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怎么都不看路？”
他?话?音刚落,池棠才反应慢半拍地后退一步。
她低垂着头，闭了闭眼睛。
不过就是?不小心撞了下?，为什么这话?从季时越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味道。
季时越看着这一幕，目光瞬间沉下?来。
想着他?还不容易赶完会议,连午休时间都用?来批文件，就是?为了早点?儿赶回来,还能见上小姑娘一面。
这面是?见上了。
倒还不如不见。
季时越沉沉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池棠已经?往后倒退了半步,离季怀瑾隔着一节手臂的距离。
即便?如此他?的面色也?并没有缓和。
季时越磨了磨后槽牙,恍然想起来前阵子?,在禾林大学的时候，开学典礼上听到的闲言碎语。
喜欢季怀瑾？
呵。
他?目光往下?,看着小姑娘一身奶白色连衣裙,裙摆是?梅花的刺绣,露出修长白皙的两?条腿,白蕾丝的袜子?裹在脚踝处。
还敢穿裙子?见季怀瑾。
呵。
池棠并不知道季时越这些心理活动，她低垂着头,感受到头顶炙热的目光,心一寸一寸往下?沉。
就好像有一把无名的火,在她周围无声无息的烧,一点?一点?将她周围的空气烧的滚烫,烧得温度灼人?。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季怀瑾看到季时越,也?颇有些意外，毕竟他?工作忙,基本?都住在公司附近购置的小区，是?很少会来这的。
“小叔，你今天怎么得空来这？”
季时越轻勾唇,鼻间嗤出一声，“闲的。”
“公司的事忙完了？”季时越笑着问道，俨然没有发现身旁的两?人?气氛已经?有些不大对劲。
季怀瑾先前虽然看到过，池棠大早上从季时越车上下?来，后来跟周太太聊天，才知道，他?小叔叔只是?顺路送她。
所以并没有起疑心。
季时越轻应了声，沉沉目光落在池棠身上，“池老师打算走了？”
被点?到名字，池棠脊骨一僵，无声地屏住呼吸。
她仰头看向季时越，眸光清澈，“天……不早了。”
季怀瑾也?跟着说道：“我也?打算回学校，顺带带她一起走。”
季时越舌尖顶过后槽牙，神情有些冷淡，“你们俩要一起走？”
季怀瑾有些莫名，“顺路，我刚好也?要回学校。”
他?抬脚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池棠还愣着室内没有动。
季怀瑾侧头，轻问道：“不走吗？”
池棠点?了点?头，踩着步子?就要往外走，临近门口的位置时，侧旁的男人?突然长腿一跨，挡在了门前。
她脚步猛地一顿，差点?儿又撞上去，鼻尖轻轻擦过男人?的衬衫，若有似无的烟味从鼻息滚过后，又消散干净。
池棠往后倒退两?步，有些错愕地看着季时越。
季时越吊儿郎当地扯动两?下?领带，悠悠道：“池老师，还记得欠我一顿饭吗？”
男人?轻俯下?身，视线与女孩儿齐平的高度时停住，敛低眉眼，刻意压低声线，“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池棠的心跳在顷刻间停了半拍。
脑子?里像被抽空，已经?一片空白。
她飞快地低下?头，避开男人?的目光，反应像是?慢了半拍。
“我没有。”
季时越瞧着她的反应，翘了翘嘴角，压低嗓音笑。
“今天刚好有空，要不然就今晚？”
没等小姑娘回应，季时越回过头，看着一旁的季怀瑾。
“学校你就自己回吧，人?得留下?来请我吃饭。”
/////
池棠坐上季时越车的时候，还有些懊恼。
想起昨天的事，又恍然想起今早的事。
汹涌而来的羞耻感差点?儿将她给淹没。
一系列强烈的心理活动过后，池棠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捏住发烫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可是?热量还是?散不去。
她默默深吸一口气。
季时越看着车，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堵得厉害。
红灯起，他?停住车，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少女，入目的是?一只通红的耳朵。
小姑娘的侧脸线条很柔和，挺翘的鼻子?蛮加分，不算特别?惊艳的长相，但是?在人?群中绝对是?最显眼的存在。
而且看起来又乖又纯。
有点?儿邻家女孩的感觉。
此刻的邻家女孩，看起来好像害羞了？
季时越兀自勾唇，心中那点?窝火的情绪随之消失，他?轻咳一声，“在想什么？”
听到男人?的声音，池棠的眼睫飞快地眨动两?下?，“没什么？”
季时越瞧了眼她的反应，桃花眼敛了敛笑意，一语击溃少女的谎言。
“在想昨天的事？”
池棠：“……”
这人?是?不是?故意旧事重提？
十字交叉路口，车子?堵成一条长龙，季时越也?不在意，看着身侧的池棠，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池棠：“……”
