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留给自己的背影想当坚决,几乎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其严重的地步,就好像如果宫野莲自己不立刻追上去的话,他们的未来便走到尽头了一样。
所以,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宫野莲便放弃了身后的库拉索,想都不想地追到了赤井秀一的背后,拉住了这个即将离开的人的手腕。
“等等!”宫野莲的申请罕见地有些懊恼,他在察觉到赤井秀一并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于是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我这是直接被判死刑了吗?”
赤井秀一沉默,态度明确,绕开宫野莲继续往前走去。
“就算是死刑犯,在被判刑之前也会有一个阐述理由的机会吧?”
宫野莲并未放弃,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仿佛渣男挽回前女友的举动,并非是他的风格,奈何赤井秀一这回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视自己的行为,这让他只能选择尽快将这件事讲清楚。
不对,事到如今“讲清楚”这个词已经不再适合自己此刻的状态了。
宫野莲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误区,立刻换上了可怜的表情。
他垂着眼,看着地上的石砖,只需短暂的瞬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便弥漫上了一层水雾。
带着些颤抖的声音,那低着头时被帽沿挡得只剩下一小节的下巴,再加上那紧紧抿着的唇线。
几乎每一处的存在都在攻击着赤井秀一的决心。
是了,那个人是宫野莲啊。
那个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摸清了自己的喜爱,总是能用言行举止刺穿他仅剩不多的温柔的男人。
赤井秀一对自己这些根本控制不住的念头感到唾弃,只在余光里看到宫野莲的表情,就算心底一直有警告的声音说“那只是他装的,都是假的”,可他仍旧想要走到那个家伙的面前,将他那充满了悲伤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摸摸对方的头,告诉他没有关系,自己在这里。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让宫野莲得逞。
赤井秀一双手握拳,僵着身子,想控制住自己的赶紧回头,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他的脚就像钉子,狠狠地插-入了这片地底。
最后,就如赤井秀一所想的那样,他在忍耐了很久,终于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挣扎。
松开拳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认错的家伙亮晶晶的眼睛,下一秒,怀里便多了一团热度。
“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用这种方法脱罪。”
赤井秀一将手压在宫野莲的脖子上,想要用力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消散在了他混乱的脑海里。
手中的皮肤太过细腻,而那跳动着的脉搏又过于脆弱,它可能经不起自己的力道。
况且,自己真的可能下手吗?
赤井秀一自嘲一笑,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宫野莲正仰着头,雾蒙蒙的眼睛注视着赤井秀一,眼角微红的他,眼中却带着笑意。
“你在得意我又一次败在你手下了吗?”赤井秀一狼狈地挪开视线,下颚绷得愈发紧了。
“不对。”宫野莲否认,他将帽沿抬高,然后双手捧住了赤井秀一的脸,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之中,主动地凑近了那只薄唇。
蜻蜓点水的力道,以及迅速离开的宫野莲,让赤井秀一有些恍惚,刚刚自己所经历的,到底是一个幻想,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接下来,这个幻想就得到了证实。
宫野莲难掩喜悦,再次凑近赤井秀一,轻轻地含住了他的下唇。
“不对,”这次,宫野莲没有离开,而是维持着自己的动作,在鸭舌帽之下,唇与唇保持着贴合,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回答,“你说错了,虽然我的确在得意。”
“只不过得意的内容是,审判的法官竟然如此爱我。”
“这让我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一看到你,就想要被你拥抱,亲吻。”
“高兴吗?宫野莲被你变成一个恋爱脑了。”
“秀一,好想结婚啊,原来谈恋爱会变傻是真的。”
“我都开始思考,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略微带着些抱怨和笑意的语气,让赤井秀一胸口有些闷疼,恍惚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忘了呼吸。
克制住让心脏不要从他的胸口跳出来,几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只能拼命地将那些溢出的情绪吞咽回去,然后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一副被取悦的样子。
“投机取巧。”
“花言巧语。”
“你是个骗子。”
宫野莲对于这些指控的回应,只是笑着再次送上了自己的吻,然后亲昵地将脸颊塞进对方的颈窝里。
至于他们是怎么顶着其他游客的目光回到车上的,当事人表示自己大概是失忆了,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进了车子里。
赤井秀一一脸复杂地将宫野莲推开,拒绝了他一同坐上驾驶位的暗示。
宫野莲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等他半个人都跨坐到了赤井秀一的腿上,赤井秀一才惊觉这番动作的不妙之处。
“你忘了波本的处境了?”
