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眸,看向远方的湛蓝天空,轻轻笑道:“这片引魂碑的内部世界,可以说是真实的,也可以说是虚幻的。”
“怎么说?”
“这里根本就是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这处秘境的主人在建造这处秘境时,虽说还没有飞升,却已对时间法则有所感悟,否则,他根本建设不出来这处引魂碑空间。”
楼青茗眸光闪了闪:“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她挥手,将地面上的白花采摘出一些花籽收入储物袋:“管它是虚是实,先收了再说。”
侧头,楼青茗又看了眼身旁又开始神情恍惚的白幽,叹出一口气,上前将人拉住,一边往前方能够见到人烟的地方飞驰,一边轻声安慰:“感应不到就先不感应,总归我们就在这里,慢慢找也就是了。”
白幽闻言恍惚地点了点头,而后不一会儿,又眉眼半阖地神情恍惚起来。
连续飞过几处山坡,楼青茗便抵达了不远处那还飘着袅袅炊烟的村落。
此处环境安逸,景色秀丽,却灵气稀薄,似乎是一处世俗界的普通村落。
楼青茗用酒韵遮住身形,拉着白幽一起来到最近的村中。
这方村落中的村民大都是普通人,她站在人群之外,听他们口中说着今年的收成,孩子们的趣事,以及嫁到邻村的闺女,或者想要从城里聘的小媳妇……
“还好咱们国家的兵士强健,旁边赵国来攻打时,不仅将咱们的边境给守住了,还硬是往外推进了十几个城池。”
“还有啊,听闻最近赵国那边要往这边派出一个公主和亲,也不知道那位公主漂不漂亮。”
“废话,如果人不漂亮,赵国会将她派出来给咱们国君?”
“对啊对啊,既然都派出来的,那肯定得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否则,又怎么能配的上咱们英明的君主?!”
“嘿,管她漂不漂亮呢,总之我只知道一点,咱们去年被征收的那些粮食,没有白征!”
……
众人欢欣谈论间,不远处几个嬉闹的小丫头手牵着手,向着这群坐在老榕树下聊天的老人们跑了过来:
“奶奶,奶奶,你快看我采的这一束花。”
“爷爷,还有我,你看我,我都编出来花环了。”
“我编的蚂蚱,嘿嘿。”
老人中,马上有几位老人起身,将这几个活泼的孩子给揽入怀中,慈祥笑道:“啊哟,好好好,都漂亮,都漂亮。”
“你们知道吗?你们手中拿着的,可是神花,可是咱们国家的守护神花。”
“奶奶奶奶,我知道,这花是我们鲁国的守护神鹿最喜欢的花儿,所以才叫做神花。”
“对对对。”老人咧开嘴角,长满皱纹的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所以,你们有空可以多摘一些神花,放到咱们的村碑上,这样,我们的整个村子就会受到神鹿的庇佑。”
“好,奶奶,我们现在马上就去干!”
“我也去,我也去。”
说罢,孩子们便相携小跑着到村外的山坡上,认真并虔诚地采摘着其中的一朵朵白花,顺便欢快地向白花诉说着自己的秘密。
楼青茗在旁边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从这些百姓口中也听不到什么更多的以后,对白幽道:“这些花既然被钦定为神花,看来就还是与这处国家的君主有关,还有那个守护神鹿,我觉得也很可能是……”
她一转头,看着白幽已然深思不属到压根儿听不到她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
她尝试着像之前那般用禅意打断他的情绪共鸣,但这次却毫无效果。
最后没有办法,楼青茗干脆就这样拉着人,一起踏着飞镰向着这处国家的皇城方向飞驰。
鲁国皇城中的皇帝,是一位看起来颇为睿智的年轻男子。
他吏政廉洁,忧国忧民,擅于听取意见,所作出的每一项决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观其白日里的行事,确实是一位好皇帝。
也无怪会将这方国家发展得如此强大,让周遭国家闻名丧胆,不敢来犯。
只有一点……
楼青茗在连续守着这位皇帝几天后,却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在一次月圆之夜后,她看到这位皇帝没有留人伺候,也没去临幸后宫。
反倒是一直等到午夜时分,外面毫无生息时,他才偷偷地起身,转动起了他龙塌下的机关。
一阵无声的响动后,龙榻下的地面就露出一条宽敞的地道,皇帝举着夜明珠拾阶而下。
楼青茗拉着自从地道开启、就陡然回过神的白幽一起,赶在密道关闭前,隐身跟了下去。
在下去的过程中,楼青茗注意到,这处密道已经存在了很长的年头,虽然处处古朴,年代久远,却又被不失精致巧妙。
其中细节,甚至要比皇帝自己的寝宫更加精美和华贵。
弯弯曲曲的石阶下,是一方宽敞的大殿。
其中的布局,与上面皇帝的寝宫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却又少了些阳刚,多出不少独属于女子的柔美。