她几?乎完全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撇了撇嘴，“不记得了。”
池棠说不记得，也?并不能逃过一劫，男人?像是?要故意逗弄她，话?里含着笑，慢悠悠地说道：“昨天，你……”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想将昨天的事再?次诉说给她听？
真是?要疯了。
池棠清凌凌的眼睛瞪着他?，拔高声音打断道：“我昨天喝醉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许再?说了！”
瞧见她这么大的反应，季时越挑了挑眉，终于收敛了几?分笑意，无奈地感叹道：“不记得了呀？那还挺可惜的。”
池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什么？”
季时越漫不经?心地轻笑了声，看着池棠，目光直勾勾地，眼尾缱绻着懒散的笑意，还多了几?分玩味。
“我被占了便?宜，都没地方讨说法。”
池棠：“……”
池棠：“！！”
季时越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占了他?的便?宜？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实在是?太坏了。
池棠咬了咬下?嘴唇，羞愤到忍无可忍，“谁占你便?宜了呀？”
男人?越扬了扬眉，表情有点?无辜，“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
池棠她耳根子?一红，硬着头皮解释道：“我都喝醉了，肯定占不到你的便?宜。”
绿灯起，季时越听到身后的车子?催促声，笑着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应和道：“嗯，是?哥哥自己占了自己的便?宜，是?我在冤枉你。”
池棠：“……”
/////
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季时越把车听在了地下?车库，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逼仄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池棠站在季时越身侧，这才观察到，男人?挺高的，好像比季怀瑾还要高。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抿了抿唇，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季时越瞧见她的小动作，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想吃什么？”
这家商场，池棠先前没有来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你点?吧，说好的是?我请你吃饭。”
“点?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池棠眉心跳了跳。
算算她的账户余额，如果去吃一顿海鲜大餐或者顶级日料，简直分分钟挥霍光。
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说道：“都行。”
季时越看着她绷住脸的样子?，兀自勾起唇角，哑声笑了下?。
“叮”电梯到达商场五楼，停了下?来。
他?迈着长腿先走了出去，“先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池棠跟着他?身后慢慢走。
商场五楼挺多特色饭馆和火锅烤肉，她四处看着，开始感觉到饿了，抬手揉了揉小肚子?。
季时越回头看她，挑了挑眉头，“过来。”
池棠闻言，连忙跟了上去。
就听到身侧的男人?懒洋洋地开口道：“又不是?小跟班，走在后面干什么？”
池棠眨了眨眼，反应像是?慢了半拍，听懂男人?话?中的意思之后，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我腿短不行呀？”
声音挺轻的。
但季时越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倒也?听清楚了。
他?轻勾唇角，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两?人?最后选了一家高档的烤肉店。
点?的菜品不多，大部分是?蔬菜类的。
季时越年纪虽然不大，对吃食方面还是?挺注意的。
不多盐不多油，口味偏轻。
池棠也?还好，嘴不叼，什么都能吃。
季时越这人?虽然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不太正经?。
但还挺绅士的。
男人?脱下?西?装外套，白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身形落拓又优越，拿起一旁的夹子?，开始给池棠烤肉。
