鸡汤盛了一盅着人递给颜姝:“这鸡汤小火煨了三?个时辰呢,尝尝可还合胃口?”
向祈从旁小声补充:“母后的拿手菜。”
皇后将那边的动静收进耳朵里:“就你话?多。”
颜姝清冽一笑,品了一小口心下满是赞许:“母后劳累了。”
“这有什么累的,你们过来,我乐意下厨,”皇后随和道:“想吃什么了告诉母后,比之宫中的御厨也差不到哪去。”
景和帝点头:“这些年没旁的事干,净琢磨吃了。”
皇后一个眼刀扫过来,景和帝立马闭了嘴。郑后也是无奈,有心?在儿媳面前卖个好,这两个混账连环拆自己的台。
景和帝自知不妙,起身拍了拍向祈肩膀:“用好了跟朕来书房。”
向祈也跟着起了身:“陪母后说说话,待会儿来接你。”
拆台的都走了,这便自在的多了。可巧承国公主入宫,嘴里笑着招呼道:“知道你们夫妇俩今日要入宫请安,特意晚了些赶过来,没打扰你们叙话吧?”
颜姝忙要起身,承国公主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嘴里笑道:“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昨晚可还习惯?”
其实不消颜姝回答,只看那眼角眉梢间都藏不住的喜色便知一切都好,她的面色和承国公主初见她时一样红润,又带着些别样的滋润,好似一朵在暗夜悄然绽放的红玫瑰。
承国公主这么一来总比那两个拆台的强,三?人之间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几人顺带说到了过两日春猎的事,承国公主捉着她的手问:“让太子带着你去玩玩,会骑马吗?”
颜姝点了点头,她的骑术还是向祈教的。
“这便好玩了,本宫也会一点,要不要比一比?”
皇后轻咳了两声嗔怪道:“那么些稳重的你不学,你带着人去骑马。”
承国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颜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想来是自己那兄弟刚成亲不知道心?疼人。可巧向祈应付完了书房的事来接颜姝,接连遭了家母长姐两遭白眼。
“山东巡抚刚进奉了些东阿阿胶,你带着姝儿去挑些好的,”皇后赶着承国公主她们俩走,向祈也要跟上去,皇后又紧道:“你过来。”
向祈虽然着急可还是老老实实坐过来听训,皇后想了想道:“本不该说这些的,可你也忒不知节制,新婚第二日有把新娘子累成这样的吗?那孩子坐我这一会儿的工夫都直犯困。”
房中事向祈也不想拿到明面上说,听了这话?只尴尬的默不作声。皇后又道:“那孩子面皮薄,本宫就不跟她多说什么了,知道你正值新婚,可你好歹也体贴着人家点。”
感情是儿媳妇面皮薄来训儿子了,向祈这会脸皮也厚不到哪去,只想赶快听完这顿训回府,是以皇后说什么都一律应是,时不时添上一句知道了。
瞧他受教,皇后这才打?发人出去。颜姝已经在殿外等了一会儿了,见她出来欢欢喜喜的迎上去环住他的手:“长姐说过两日是春猎?”
“嗯,”向祈故作夸张道:“给你猎一只大狮子好不好?”
春猎的规矩颜姝还是知道一点的,每年必要由储君猎上一只雄狮以祈国运康泰。皇帝年岁见长,今年这差事八成是要落到向祈头上,到底是凶物,颜姝只能嘱咐他?小心顺便想着回去帮人准备一套厚实的臂缚。
向祈怕她担心?,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疾锋他?们几个都会跟着,拿箭猎兽又不是近身肉搏,出不了什么乱子。”
向祈说的是实话?,猎头雄狮算不上麻烦,难缠的是那林中的狼群鬣狗,成群结对的,一旦被缠上甩都甩不掉,简直恶心的紧。不过颜姝向来爱胡思乱想,向祈便不拿这些事给她平添烦扰了。
两人出了宫,又陪着颜姝随便逛了逛,这便回了府。院内几个扎小狼辫的人东倒西歪惬意的紧,见了向祈方才摆出了一幅正经样子,为首的那人将礼单拿给向祈过目:“咱们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一点,王爷让咱们来给殿下娘娘道贺。”
向祈看都没看将那礼单丢到一边:“苏仲疾呢?孤王大婚,那臭小子呢?面都不露不太合适吧?”
苏仲疾也就是现任的镇北王,和向祈年岁相仿,也是个混不吝的小子,当年两人一个在西境一个在北境,战场上互相照应过那么几回,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今朝的异姓王不多,能得向祈信任的更少,向祈的几位亲叔叔都死在自己手里,这位异姓王能得向祈这般嘉重倒也是难得。
那人像是早就知道向祈会有此一问一样,笑言:“咱们王爷说了,他?一个异姓王进京那不是找骂吗?别说奏折了,诸位御史大人随便动动嘴皮子都能把他?给淹死了,他?惜命不敢来。”
向祈才不信他这套说辞:“到底怎么回事?别是卧柳眠花起不来了吧?”
颜姝瞥了他?一眼,玩笑也没个度。道贺那人却是不在意,解释道:“咱们家王妃刚给添了位小世子,殿下你懂的,王爷走不开啊。”
得了,到手的贺礼还没捂热又要飞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殷勤道:“殿下,您看看这满车的贺礼,您在瞧瞧这两匹好马,我们王爷着实是下了血本了。”
东西倒是其次,那马倒的确是难得,向祈只看那马的成色便知那混小子的确是割爱了。
向祈道:“说吧?他?想要什么?”
那人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王妃醉心?诗画,倘若能得师弼的姑苏烟雨图一观,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倒是不难,颜姝吩咐那管事的:“去库房里找找吧。”
“谢过娘娘,”那人施了一礼:“也谢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