楼青茗与白幽一下地道,就注意到这方地下宫殿的床榻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位精致柔美的出尘少女。
少女身形纤细,五官绝美,此时即便双目紧闭,状似沉睡,依旧难掩其一身清华,与出尘的气质。
这是一个一看就知是与白幽同族的白鹿族人。
白幽拧眉看着床上少女的身影,身形飞掠上前,就准备探查少女的情况,却在下一刻,突然扑了一个空。
显然,无论是床榻上白鹿族少女,还是此刻正站在他们眼前的皇帝,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为虚,是不可更改和影响的存在。
楼青茗按住白幽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史,我们只能旁观,却不更改。白前辈,咱们再继续看看。”
白幽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双唇有些颤抖,他抬手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最后不得不清空思维,来暂缓情绪上的共鸣,以及心脏的痛楚。
床榻上的少女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她的身旁铺着一层新鲜的刚刚被采摘下来的洁白神花。
她菱形的小嘴儿微微抿着,整个人神态安详,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如果不是在少女身下的神花正肉眼可见地逐渐从生机勃勃、到枯萎死亡,她的身边也还有五位哑仆在不断帮忙更换上面的花朵,这一切看起来全无违和感。
皇帝挥手,让那五位哑仆退下。
他眯起眼睛,静静站在塌前看了少女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抬脚上前,坐于塌上。
楼青茗拧起眉梢,还不待明白他要做些什么,就见他轻轻地拉起少女的手,取出一枚小刀,割开少女的手腕,而后仿若是饥渴的兽一般,大口吞咽起少女手腕上香甜的血液。
楼青茗眼底快速滑过一丝厌恶。
“啧,贪婪。”
白鹿之血确实是好东西,但是用这种方法窃取,并定会遭受报应。
白幽此时已经缓和好情绪,他有些悲伤地抬眼,看着毫无知觉的少女,语气有些沉重且悲伤,“我们白鹿一族的血液,能够赐予人好运,所向披靡,心想事成,这在有时候是好事,却在更多时候,反是坏事。”
楼青茗叹息。
“而且,她的状况还不止是这样。我能够感觉得到,这位皇帝身上,也有着我白鹿一族的稀薄血脉,我怀疑……”
楼青茗瞪大眼睛。
这份怀疑太过惊恐,她有些不敢置信。
当皇帝将少女的血液喝到餍足,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少女的手腕放下。
抬手从旁边取过一束神花,轻轻地覆盖在少女手腕的伤口上。
下一刻,就见到那束神花迅速枯萎,待他又将枯花挪开,少女手腕上的伤口已然恢复如初。
只除了她面上由原先的红润,转为苍白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皇帝离开,两人没有马上跟着离开,而是继续在床榻周围研究:“是阵法,这下方的宫殿内,被人布置了一个庞大的困字阵法,而且是以她的心头血布下的。”
“只要她不离开这方床榻,就永远也无法醒来。”
说罢,她又有些惋惜:“可惜,我们现在身处的是幻境。”
否则,他们现在就能带走这位前辈。
虽是这样说着,楼青茗还是取出封阵玉盘,开始尝试性的破解床榻上的封印阵法,想要看看能否这处阵法的漏洞,以及最快的破解之法。
然而,眼见就在她将要成功破阵时,眼前的景象却又突然一变,时间转轮突然加快,转眼就到了三十年后。
三十年后,曾经年轻力壮、能够轻松坐下睿智决策的皇帝已然衰老。
即便他一直以来都在服用着密室中那少女的血液,也最多只能够让他在做出决断时,有福运加持,身体衰老略有减缓,却并不会阻止他的死亡。
这次月圆之夜,他来到地下室,看着那封印阵法中的少女久久。
直至天色渐明,才喃喃开口:“眼看着,朕也要老了。按照正常顺序,朕应该逐渐地培养继任者,然后将你的秘密告诉朕的下一任继承人,然后再逐渐老去,可是,现在朕却不想。”
封印阵法中的少女一直沉沉睡着,睡颜清灵无尘,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皇帝的语气顿了顿,半晌再次开口时,却突然状似癫狂:“朕不想死!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心想事成的能力之后,朕不想死!”
“老祖宗,您当初为何要将我们生为人族,为何不赐予我们悠长的生命,以及滔天的福运?!您看不起我们,您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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