“喜欢吃什么？”
他?低垂着眉眼，问道。
池棠眨眨眼，回答，“都行。”
“怎么这么生?分呐？”
季时越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夹子?，往后靠了靠，懒懒散散地倚着椅背，就怎么看着她，话?里含着笑。
“跟我待在一块，你很不自在？”
池棠一怔。
之前她总觉得和季时越待在一起挺别?扭的，听他?这么一说后，这个感觉倒是?愈发强烈起来。
只是?她没明白，她不自在的原因是?什么。
她和季怀瑾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池棠抿了抿唇，随意找了个理由，“你总是?逗我。”
“你生?气？”季时越挑眉。
这倒没有。
不过池棠总被逗得又羞又恼。
她瘪了瘪嘴，“哪有女孩子?，喜欢被人?逗的。”
“怀瑾倒是?不逗你。”
季时越身子?向前倾，声调拖得懒洋洋，稍稍勾起的唇角漫出几?分风流感，像是?在故意逗弄，“你喜欢他?吗？”
池棠夹肉的手一顿，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池棠心尖狠狠跳了一记。
瞧见女孩儿错愕的反应，季时越眸光暗了暗，低笑了声，拿起手边的夹子?继续烤肉，“别?这么紧张，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池棠：“……”
这人?八成又是?在逗她玩。
她咬了咬唇，不再?搭理他?。
餐桌安静下?来。
池棠挺饿的，埋着头吃烤肉。
季时越目光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摊在桌面的手机收到了一个电话?。
他?抬眼，看着屏幕上的人?称，轻蹙了下?眉头，而后接通。
“喂。”
季时越硬着，推开身后的椅子?，打算去店外面寻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同?他?打电话?的人?。
许宴礼站在烤肉店的玻璃窗不远处，笑着跟他?打招呼。
“季大少爷，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吃烤肉，还真是?少见啊？”
季时越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又重新落座。
池棠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你怎么了？”
“没事。”他?淡声。
池棠撇了撇嘴，“噢。”
直到——
烤肉店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
“季总？”
池棠眨眨眼，顺着声音抬起头来，就看到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身后领着一个穿着灰青色旗袍的女人?，正缓缓朝两?人?走来。
许宴礼在烤肉店外，便?一眼认出了池棠，可不就是?昨天晚上喝醉酒往季时越身上扑的小姑娘？
今天就约人?家小姑娘吃烤肉？看来是?嫌昨天的小蛮腰没有抱够啊？
他?慢悠悠笑了声，“季总，吃烤肉，就不搭理人?？”
季时越轻佻下?眉头，“搭理你，这顿饭你请？”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请便?我请。”许宴礼笑着继续说道：“要不然，干脆我们四个人?拼个桌？”
季时越轻蹙眉头，这才注意到许宴礼身后的方晴。
他?淡声，“怕是?这烤肉，你们吃不惯。”
池棠看着他?们聊天，也?跟着放下?筷子?。
看来这两?个人?是?季时越的朋友。
她眨眨眼，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那位穿着旗袍的女人?。
池棠回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位给她指路，又扶她去见了季时越的姐姐吗？
女人?会看过来，目光淡淡。
池棠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许宴礼还在不依不饶，“你都吃的惯，我们怎么会吃不惯？”
他?回头看方晴，指着季时越身旁的位置说道：“你先坐这，我去趟洗手间。”
季时越眉舌尖顶过后槽牙，鼻间嗤出一声，“不方便?。”
他?声音不似以往的吊儿郎当，有些冷，又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许宴礼轻轻“啧”了声。
他?和季时越认识很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气。
季时越这人?看起来懒懒散散不着调，但也?绝不是?好惹的善辈。
但只要不把他?惹毛了，都没什么大事。
这眼看着人?要快惹毛了，许宴礼收敛几?分笑意，转头看向方晴。
“我们还是?不打扰季总约会，去那边寻个位子?吧。”