“啊。”
宫野莲回过神,慢吞吞地跟赤井秀一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按住了他的某个部位,在对方的身体如同自己想的那样猛烈一颤之后,缓缓地从这双紧绷的大腿上爬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忘是忘了,不过又记起来。他扣上安全带,打算全心全意跟着赤井秀一走。
“下去。”
赤井秀一的声音终于摆脱了那种干涩的感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并没有打开发动机,而是示意宫野莲下车。
宫野莲一愣:“不做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连坐你的车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赤井秀一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差点没在宫野莲的发言之下被呛到,他目光复杂,张了张嘴,解释道:“波本跟基尔现在还不能被组织抓住,我必须去救他们出来。”
宫野莲“嗯”了一声。
“太危险了,你去的话我会有所顾忌。”
“哦。”宫野莲解开了安全带,见赤井秀一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便再等了等。
果然,犹豫过后,赤井秀一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件事还没完。”
“我知道你的计划,无非是用自己去把组织的人钓出来,然后利用你背后的势力抓获他们。”
“宫野莲,这些话我只会对你说一次。”
“任何一个爱你的人,都不希望你出现在危险之中,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在临别之际,宫野莲抓住赤井秀一的衣领,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巴,成功的在那里留下一小圈牙印,这才挥挥衣袖跑下车。
“我什么都不知道,等你回来教我。”
他趴在赤井秀一的窗口,手掌覆盖着赤井秀一的指节,最后直起了身子,目送赤井秀一离去。
宫野莲无从得知,赤井秀一是如何拿到关于组织约见安室透的位置信息的,关于他到底要如何把波本跟基尔捞出来也没有头绪。
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赤井秀一可以做到。
这种没有来由的信任让宫野莲忍不住失笑,他捂着嘴巴靠在树干上,随手发送了一条命令终止,等待部署的简讯,然后遥遥地看向了游乐园的方向。
“哎呀,又要再买一次门票了。”
“你担心的居然是这个吗?”
一旁,突然出现的女声,让宫野莲有些微微失神。
灰原哀从树后跳了出来,拍了拍小腿上沾着的树叶杂草,斜视着宫野莲。
她从还在游乐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赤井秀一跟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便猜测他们大概是又吵架了,所以赤井秀一才蹲守在自己的身边,等离家出走的家伙自投罗网。
而一直注意着赤井秀一位置的她,也就这么看到了换装之后的宫野莲。
两个人很不像样的拉拉扯扯了一阵,最后一起往外走去。
就是这么巧合,就连宫野莲也没有想到,灰原哀今天竟然跟朋友们一起来到了这个游乐园,而自己则是被前来抓人的赤井秀一碰了个正着。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宫野莲又忍不住笑了,他蹲在灰原哀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对呀,毕竟现在我们家只有他一个人有正当收入嘛。”
“哼,”灰原哀才不听他说俏皮话,略微严肃了脸,“你今天在这里,不会也是为了那个女人吧。”
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库拉索。
全身脏兮兮,似乎失忆了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然后被少年侦探团捡到,就连身上唯一可以证明身份的手机,也被柯南拿走了。
不过现在又到了赤井秀一的手机。
“她……刚刚我们去排队的时候,元太不小心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结果她跟着一起往下跳,接住元太救了他一命。”
说到这,灰原哀的表情也开始有些疑惑了起来,她低头思考了一阵,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
最后,仔细斟酌了一番言辞之后,灰原哀问道:“你觉得……组织里会有好人吗?”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小哀你要考虑一点,”宫野莲眨眼,嘴角微微勾起,说出的话却不太客气,“第一我们没有办法确认她是否真的失忆了。”
“其次,她恢复记忆之后,是否会把她看到的说出去。”
“小哀,她是在组织里成长的人,跟组织拥有同一套价值观,她现在的表现可能与常人无恙,但是我们必须对每一个人都抱有怀疑的态度,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
灰原哀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就像宫野莲说的这样,就算库拉索现在真的失忆了,那她恢复记忆之后呢?如果她仍旧是组织的一把刀呢?
“那么现在回答你的问题,”见灰原哀有些失落,宫野莲想了想,伸手将她抱住,然后举着转了几圈,听着妹妹一阵尖叫,他也忍不住闷笑几声,“组织里当然会有好人,我们家的志保跟明美不就是最好的好人吗?”
灰原哀的手一顿,被宫野莲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以为灰原哀是听到了明美的名字,所以才略微失神。
只有灰原哀知道,她的停顿还有别的原因。
——你呢?你不是一个好人吗?
她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并不是会怕得到否定的回复,只是想由自己去寻找答案而已。
“走吧。”
“嗯?”
“那几个孩子都在等我们回去。”
“你们的活动可以带家属吗?”
“如果你不介意跟几个孩子一起坐摩天轮的话。”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