方晴低垂眉眼，轻轻应了声。
转身的时候，扫了眼对面的池棠，目光不冷不淡的。
池棠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那个姐姐，是?你认识的人?吗？好漂亮呀！”
季时越眼皮轻轻跳动，“肉要烤糊了。”
果不其然，他?们意识不注意，烤盘里的肉已经?烤干了。
池棠轻轻“啊”了声，将已经?烤干的肉夹出来，扔掉，“好浪费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池棠已经?吃撑，仰躺在靠椅上，有些难受地揉着肚子?。
“都要你别?再?烤了。”
呜呜呜为了不浪费，她居然把季时越烤的肉全给吃干净了。
季时越看着她的样子?，轻轻翘了翘唇角，站起来，准备去结账。
池棠看出他?的意图，“你干嘛？说好了我请客的。”
“小同?学，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季时越下?巴轻抬，指向了右侧角落里的男女，话?里含着笑，“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要一个小孩买单，还不得笑话?死我？”
池棠扁了扁嘴，“可是?……”
“别?可是?了。”
季时越笑得漫不经?心，“在这等会，我去买单。”
他?说完这话?，拎起靠椅上的西?装外套，往烤肉店前台走去。
季时越买完单后，又去和许宴礼打了声招呼，这才回来，带着池棠一块儿离开。
许宴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你说……”
他?话?音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方晴蹙眉，“说什么？”
“时越这回，是?动真格的吗？”
方晴眉心一跳，暗暗攥紧了五指。
/////
“是?回学校，还是?去哪？”
季时越将车开出地下?车库，还不忘问身旁的小姑娘。
池棠吃饱后，有点?儿犯困，“你要送我吗？”
“你想我大晚上把你扔在路边？”
季时越挑了挑眉，桃花眼带着温柔的光泽，却还不忘调侃她。
池棠耳朵有点?烫，声音又轻又软，“回我学校得多久啊？”
“一个多小时吧。”
季时越随意估算，开始把导航调到池棠的学校。
这个时间段，虽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但车子?还不少。
他?们又被堵在红灯路口。
季时越看了眼身侧犯困的少女，从后座拎起他?刚刚扔过去的西?装外套，转手送到副驾驶。
“困了的话?，披着外套睡一觉。”
池棠眨眨眼，有些犹豫地接过了男人?的外套。
拿到手上的时候，又有点?后悔。
这是?季时越穿过的外套。
她披他?穿过的外套，是?不是?不太好？
可又想想，既然已经?拿到手，那还是?披着吧。
想到这儿，池棠索性不管其他?，裹上男人?的外套后，便?靠在背垫上，开始小憩。
外套上还残存淡淡烟草味，混杂着男人?身上的独有味道。
池棠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熟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快到学校。
季时越把她送到宿舍门口才离开。
池棠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车尾，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外套。
她轻轻“诶”了声。
怎么都忘记还了？
季时越怎么都不提醒她？
池棠咬了咬唇，夜风袭来，她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回到了宿舍。
本?以为许笙笙会不在，没想到一推开门，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许笙笙一眼便?看到她身上的外套。
“这衣服……”
池棠心下?一慌，衣服也?没地方藏，只能这么让许笙笙看着。
许笙笙凑近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季时越的？”
“你怎么知道？”
池棠瞬间抬起头来，表情有些错愕。
她在季时越亲戚家做代课老师这件事，她记得她并没有告诉过许笙笙。
许笙笙眼睛一眯，“我还知道今天是?季时越送你回来的。”
池棠皱了皱眉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刚想开口否认，又被许笙笙给打断。
“你可别?说今天送你回来的是?打车司机。”许笙笙一语道破她心里的小九九，“哪位司机开宾利呀？”
池棠：“……”
她撇了撇嘴，“是?他?又怎么样？”
听到她亲口承认，许笙笙愈发来了兴致，伸手揽住她的肩，笑得一脸八卦，“跟我说说，你跟季时越，发展到哪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时越：我，季时越，又是不做人的一天